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英小心翼翼地把我搀扶下阶梯,生怕我摔倒了。她和那帮年轻的孩子一样,都把我当老的快死的人,其实只有我的心里最清楚,我的体力绝对可以坐飞机回到中国去看看,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一个持续了50多年的愿望。
宁英帮我推开了大叔旅馆的门,我迈着步子走进了房间。里面的陈设和以前的一样了,一张新圆木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满了各色的野花。围着圆木桌放着四把新靠背椅,椅子擦的发亮。一张双人大木床摆放在墙角的位置,头朝着南面,床头是一扇大窗户,看样子也是刚跟换不久,窗玻璃擦的通亮。看来为了我,这帮小子们还是忙碌了半天吧。
屋子里到处都是野花的香味,中间参杂着泥土的气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味道,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啊。
“外公,您坐在这里,我去给您准备茶水”宁英把一把靠背椅拖到对着窗户的位置,安排我坐下。我只得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然她又得说我是个麻烦的老人家了。
“好,那就有劳我的小公主为我倒杯茶吧”听到我这么的夸赞她,宁英高兴的笑了,脸上绽开了两朵酒窝花。
我靠在椅子上,面对着窗外的世界,看着外面绿油油的草地,等着宁英给我泡的茶……
“茶来咯-”宁英小贩一样的吆喝声把我从朦胧的状态里拉了回来。刚才做了个梦,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战争年代,又回到了当年驰骋战场的时候。
“外公,您看,您都睡着了”宁英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捧着一个大茶壶,“宁英的茶道就那么的不让您上心吗?”
我见这个小丫头不高兴了,赶紧解释说,“怎么会呢,宁英最近的茶道技术是大有长进啊。”
“那您为什么还能睡着呢?您应该是期待着坐着才符合情理才对”
我呵呵的笑了,“外公老了,才走这么一段路就累了,说出来真是让你笑话了。”
“怎么会呢?外公别提有多神勇,您看看哪位老人有您这样的体力啊,爬山还这么的有劲。”
我开心的笑了,这个小家伙哄人的功夫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就这样还不算完,她又开始说了,“您看金家的奶奶,比您还年轻几岁,走路都喘着粗气,上个月陪她一起游公园还要我扶着她。”宁英边说还边学着她走路的样子,惹得我呵呵笑。
“不能这么没有礼貌,金奶奶是挺-”话刚说一半,我突然想到不能说,差点说漏嘴了,马上换了,“挺不容易的,一个人生活着,没有孩子照顾,也没有老伴照顾-”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宁英又插嘴了,“外公,那外婆去世之后,您就没有想过照顾一下金奶奶。”
“怎么没有照顾,我不是一直安排舅舅和舅母照顾她吗”
“还有我啊”
“你啊,不给人家添麻烦就不错了”
“怎么会呢?外公您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我不是每个星期都去照看三四次吗?”她嘟嘟着嘴,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对,对-,我们家宁英也有一份,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事实就是这样啊”
“我看啊,还不能把你得罪了,不然今天我还真喝不到茶咯”看着她半天没有给我倒茶的意思,我实在忍不住了。
“真是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她这个时候也发现自己光拿着茶不动,赶紧把茶壶中的茶倒在茶杯中,把洗过的茶叶水倒掉后,她又用茶水过了几遍茶杯,最后才把最纯的茶水倒进杯子。
“外公,您请用茶”说着,宁英双手捧着茶杯,恭敬的递到我的面前。我用右手把茶杯接过来,把茶杯放在鼻子下,细细的品味着茶香。
“好茶”
我抿了一口,一股自然的味道油然而生,还带着泥土和大山的气息。
“这不是韩国的茶吧”我问道。
宁英她嘿嘿的笑了,“外公您真是行家啊,这是中国的茶”
“中国茶?这个味道不是中国茶里应有的,泥土和大山在中国茶里是不容易被品出来的”我真的很怀疑宁英的话,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喝过这么纯正的中国茶叶了,没有一点工业的味道。她见我怀疑,又接着说到,“呵呵,外公,这可是您家乡的茶叶哦”
看她这么得意的样子,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横城有这样的茶叶卖吗?”
“外公,您的家乡不是泾县吗?”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宁英怎么会知道泾县,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没有提过一个字啊。我惊奇的看着她。
“呵呵,外公这样看着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只是外公您老人家说梦话说出来的。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舅舅好像也知道了,前几次他道中国考察的时候,顺便去了泾县,这些茶叶就是舅舅特地买回来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大家都知道我不是韩国人了,只是大家一直瞒着我而已,亏我还自以为可以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地里。
“不过外公您别生气,我们也是无意听到的,您应该记得五年前从这里回去之后您就一直发烧,我们可担心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轮流守护您。后来您就说了好多东西……”宁英没有再往下说了,好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站在一边。我叹了口气,还是瞒不住啊。
“外公,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啊”宁英站在那焦急的看着我。
“那都是陈年老事了,那-舅舅都对你说了什么?”
“舅舅什么也没有说,上次他和舅母说话被我偷听到了,好像舅舅这次去中国就是去找太公公,还说什么上坟之类的,具体我也没哟听清楚。”
宁英老实的站在那里,我挥挥手,“搬个椅子坐到这儿来吧。”听到我这么说,她搬了把椅子坐到我身边,看着我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