史进势急心慌,不想与乡民失散,慌里只顾往那密林深处寻路躲避,再到天黑,史进又失路途,大山里胡乱撞了一遭,见个光亮处,史进到得那里看时,果然是户人家。
史进欣喜叩门,半响,一老苍头出问是谁。史进道;“山行迷路,祈求个明道出山。”苍头道;“天晚如何走得了,待到明日吧,后生若不嫌我这山居简陋,便在此间留宿一宿好了。”史进谢了,随苍头进屋。客居狭小,那苍头另搁了个床铺,铺了被卧,说道;“权且将就。”史进谢道;“老人家,讨扰了。”便把行李放在铺上,安稳了一宿,次日早起,苍头也将史进送罢一程,别时又指前方路途告道;“往此五里,便有条小河,沿河向西即可出山。”
史进谢了苍头,依言而行,见河水又转西行,走着走着,却见道路异样的崎岖,往前行艰难,又见道途穷尽,并无个出路。史进寻思道;“莫非老人家失了记忆,错指了道途。”史进无法,只能原路返回,快及昨晚留宿处,见屋外另有两个猎户装扮的正拿刀叉等他,史进糊涂前来,那苍头却指史进道;“昨晚的便是这人,我只道个孤寡老儿,不易拿他,是以便告他个绝路,再转来叫你二人作了这桩买卖。”史进听得分明,暗叫声苦,想这三个也是强人。
几人只当史进是道盘中菜,迟早都是要到嘴吃的,故也不心急。那数中一人道;“不忙打发,瞧这粉嫩的公子也是相貌,如今落在我手,怎也得耍些折腾才可作他。”另一人道;“凭你消遣,我只要他包裹里一份钱财。”说罢,便向前来,扮个凶恶样貌,说道;“行李把我。”
史进一边后退道;“我亦无钱,给你甚么。”那人*了近来,史进却不愿束手,情急下使个心思,道声;“给你。”便将肩上行李取下使力朝强人扔去,随调转头撒腿就跑,那汉意识躲避,迟疑了,拣了那包,也不打开来看,也是尾追了来。
史进文弱,究竟比不了他山里脚健,才不过两里路途,早累得气喘,眼看危急时候,这也是数该有救。原来李宗一行往山下逃命时,又逢贼人拦阻,不得已折回山里躲藏,这时经过,恰见史进危难於此,李宗出来拦道;“李剪,不得胡来。”那人停脚,道;“保正认识这人。”
李宗不回他言,却是道;“如今祸事到了,你还不晓。”李剪道;“甚麽个祸事?”李宗道;“南山陵寝,实则是个宝藏货贿之处,县尉爷欲独霸这套富贵,却要杀尽我庄中老幼。”原来这叫李剪的,也与随后赶来的剪径二人同是李梁庄客。
那李剪听说了,也是着急,忙问道;“我家妻儿皆在庄内,这可如何是好。”说话时,那苍头与另一猎户也赶来这里,听到这语,那后到的猎户说道;“得财宝便罢,如何还会作这灭绝人丁事情?”李宗摇头道;“此事我也迷惑。”众人不解,唯那苍头这时却道;“老儿倒知晓一二。”略停顿了一会,才又讲道;
“相传开宝年间,宋太祖皇帝使曹彬为帅,进围金陵,唐后主李虞城破乞降,曹彬贪图李虞宫中财宝众多,便假意对唐后主说道;‘归朝俸禄有限,实不堪陛下平日用度,陛下可从宫中多带财物,也可留待汴京自用,一旦国家收缴,那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李虞见有这般待遇,以为曹彬好意。曹彬又以护宝为名,提出由兵士押运,暗里早让心腹伙同宫中专负保管之责的保仪黄鳝,押运途中,将其中部分财宝藏在这山中后,又尽杀当事的兵士,而唯独知晓事情的心腹朱贵,保仪黄鳝二人耗子出油盆儿,也是个吃独食之人,见财起意,又恐回去交差时,曹彬杀他二人灭口,思前想后,便趁这动汤年月,隐匿人间,此后经年,曹彬也曾使人暗中找寻,却是再也找不着两人踪迹。”
听说至此,李宗问道;“翁老如何知晓这些?”苍头道;“只因老儿原就是黄鳝的后人。”李宗听了,略有所思,乃问道;“新昌知县姓曹,莫非是曹彬的后代子孙。”苍头道;“不错。想曹彬子孙今知宝藏下落,如何还会让他人染指的。”李宗点头接道;“只恐消息走漏,被朝廷知晓了,更不惜杀光所有知晓此事的人。”
话说至此,一直未曾开言的史进这会却道;“传言广播,如今火头岭的山贼与些花子也知晓了,小可在想,悠悠众口,他曹彬的后代子孙如何杀得了这许多的人。既然堵不住这沸沸言语,李梁庄一时便可无忧。曹彬后人的心思时下定然是放在与些抢宝人相斗上了。”李宗望史进笑道;“我倒忘了这些,就请他们相互争斗,我李梁庄也得个安稳。”说罢,便转回头对苍头道;“自打翁老先人落口我庄,我李梁庄上下无有见外,早当自家人也。今日翁老道出这陈年隐事,我李宗决不撒漫翁老。”
在场乡人见这说了,也是附道;“我等亦不会说出这事。”苍头谢了,又来跟史进赔礼,李剪也赔了个不是,还了史进行李,并指一起的猎户道;“我兄弟李径不愿取妇,却是喜好那些个如小兄弟这般的美少年,方才戏言,小兄弟莫放心上才好。”
听这话时,史进红了脸面,连说;“哪里,哪里的。怎又怪责的了。”乡人见此耍笑,李宗道;“莫要拿小兄弟取笑了。”众人收笑,李剪道;“还是早回庄上,看个安稳。”李宗点头,说道;“这是正理。”
当日史进随李宗等人寻个小路下山,回到庄上,见庄里无恙,众乡人安心,李宗也留史进在庄里住了两日,其间李宗也使人往山中察探,回探说;‘那日曹县尉所带兵士不敌火头岭贼人,弃宝而逃,之后一群花子赶来,又打跑了山贼,将洞里宝贝洗劫了一空。而那曹知县当日狼狈,回到县里,这几日并不见如何动静。’
众人欢喜,均以为无事。且说三日后,史进前来与李宗辞行,李宗道;“我听兄弟说,此番出门乃长见识,只是兄弟文弱之人,若无些傍身武艺,难能走得这迢迢路途。”李宗本说的些挽留话语,只是史进听来,认是个理儿,是以有心问道;“保正教我,我若学这武艺,当往何处?”李宗道;“我闻山穴有奇人,江湖多有神虎技击者。我也曾亲眼见过一个能变形变声变神,懂些厮搏技巧的老道。”史进称奇,当时便有了这学武念头。为寻高人,史进哪里还会呆得久的,只巴不得早离此处。李宗见史进执意要行,便不挽留,次日李宗送史进出庄十里,史进拜别去了。
只说史进离了李梁庄,往南行走,当日恰逢四八浴佛,道路里闻听潭州兴化禅院的楚圆禅师与云门慧南在黄檗寺法堂论道,也有四方僧侣趋往问法者,也有许多的善男信女来山顶礼,史进欲睹长老尊颜,故也夹杂其间,到了黄檗寺里,见殿外道场,僧侣负锡为羣,信徒持花成薮,那东西对面法座上,各有一庄严长老,一个便是以临济宗风而大张天下的楚圆禅师,另一个则是与尽领云门要指的慧南长老。两高僧座上安稳说法,众皆聆听。
只听楚圆偈曰;“禅宗‘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乃希运禅师倡启。禅师也提倡无心,后吾开宗祖师义玄又从希运禅师那里学法三十三年,往镇州滹沱河畔建临济院,阐扬禅师旨义,创临济宗。”慧南合掌参禅道;“主旨无心,何为无心之说?”楚圆曰;“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但能无心,便是究竟。”慧南求问禅义;“‘即心即佛’与‘心即是佛’何别?”
楚圆曰;“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心佛一如,无有差别。”慧南参禅道;“如此‘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了。”楚圆曰;“以心印心,心心不异。”慧南触机有悟,后临济宗人文悦禅师与其对答禅要,文悦道;“澄公虽是云门之后,然道法异矣。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如药汞银,好看不中用,入煅即流失。”慧南见这贬剥,当时不悦,正欲问答交锋,文悦又说;“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乎?”经这一说,慧南也感昔日所学之非,后以弟子礼,从临济宗,开黄龙派宗者,这便不提。
当日散了道场,史进与几名朝山香客一路攀谈着到了新昌城里,别了后,见已过得午牌,史进肚中饥饿,便去寻了间青云酒楼,入到里面要了碗混沌,正吃时,忽听店门口传来大嘴骂咧声,道;“怎的和尚便进不得你店里,人家怎就进得?”嚷嚷着将店里客人俱引向门外瞅去,见是个脏稀稀的百衲和尚,生得个怪异样貌,只瞧他立眉深目,隆鼻如葱,拱嘴如猪,大喇喇五岳朝天之状,就这尊容,也难怪二哥将他距之门外。再见那黄脸二哥当在门外道;“你这秃驴好走不走,赖在此间教化酒喫,我若放你这邋遢进店来,便惊了这满楼里客人。”丑和尚道;“狗眼势力,只叫主人家出来,和尚懒得与你个贼偷的罗唣。”
说话时,主人家也从店内出来,见此情形,替过了小二,客气对那和尚道;“黄檗寺那里僧侣云集,此时前去,必少不了师傅一顿斋饭的。”和尚道;“和尚无意成佛作祖,要喫那斋饭干甚,和尚是看你家招牌眼顺,今定要来喫你家的了。”店主人道;“师傅笑话了,若是化缘,还请换个去处、”说着便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子来,递那和尚,又道;“权当捐给贵宝刹的一点香火钱。”也是怪哉,世间哪有和尚硬要喫人家的,想这和尚既得好处,便也该收场走人,再到别家寻闹了。
虽这想的,史进只看那和尚单手一推,不接那钱。店主人皱眉道;“师傅可是嫌少?”和尚道;“主人家怎的轻贱和尚?和尚非是为这区区小钱、你可知和尚虽与乞丐同行,却共君王并座,但有凡胎走卒,怎又识得。”语毕,便索性在那店门口盘腿坐地,哪见要走的意思。
只道是个疯癫落脱的和尚。再说古来经营,委虵以适变,故长于生意,那店主人深悟这个中道理,也能忍住肚里的三分恼燥,耐性说道;“师傅若掏得出银子来,我就许你进到这店里来。”和尚道;“和尚几曾赖过人家的钱来,和尚这便是走得急躁,忘带了银两,今日权先赊着,下回来了,与你一并结了便是。”这说词任谁都是不信,店主人道;“没得银子,你瞎搅个甚麽?”终显了些恼怒颜色,主人板起脸来说道;“你若再这般窝着,我可着人轰你走了。”
和尚不听这语还罢,闻听此言,和尚越发的耍起赖来,只见他自地里爬将起来,似模样儿转起两只袖管,鼓那双圆眼开骂道;“贼娘养的、今日和尚偏就不去,却要瞧瞧如何了?”闻讯了,几名伙计都拿些掸子藤条的从店里出来,尽来驱赶和尚。和尚上跳下蹿,一边儿闪避,一面儿喊道;“光天化日,打人了,杀人了。”这厢闹热,更引了路人围观,堵了门首。店主人见了,气得连连蹬脚,只骂那几个伙计儿道;“拉走,快快与我拉走。平日里,白白供养着你几个了!”
史进方才还在黄檗寺中听高僧说法,耳濡目染,深会菩提度人彻悟,佛家经法更是博大精深,且和尚里了得之人不知凡己,似唐天宝年间的鉴真,开元一行、诗僧贯休等,保不准日后不会出个和尚天子。想到这里,史进起身走去,对那主人家说道;“这位师傅喫的算在小可帐上可好?”
史进虽说囊也羞涩,想来两三碗馒头面条的尚能应付。“这、”店主人拿眼瞧得史进一下,也是换了副嘴脸陪说道;“原来是客官一起的。”又转了面去对几个店伙计道;“楞着干甚么,还不快请这位高僧里头坐。”和尚也不称谢,便随史进入店里坐定,又叫过先前那黄脸二哥来道;“你个独眼小廝,只认个有钱主子,却道和尚我无人问麽。去,给和尚把盘叫花鸡,外切五两白牛肉,再打一坛子烧酒、一大碗馄饨来。”和尚点得轻易,却把个对面史进听了,心头忐忑得紧,肚中也自思量道;‘和尚怎喫得这许多了?’
少顷,酒菜端上来,和尚一边压着光头虎咽,一面头也不抬的与史进扯些闲话,和尚道;“如这世上,似施主这般好心人已不多见,莫说世人浑浑,噩噩吝财,真个蒙昧无知。”史进看碗里些模糊成团的畚箕样点心,随他口应道:“馄饨、混沌。”和尚听了,省得开怀,放了手中竹箸畅笑起来,间也抽些空闲儿说道;“小施主智慧,相貌也还仁厚,当是个有福报之人。”
史进摇头,说道;“哪里来得福报。”见和尚始又吃得急切,便好心道;“师傅慢点,莫要给噎着了。”岂是这话出口,那和尚当真便给那入口饭菜噎着,但见他涨红了脖子,边呛边道:“你、咳、你个老鸦口!”急切间伸手便拿酒来,咕噜咕噜只管往那嘴里灌得一通。
待缓了过来,和尚道;“让施主见笑了!”这会才省起史进未吃,便问道;“施主,你怎的不吃?”史进回道;“小可方才早已吃过,师傅莫要管我,只管吃饱喝足就是。”见这说了,和尚也无言语,接着方才的虎狼喫像,席卷残云的自把桌上酒菜洗劫一空后,这才拍了拍肚皮,打个嗝儿,顺手提起衣袖往嘴上一抹,更又伸颈举臂,作个懒猫样儿,念起了佛家禅语,道;“慈悲慈悲,久不曾这般痛快了!”
史进一笑,依着和尚言语,也是顽道;“罪过罪过,小可曾听人言,出家人依于六根,接于六尘,而生六识,我又知慈悲之心,不杀生,可似师傅这样忍得这酒肉穿肠!”和尚笑道;“世人懵懂,不识菩提路径,和尚跳出这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中。和尚不苛求这每日里几遍佛经,更不苛求那日日膜拜。只须酒肉穿肠佛在心、心中既有佛,万物皆是佛。”见这和尚谈吐不俗,且话语之中深契佛理,史进不由得佩服起来。
和尚抬眼瞅着史进,随口问道;“施主可是荆湖那里人氏?”史进奇道;“师傅怎能知晓?小可是黄冈西乡人氏。”和尚道;“和尚走了几多的山山五岳、大小河流,乍听施主声口,大约也能猜晓一二。倒是施主如何来的这里?”史进道;“小可游乐,也想学些傍身本事。”和尚笑道;“施主莫不是看中我和尚,想拜我和尚为师?”
史进道;“师傅莫怪,小可不从佛,愿习武。家乡时,小可也曾在勾栏里闻听少林演武礼佛、今日又见师傅非常,是以、”话犹未了,那和尚却接语道;“是以赏赐和尚以酒食。只和尚却非你口里说的甚么少林和尚!”
见和尚气恼,史进连忙陪道;“师傅莫要误会,小可岂敢以此来博师傅好感。”和尚道;“你可知唐会昌年间,武宗禁佛,寺庙大半被毁,迄唐末五代,寺渐衰颓。如今虽略有修葺。然不复当年威望了。再则施主也相错了人,和尚就靠这张嘴皮,自是没有那拔山扛鼎之能的了。”说罢起身要去,史进也起坐来,说道;“师傅哪里去?”和尚回头道;“去该去之地,结该结之缘。”
和尚去后,史进复坐下斟酌此话,心思道;“我也了了该了之情,如今可是历该历之事,可我又该去往何处?”算了酒钱,出来酒店,拐过一个街心,看前方敞地里,哄哄然围了些人,史进走前看时,见一妇人泪眼愁眉,领着一衣衫褴褛,目光无采的垂髫蒙童跪在地上,身前更有苇席一张,裹了具人尸停放。待听了旁里议论,史进才晓这妇人于此以身作价,只为求讨些现银,作好一具棺材,葬了他夫君。
便是这闻者伤心,见者泪流的凄惨悲戚之事,却有一不识世道艰辛的纨绔公子,左挟弹,右摄丸,引了三五闲汉,也往这来观看。
几人放浪来到,看那妇人虽着了身麻布丧服,却也有些动人颜色。那公子嬉着笑脸,挨近来耍道;“美人儿,我于你家男人下葬如何。”妇人晓得这公子乃是戏耍与他,便说道;“公子请自重!”公子道;“美人识相,从了本公子,便有穿不完的绸缎绫罗,吃不尽的海味山珍。我府中更有无数的珠玉金宝,只等美人前去把玩。”
公子纠缠,妇人只得扯了身旁小童,方起身来。一旁闲汉只道妇人要走,便来挡阻。妇人被缠不过,没个奈何处,也见他澄眸黯淡,神情垂丧的把话诉道;“亡夫害时疫亡故,孀妇不得已卖身,原为葬夫,也为夫家骨血能得一栖身所在,有口饭吃。公子若能可怜未亡人这份心思,便莫要在此徒托空言,消遣奴家。”那公子道;“你既为卖身葬夫,本公子又着迷与你,情愿拿钱出来,安葬你夫君。你又推托,是何道理?”妇人道;“孀妇新丧了丈夫,自当为其执节烈、守孝服,只待孝服满了,才可再嫁。”情理之中的话,岂知那公子仍不放过这妇人。
原说满场围观的惧他家势,谁敢管这闲事。史进初到此地,自然不识,便是识得,见这行径,顾不得也要上前劝解的。
且说史进正待上前理论。未及跨步,便见得一少年出来,双眸爆火,指那公子责道;“朗朗乾坤,把良人欺负。”公子看那少年虎头牛耳,着一紫色交领,略有些寒酸。待看仔细了,公子便没将这孤独少年放在眼里,便使一干闲汉围上前,四面挥起拳来就打,那少年本来嗔忿,撑个疏松架子,不经打的,只看他两下便被打翻在地,起不得身来。公子道;“妄充强梁,找死麽。”正得意时,观围里又有两人同时出来,一个自然是他史进,另一人身材健硕,黑脸短须,身着麻衣,头戴麻巾,脚穿麻草鞋,且手执宝剑,是个威武壮士。
公子见这汉手中器械,也是有些忌惮,只因这面皮上的故事,不好示弱,公子道;“哪里汉子,撑着胆来管你家爷爷闲事,也不打听打听,想是身子骨舒坦了找打不成,你也不看地上躺的这人。”壮士一笑,说道;“这事如何值得我来管的,我只叫你等看个把戏,长些见识。”说罢,便抽出剑来,公子只道他要行凶,忙往后退,强撑着胆子道;“你待干甚,休要胡来。”
那壮士不与理会,只叫一旁史进退后了。而后仰头看天,大张了嘴,却将那宝剑缓缓插入口中,直没至柄。一众围观的看了,都是惊叹不已,俱那交口称赞道;“好本事,当真侠士也!”那大汉又将嘴里的宝剑慢慢抽将出来,还原在手,见他面不红,气不喘,众人更是佩服。
那公子见了这生吞宝剑的本事,结舌得半响,省过来时才与那大汉陪话道;“好汉武艺了得。我也有结识好汉之心,可否请好汉移脚过府里一叙。”壮士冷哼道;“你等还不走,莫非是要我将你等打得满地找牙时才罢。”公子讨了个无趣,又不敢复行放肆,只好领着一帮狗随夹了尾巴、灰溜溜的去了。
那侠士慑退公子后,也不与人言语,自去二十步开外的系马桩下解下栓马绳,牵过了匹黄骠马,跳上马去,一辔头放开,烟也似跑开了。史进却待结交之时,那侠士早也去得远了,只留得史进空自蹉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