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藏衣角刚沾地,一道身影一闪,一提,再一闪,银藏便没了影子,所有动作只在眨眼之间。剩下一个圆形真空,雨水竟不能落下,鼓成一个球形水幕。过得稍许,水幕渐渐缩小,消失不见,雨滴这才又落下来。残留的魂压竟能如斯!
“老子正想去把小仔捞起来,没想你老男人手脚快了那么一点。许久不见你出手,你的明王经居然已臻化境。我还道有一天能把你打趴下,让你吃我一个月的丸子。哎。”铁胖子摇摇头,脸上一片黯然,最后一句话中竟没有‘老子’,而用的‘我’,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你的药王经虽是偶得,也是远古药王所留,三花鼎也是药王亲手打造,是药王冥冥之中挑着你做他传人。药王尚能成就魂王,你又何必自怨自艾?难不成胖子你连这点心气都没有?”武苍一面说道,一面将银藏置于桌上,伸手一抚,银藏脸色顿时好了许多,全身湿透的衣物再寻不到一丝水汽。看似简单一抚,却没有带起一点魂力波动,无声,无光。控魂能力,已随心收发。
寻常人若听到武苍这番话,十个人里十个都会骂一声疯子,说得成就魂王恍如吃饭走路一般容易,心气高到如此地步?不是千年天才,便是路边痴人。铁胖子不置可否,脸色收敛,道:“小仔刚才突然不动,将暴走的魂力收了起来,无异于硬生生将塌下的山给垒回去,与你的不动明王相倒是像得很。这魂力*控得精明。老子眼挫,认不出来他使的什么术。老男人你眼尖,你说说?”
武苍抿嘴说道:“倒不是动明王相,小娃子要能学明王经,我自早授与他了,也无眼下此事。铁胖子,你来猜猜我为何不愿意收徒弟?”
铁胖子大袖一甩,道:“老子怎么知道?这小仔油头滑脑,悟性比你我都好,倘若把他关到鸟笼子里,半天他就能吐出鸟语来。明王经再深奥,你老男人学得来的东西,你还怕他还学不成?不猜不猜,猜个屁啊,你快说来就是了。”
武苍背起双手,故作深沉道:“铁胖子,我若说,老头子曾经也会明王经,你信是不信?”铁胖子哼一声,道:“你休要逗老子好耍,当年老头子,当年院长大人与尸鬼老魔大战三天三夜,你我都在锁龙魂阵中看得清清楚楚,何曾用过明王相?哪有魂师用两个魂元的?院长大人的三清八神,早已经是圣级魂元,又稀罕你这不动明王做什么?哎,当初若没有我们一帮戳人在一旁碍手碍脚,尸鬼老魔恐怕早成尸体老魔了。”
武苍嘿嘿一笑,道:“哎呀,不动明王虽是灵级魂元,却也没你说得那般不堪嘛。不然我叫他出来,咱们谈谈心?”
铁胖子闻言脸色一变,鼓起眼睛说:“老男人,你存心要把我这屋子拆了不成?光会胡说八道,难怪婆娘丫头们见了你都躲得远远的。”
寻常魂师只有一个魂元,魂元便是灵魂,谁又有两个?随魂师境界的提升,魂元渐渐成形,到达魂君之后,魂元便衍生出自己的智慧来。魂元是魂师灵魂所化,所谓唇亡齿寒,魂元有了灵智也是死心塌地守护主人,共同进退。一方面,贪多嚼不烂,谁都不会把魂元当做大锅饭来做,杂七杂八的魂术一股脑学了,最后得了一锅浆糊。另一方面,哪个魂元又愿意再多一个‘手足’,凭地多出许多争风吃醋的烦恼来。
武苍笑如狐狸,拍了拍铁胖子肩膀,道来:“罢了罢了,不与你绕这圈子,你总是不解风情,与你多说同对牛弹琴。武家明王经代代相传,每代皆为上代死前才授,却是为何?只因明王经太过古怪玄奥。也不知是远古哪位大能所创,明王经修到魂君,魂元便演化出不动明王形体来。再往上晋级,不动明王越发清晰,气息如同远古真神不动明王。武家几千年前曾有那么一个称得上天才的人物,将明王经演化到极限,居然唤出一尊不动明王真身来。”
“老男人眼比天高,他都说是天才,那必定是才耀古今的人物。”铁胖子心想,说道:“魂元修成真神了?那他岂不是也成神了?”
“或许算作是神。”武苍接着道,“也不知是他控制了不动明王,还是不动明王控制了他,不动明王与他融合在一起,似人非人,似神非神,恐怕叫得一声半神,是不错的。”
“难道魂王之上,果真是有半神境,甚至神境?”铁胖子插嘴道。
武苍摸了摸头,道:“这我就无从考证了,毕竟只是老头子后来告知我的传说,作不得真。老头长我二十岁,我半岁下地走路说话,读书写字,无师自通走上魂师之路。老头那时已是魂灵巅峰,体内一尊不动明王抬出来,光是气势就要吓瘫一排魂君。天晓得我当时吃了什么药,见着一尊青面獠牙,火光缭绕的巨人,笑得稀里哗啦,拍手称快。”
“你当真是个妖孽!”铁胖子见过武苍的魂元不动明王,单单那股魂压,就能让自己笑声卡在喉咙。武苍当时一个小毛孩儿见着不动明王,居然还能又笑又跳,铁胖子哪能不震惊?
武苍接着道:“老头见状问我‘苍小子,你可是见着他心里欢喜?’,我哪知老头言语中深意,点头称是。老头又问‘那我将他送与你又如何?’,我闻言手舞足蹈,绕着那不动明王边跑边拍手叫好。如今想来也是滑稽可笑。老头一抬手不动明王便被他收了去,我心里一不高兴,坐在地上眼泪打转。老头又说‘苍小子,我现在给你说上几句话,你记在心里,这便是唤刚才那大汉出来的法子。你照着做了,便能再唤他出来。’,老头将不动明王经讲给我听,我心中急切,将那口诀记得一字不差。老头从此,再也没唤过不动明王。”
“若真是如此,院长大人岂不是有两个魂元?光是三清八神就要吓死许多人,再加上一尊不动明王,那不是如虎添翼,横扫寰宇?”铁胖子听到此处,惊道。
“别打岔,我说完还要去喝酒。”武苍正色道,“后来我长大了些,明白许多事情。去问老头子,老头子才将实话告诉我。不动明王乃是远古真神,就算化为魂元,也是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下世间有第二个不动明王?两尊不动明王即使相隔几千亿万里,也能相互感应,牵着魂师去找到另一尊,拼个你死我活我方肯罢休。老头说到此,我便已然明白,他自废明王经,又不知从哪寻了另外一门魂术心法来修行。过得二三十年,又化出三清八神来。除了将龙纹交与我打理外让我极不舒服外,老头子的魄力和才华我倒是挺佩服的。”
“原来如此。若老男人你哪天挂了,那这明王经岂不是失传?”铁胖子也无所顾忌,张口就说。
武苍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谁知道这明王经传了多少年了?千年、万年,兴许十万年?你铁胖子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都轮回无数次了,也没见失传,到我武苍手中,又怎么会轻易失传?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头子丢脸才是。”
铁胖子也笑道:“不知是哪个妖怪写下的这明王经。当真人比人,气死人。比不得,比不得。嘿,我俩扯了半天,倒是将这小仔晾到一边凉快去了。”
武苍伸手又才银藏身上按了几下,说道:“铁胖子,你这大厨怎么带的徒弟?你与他每日捣鼓这些东西,我都知道。小娃子乱吃药,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以后不被人杀死,自己倒先把自己弄死了。”
铁胖子闻言一跺脚,道:“老子哪来的徒弟?老子让他炼丹,看药王经,全是与他打赌。老子怎会吃了猪脑子,收徒弟了?老男人瞎说话不怕闪着舌头,老子改日捏个拔舌丸,让你说不得话老子心里才痛快。”
武苍作势捂住嘴,两眼弯成弧,显然是在偷笑,见铁胖子不理睬,又将手拿开,道:“你说不是,那便不是了。这娃子体内经脉被魂力冲撞伤了八成,我若不帮他,怕是要躺上几个月。你且好好弄些东西给他调理,过得四五天就能好个七八成。”
“你说四五天,老子偏只要两三天就让他活蹦乱跳。”铁胖子存心与武苍怄气,不过武苍肚里明白,铁胖子却不是说大话。
“老头子的藏书屋里全是玄妙货色,却不屑收罗一些基本书籍。以我看,改日将他扔出龙苑去晃悠一圈,长点见识才好。小娃子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些年不知活到哪里去了。”武苍摇摇头,径直走出屋去。“喝酒去了。”
“老男人,你且慢着。老子还有一事不明。”铁胖子突然说道。
武苍停下步子,回头道:“你快说,去晚了‘喝酒吃肉’可没桌子给我坐了,坐地上喝酒屁股不舒服。”
“你各人要走路,怨得了谁?你要真想去,眨眼就能到那狗屁酒楼,急什么急?”铁胖子瞥了武苍一眼,接着说道:“银藏小仔虽是七仔带回来,问他身份,说是出云国人氏。小仔天赋极好,这般年龄却还是个魂使,古怪得很。你给他龙纹印记已是大大出乎老子预料,这些月来又暗中帮他不少,究竟是为何?”
武苍道:“走路去是情趣,胖子你不解风情怎么能懂?我是不好说出口,你且知道老头子可能对这小娃子有兴趣便是,我所作只为护住他小命等老头子回来。人心隔肚皮,让他稍微成长一些,我也懒得天天守着他,绕着一堆麻烦之极的事情。”说完,走了。
铁胖子一言不发,只看着银藏,不知在想些什么。
“臭小子,你三番两次从我手上逃脱,这回定要你留下性命。”银藏睁开眼来,却见一个白衣男子,竖脸横眉,英气*人,正是文峰!
“我怎会在这里?这是何处?”银藏大惊,一挣扎却更是诧异,自己已竟被锁在冰牢中,动弹不得。
“笨蛋!”银藏听得一声,脑子热血上涌,见文峰身旁一个女子坐在地上,双目含泪,正望着自己。
“清月?清月!你也被抓了?你快跑,快跑啊!”银藏脱口大喊,却嘣不出一个字来,张着嘴依依呀呀乱叫。
“哈哈哈,小子死到临头了,省些力气走黄泉路吧。”文峰大笑,身后五股冰色雾气翻腾不息,手中拿着一柄短剑,龙骧虎步,超着银藏走来。
“枭绝剑!”银藏一眼认出那柄短剑。
“破空。”文峰突然淡淡的说道,一股白光夹着枭绝剑射向银藏。
“糟糕!”
“笨蛋!”
银藏双眼一黑,没了知觉……
“臭小仔,乱抖个什么劲?”耳边钻进铁胖子的声音来。银藏睁开双眼,却见自己躺在桌台之上,四周再熟悉不过,哪里还有文峰与音清月?
“原来是做梦。清月……你过得可好?”银藏醒了醒神,跳下桌台,只觉全身如插了无数刀片,每根神经都被刀斧劈砍,拉扯着大脑紧绷。“呵……”银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话可以乱说,不对,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能乱吃。你好好记在心里。”铁胖子说完,一手提起银藏后背。
“铁胖子,你做什么傻事?”银藏诧道。
“送你回去。”说完,银藏只觉眼前一花,耳边风声还没停,自己已被仍在了床上。
“小仔你且养着,老子给你做几个丸子,包你三日内活蹦乱跳。”说完关上房门走了。银藏睁着眼睛,心里默念:“枭绝剑……文峰,等着老子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