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对绮文说:“姐姐,既然我和姚青松已经约定好了来生,接下来我准备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了——修行一百年。然后恳请阎王让我们一起轮回再世为人。”绮文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她和绛珠才刚刚相见,现在又要分别,心中难免伤感。
绛珠道:“姐姐不必难过,凡事付出才会有回报。姐姐也知道我前世的苦楚,和心爱的人阴错阳差地错过,找了一个恶棍。来世我想要找到我的真爱,因此,我不想做无谓地等待。姐姐亦有心爱之人,相信姐姐能够明白妹妹的一片苦心。”
绮文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道:“那我只有祝福妹妹了。”绛珠和绮文的眼里都有眼泪。
两人正泪眼相对无言之际,李安来找绛珠。原来李安早已经知道绛珠之心。不仅他,绛珠身边所有人都知道这事。绛珠来冥界这么些日子早有去修行之心。只因想等到绮文来,与她见一面,说一些姐妹情深的话,然后再离去,所以才等到现在。
李安道:“绛珠,你到冥界来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的欢乐。现在大家听说你要离开大家,所以想跟你一起好好聚上一聚。我们这‘紫金阁’上,大家已经做出了好多美味呢。我们去看一看吧,切莫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绮文和绛珠便随李安一起飘了出去。
他们往楼上走去。这楼高得数不清层数,也不知飘了多久,绛珠才说了一声:“姐姐,到了,我都闻到了香味。”里面已经有欢声笑语传了出来。绮文听出来了,里面有张丝丝的声音。
“师父。”绛珠走进去对张丝丝喊了一声。张丝丝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绛珠的眼睛有点湿润。过了一会儿,她道:“绛珠,你先随绮文到桌前坐一会儿吧,这里一会儿就好。”
“师父,我来帮你吧。”绛珠道。张丝丝摇了摇头:“不了,绛珠,我们师徒一场,就让我为你好好做一些菜给你吃吧。这是为师的一片心意。”绛珠闻言,心中伤感,只得点了点头。
绮文跟着绛珠走进厨房。她看到里面的厨房非常的大,足有好几百平米。里面的厨房用具银光闪闪,造型奇特,看得人眼花缭乱。就拿碗来说,各种形状的都有。花形,心形,果子形,云彩形……色彩亦是各不相同。而那些案板也各式各样。有木制的,竹制的,石制的……形状也是千奇百怪。再看那些刀具,细如眉毛的,大如板斧的都有。总之,在这里面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厨房用具。身处其间,光看这些东西已经是一种美的享受了,更别说在这里面做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里面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做自己拿手的食物。他们见绛珠来了,都给她打招呼。
与厨房相连的有一个大厅,里面摆了几张大桌子,桌子呈花瓣形,粉粉的,上面都摆了不少的菜。绮文看到每一张桌上都有一个大拼盘。盘子是蓝水晶做成的,晶莹剔透,形同树叶,非常漂亮。里面摆着各种颜色切成纸片般薄并造出了各种形状的肉制品,也不知是什么肉。这些肉制品拼在一起,成了一幅绝佳的风景画。绛珠看着那个拼盘,感动之极:“大家真是太有心了。这个拼盘集天下数十种肉于一起,烹出各种味道,然后再点缀出一幅优美的画来。要做成这道菜得花多少功夫呵。”
绮文听着亦甚是感动:“嗬,确实要花许多心思。只是不知道这些材料从哪里来?”
绛珠道:“这姐姐就不知道了。阎王为了建这个厨房,耗了很多心力,收集天下所有的美味。这些东西都在这‘紫金阁’里储藏着,随时都可以去取。真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绮文听后很感慨:“没想到阎王会有如此之心。看来以前我们在阳世对他的理解确实是误读。”
绛珠点了点头:“是呵,真是一位明君。”
桌上的菜很快就摆满。绮文看了一圈,这哪里是在做菜,简直就是在做艺术品。满桌既能闻到美味的香味,又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艺术气息。一道道菜,似美丽的画卷,似精美的雕刻珍品……绮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道道菜的精美。
绛珠看着看得目瞪口呆的绮文,给她介绍一道道菜的名字,做法。她指着桌子中间摆着的一道菜道:“这道菜名字叫‘醉八仙’,中间的镂花的瓶子是用冥界特产的金南瓜做成,这雕刻之功一定是出自我师父丝丝之手。你看那上面的花纹,活灵活现,堪称一绝。常人定然雕不出来。四周的酒杯样的东西里盛的是香馥可口的稀世果子,再加上特殊的烹制方法,因此味道特别,吃着让人心醉不已,所以取了这名儿。”
正说着话,张丝丝带着众人来了。张丝丝道:“是谁在说我的坏话么?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
绛珠站起身来,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绮文亦忙站了起来:“我们哪里敢说你的坏话,绛珠一直在夸你的厨艺无人能及呢。瞧这一道道菜,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张丝丝笑了,道:“哪里,哪里,这些兄弟姐妹们一起动手弄的。他们个个都喜欢厨艺,都在认真研究。今天不少菜就是他们弄的呢。现在我们一起来尝尝他们的手艺。”
大家围着几张桌子坐了下来。众人看着绛珠,好几个人张了张嘴,可是最后还是将嘴闭上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在那一道道菜上轻轻地挑着,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破坏那无可挑剔的美。
气氛变得有点沉闷。只看到大家在动筷子,那筷子却似有千斤重,拿着很吃力似的。众人蜻蜓点水般吃了一会儿,就都停下了筷子。
张丝丝吃了两口,亦放下了筷子,眼睛红红的。绮文明白大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舍不得绛珠。绮文低着头没说话。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绮文挑了点菜,一副吃得很认真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住了泪,指着一道菜说:“这道菜是什么?味道好香。”
张丝丝知道绮文的用意,微微一笑,给她介绍起来:“这道菜叫‘冷梅归心’。四周稀疏如同梅花的东西是百合加百花蜜做成。冷梅片片下落,却对树枝依依不舍,丝丝缕缕的香都饱含着它的万般深情。中间那缠绵似溪流的东西是拔丝萝卜,其间点缀有千年灵芝的细末。这缠缠绵绵的,依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天空那如心形的月亮是用我自制的云腿做成。心形的月亮寄托着万般情丝。总之,这道菜是我的一片期盼的心哪……”说着,她居然哽咽起来。
绮文本想让气氛变轻松一些,没想到弄巧成拙。这桌上一道道菜都有很深的寓意,不点破还好,点破了更增伤感。张丝丝这一哽咽不打紧,四周的人全都哭了起来。
李安喉头哽了又哽,张了张嘴想说一些安慰的话,结果依然没能止住眼泪,话也咽了下去。
杜小仙将眼泪抹了去,强作欢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绛珠有她自己的追求,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你们别哭了,大不了以后我不作诗了还不行吗?”
张丝丝忍不住笑了:“要杜小仙不作诗,除非天和地倒过来。”
杜小仙道:“知我者,丝丝也。现在,我决定为大家赋诗一首。‘紫金阁’里人员多,大家动手做美食……”一旁的李安忙给他夹菜:“仁兄,你就饶了大家吧,我求求你了。”
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大家都拿杜小仙打趣,这个说:“小仙,你这样下去来世真的要当诗仙哈。我们都盼着那一天呢。花了这么多功夫,不当诗仙岂不太委屈你了?”那个说:“小仙,就算是你当不了诗仙,等到人世后,也要将你的孩子培养成一个诗仙。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还是很有希望的。”
绛珠一改往日的活泼,一句话都不说,闷着头吃菜。她似乎要将这里所有的美味都装进去,留到以后的日子慢慢回味。一百年,这一去注定一百年都得苦心修炼,不能有机会找什么乐子了。
绮文在一旁轻声道:“妹妹,你慢点,别咽着。慢慢吃。”
绛珠没有停下来:“好吃,太好吃了。”
绮文在她的耳边说:“妹妹,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绛珠望着绮文:“你说我还有退路么?我好不容易让姚青松明白了我的心意,我怎么能这时候又后悔的?”张丝丝在她对面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家边吃边聊,一直闹到很晚才去歇息。绛珠和绮文回到房间,一直不停地说着话。马上要分别了,这话怎么也说不完。绮文叮嘱道:“你这一去只能独自一人面对以后的日子了,这么多个日子你应该怎么办?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只有保重好了自己,你才能有心去好好爱你的姚青松了。”
绛珠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并不孤单,有你们,有姚青松的爱与我相伴,我永远也不会孤单的。”
绮文说:“你的衣服带够了吗?若没衣服怎么办?一百年呵。你将我这身衣服带去吧。”
绛珠将身边的一个大柜子打开,里面有很多件衣服,各种颜色都有,样式也很多。绛珠道:“姐姐,我来到冥界知道可以和自己爱人一起再次轮回,我就开始做准备,我和雪莲一起做了很多衣服,姐姐就别再担心了。”
“妹妹,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姐姐,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
眼见着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绛珠,绮文的心独自发痛。没想到这一痛就没完没了。她仰在床上,不想让绛珠担心,不发出一点呻吟。可是那疼痛就如同有一只力量巨大的手在不断地撕扯着她的心。她感到自己的心已经被撕扯成一条条,一缕缕。
绮文开始轻声呻吟起来:“嗯——,啊哦——,嗯啊——”
绛珠在收拾自己的一些东西,看有没有漏掉的,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绮文的变化。可是后来,绮文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这才引起了绛珠的注意:“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绮文点了点头:“心有点痛。这一次痛得很厉害。”绛珠慌了手脚:“这可怎么办?”绮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绮文在地上跳将起来:“痛啊——痛死我了——天,你饶了我吧。”她一会儿跳到屋顶,一会儿又在地上乱滚。绛珠在那里束手无策。她在门口大声唤其他人,让他们来帮绮文。李安等人来了,看到这个情形亦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外面响起了音乐声。这声音像清风缓缓而来,一层一层地推进,再丝丝缕缕浸到她的心田。绮文的脑子里出现了月光,这月光很轻很柔,洒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点点光亮。她慢慢安静了下来。李安等人都暗自称奇,不知这音乐从哪里来。
这时,绮文听到了音乐的召唤声,便随音乐飘了出去。
“紫金阁”前站关阎王,正在抚琴。他见绮文来了,微微一笑,继续抚琴。绮文要行参拜之礼,阎王制止住了她。阎王道:“凡事讲求一个机缘,你现在再来听我的曲子,感到有哪里不好?你就说出来。”
绮文点了点头。阎王不再说话,微眯着眼睛抚了起来。绮文亦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听。虽然心还是有一些悸痛,但较刚才已经好了许多。绮文听了一会儿,听到一处音落在了徵调上。她的心悸动了一下,冲阎王摆了摆手,道:“这处不太好,阎王您斟酌一下。”
阎王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是了,我总感到这一处有不妥之处,一直不能发觉,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