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底儿老吕见到那女阴差,忙打招呼:“呦!小妹来咧?”给我们引荐介绍,“介是周小妹,也是阴差,算是你的邻居。小妹啊,介是张……那个谁,老张的大侄子,来接他班的。”
这可是我除了黑白二无常之外见到的第一个同行。与我印象中苦面阴眉、鬼气森森的地狱衙役大相迳庭的是,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娇小身材的女孩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一身和黑无常一般无二的袍子,比较奇怪的是她用一块黑纱遮住了左半张脸,不过还算是蛮秀丽的,配上阴郁的表情,有点港台片中女鬼的感觉了。
我主动伸出手去,道:“妹妹你好,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哈。”
周小妹面无表情,也不搭理我还在那乍着的手,说:“张叔的侄子?真难为你来替那老家伙背这口黑锅。”
我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小妹啊,咱甭管那老东西,哥我总不能也干出那种事来,生前我就信奉一句话:做鬼嘛——要厚道!”
周小妹:“是真的才好。你二大爷管辖的那片与我们都挨着,这段日子亡魂都是我们几个帮着接引的。”
我笑道:“有劳几位,改天我请客吃饭!”也不知道阴曹地府有没有饭馆,先应着再说吧。
几句话就发现这妞儿有点冷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合着我二大爷在这边也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要是没他这档子事,我现在该变驴套上嚼子转圈拉磨去了,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骂他。
这时候瓶子底儿老吕已到了案子后面,正襟危坐,冲我俩说:“来来来!先公事,介俩魂儿都是哪天亡故的?”
周小妹道:“一个王友生,一个郭成洋。都是昨日才死的。”
瓶子底儿推了推眼镜,翻着生死薄:“哪个是王友生?”
其中一个干巴老头儿抬起头来,茫然答道:“我是……”
瓶子底儿照着生死薄:“应年七十又二岁,少时务农,孝敬尊长,无甚劣迹;以后贩卖果菜为生,时多有杀生,膝下无子女,终老一妻为伴……”
干巴老头儿点点头道:“没错,是俺这一辈子。”
瓶子底儿接着说:“你纵然年轻时候有些小事小非,不过孝敬尊长介一项就可以功过相抵。后来菜市场做小买卖,为嘛杀生较多呢?”
老头儿王友生:“俺这一辈子没儿没女,就收养了几个孤儿,家里穷平常买不到啥好吃好喝的,只能隔三差五地向菜市场的老兄弟买只鸡杀了给他们炖肉吃。”
瓶子底儿点点头:“怪不得呢,生死薄上记着你食素三十年,却杀生过重。你收养孤儿的事情这里也有记载。哟!老兄弟啊!你可不止收养了几个,前前后后养活了二十多个孤儿呢,介功劳可不小。不过你收入不高,抚养能力有限,政府怎么会允许你收养恁多孩子涅?”
干巴老头儿:“很多都是农村来的,也有被拐到城市里来要饭的,都是黑户儿,没手续没身份哪有个部门机构管他们哪?看着他们捡垃圾、满大街的乞讨要钱,吃不饱穿不暖。我就把他们都带回家里来了,前前后后还真是不少,但我没数究竟多少个。”
我插话:“那干嘛买活鸡杀呢?造下这么深重的杀孽。”
王老头儿:“自己处理便宜呗。”
瓶子底儿:“不孝有仨,无后为大。你无儿无女,虽是对祖宗家业不孝,但收养了这么多孩子,也是功过相抵。不知道为嘛你没孩子吧?”
王老头儿:“我去医院查过,我天生没生育能力。”
瓶子底儿:“那也是命中注定。你三世之前是个赤脚医生,虽说治病救人无数,但却多次配堕胎药,枉杀婴儿于母腹之中。你今生收养的内些个孩子,就都是那些婴儿转世投胎。于是罚你三生凄苦无后,介辈子,是最后一世喽!”
王老头儿叹了口气,老泪纵横:“报应啊!真是报应!怪不得我一见那些孩子就觉得像欠他们一样,我这是该着啊!”
瓶子底儿:“还好,你今生罪孽已满,介辈子又干了不少好事,自然不用受罚,直接去投胎进入一户富庶之家,下辈子有小福可享。”
王老头儿擦了把泪水,道:“我倒是能不受苦了,可是我那老伴儿,一个人孤苦伶仃,身子骨儿又不利索,家里大大小小还有几个孩子呢,我这一走可叫他们怎么过活呀?”
瓶子底儿拿朱笔批了张条子,递给周小妹,对老王头道:“既已死了,就是阴阳两隔,老兄弟你还是别想那边的事情咧。放心,你老伴儿还有12年的阳寿,你最早收养的内些个孩子,都会慢慢回去看她照顾她,你就安心上路吧!”
我偷眼瞧周小妹手中的条子,最上面一个红彤彤的大印;上面朱笔写着:王友生积业已销判即时投胎转世,下面还有一些小字,我没注意就没看。
(因为每章有字数要求所以五六章合并)
这时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对瓶子底儿说:“你就是判官吧?你放我还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瓶子底儿皱着眉头看生死簿:“郭成洋是吧?应年五十六岁,军人之后,生于军属大院,少时轻狂无礼多游手好闲,后任市纺织厂人事科长,期间收礼多次,强行占有一名车间女工,在女工产下一女婴后将其抛弃……”
郭成洋满不在乎的说:“那时候年轻,跟她玩玩罢了,可以理解嘛!”
瓶子底儿接着说:“你是为了追求厂长滴女儿才将她抛弃的吧,那时候那女工已经怀咧孩子,这条罪过可就不轻咧。”
郭成洋赶忙说:“这不算这不算,她后来带着女儿来找我,我还给她们一笔钱呢,应该抵了!”
瓶子底儿“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入党后你不断滴活动,靠着行贿受贿进入市组织部,四十三岁时调任交通局副局长,五十岁任交通局局长。嘿,你在官场上倒是顺风顺水,官运亨通嘛!”
郭成洋得意的说:“我天生就是这块料,在官场上看人看得特别准,也知道往哪使钱使得明白。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是厚黑场上的无文之规嘛,这不算罪过了吧?”
瓶子底儿说:“那你好好发挥特长吧,今后你使银子滴地方多着咧。”
郭成洋说道:“也别以后了,现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给你们多少钱,能放我回去?你放心,答应的数我保证一分不少地烧过来,要跑车别墅也没问题。哎,我可说真金白银的,绝不拿冥币和纸糊的玩应儿糊弄各位!”
瓶子底儿将手中的生死簿“啪!”地一声摔在案子上,把我们吓了一跳。威严是有了,可案子上千年的灰尘都被拍起来,相当不严肃。
瓶子底儿厉声说道:“郭成洋!你把介里当成嘛地方咧,放你回去?比你权大位高银子多滴主儿来过不少,你看哪个死而复生?想整这些没用的之前,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滴罪过吧。俺问你,你任副局长滴时候,正局长年富力强,而且上面也没有想调换他滴意思,你怎么把他一觉(脚)踹开自己登上正局职位滴?”
郭成洋脸色一变,说:“这个……是他自己不好,到处得罪人,被仇家给杀了!”
瓶子底儿道:“他滴仇家是你吧?你自从当上咧副局,就惦记着正局的位子,找机会拿了局长受贿的证据,后来又让自己的*勾引他,抓了他一大把滴脏把柄,局长发现是你干滴以后,就开始找人报复你,你一害怕,就把手头滴证据都捅给纪检委,然后借着与局长私人谈判的机会,把他给杀咧,对不对?”
郭成洋大惊失色,但毕竟久在官场,马上又镇定下来:“我有他的小尾巴是不错,不过要说我害死他的,定罪是要讲证据的,证据呢?告诉你们,纪检委和公安也不是没怀疑过我,都没证据证人,你们也别血口喷人!”
周小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自作孽,还理直气壮!”
瓶子底儿反倒乐了,一排生死簿:“这里还讲什么证据,你所做滴一切一切都明明白白记在账上,你销毁咧一切对你不利的证据,也只能让你在阳间法律滴空子下面多活几年。到咧介里,你做过滴所有滴事,你俺心知肚明!你约正局长在他一个私人别墅里面见面谈判,用花瓶把他拍倒,后勒死咧他对吧?走之前你把一箱子用来贿赂他的钱藏在沙发下面,之后找咧个身上有命案滴人,用他妻儿作威胁他让他替你挨了一枪子。介些都是你做滴,俺没说错吧?”
郭成洋这下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怎会知道这些的?杀他……用花瓶,那时候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妥协,一定要和我斗到底。我一时恼火就……还有那箱钱,谁也不知道是我放的啊,检察院一直以为是他受贿得来的……”
周小妹说:“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鬼不知,除非自己莫为。”
瓶子底儿说:“你俩本有矛盾,在生死簿上算是仇家相克,还在天道情理之中。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斩草除根,雇凶将知道内情滴三个人都杀咧,这便是枉杀人命,这三人都亡于非命,属于横死,你滴罪过可大咧!”
郭成洋大喊:“不!不是这样的!那三个都是反复小人,我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要挟我,出卖我,我只是先下手为强!……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你们!我瑞士银行还有账户,你不是判官么?你可以改生死簿的吧,你帮我改了我的命!你要多少都行!不够我去借,要几个亿都没问题……”
瓶子底儿说:“说来惭愧,生死薄乃天道俺等小吏怎么敢随意改动,能改你命滴也只有俺们上司。你也别费心思咧,逆天改命滴代价你绝对承受不起。在这介里间不吃人情世故那一套。来来来,俺看看你是怎么判滴捏。”
郭成洋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阎王爷呢?这里十殿冥王也有吧?我要见他们!我要见……”
瓶子底儿推了推眼镜,看着下面这个可怜又可笑的人,说道:“阎王大人俺也见不到,你省省吧,他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你去了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顺便说一句,你账户里的那些钱和私下买的几处房产都已经被手下人和你那几个情人瓜分的差不多咧,海外账户你以为安全?你的那两个男女秘书早惦记着呢。你心脏病的药是假的,就是那女秘书偷偷换掉的。”
郭成洋“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抱头:“那帮混蛋!我在位的时候可没亏待了他们,妈的一个个都是白眼狼……那小婊子那么狠哪!我……我……”咬牙切齿也听不出他在诅咒些什么了。
瓶子底儿老吕替他惋惜了一下,说:“怨不得你的女秘书心狠,你对她什么样你自己该清楚。名义上是秘书,实际不过是你一个玩物,不管是办公室还是车里,你想要了她随时等着满足你,在别墅里你让她跪着喊你主人,心情不好还对她拳打脚踢,她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咧。他俩早在你病发前就办好了签证,这会儿在海外取了钱早就远走高飞。”
这时的郭成洋已经像一头疯兽,通红的双眼冒着仇恨与不甘的怒火,嘴里只是不断的骂着“小妖精”“白眼狼”之类的。我甚至都觉得老吕有些过分,阳间死者为大,但在这里不仅要遭到这辈子良心的谴责,更要承受身后背叛的痛苦。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吾纵愿尝那千刀万剐之痛,也不受那诛心催肠般苦”。
瓶子底儿把郭成洋的生死簿翻到最后一页,念道:“判:郭成洋,剖腹剜心,罚入刀林地狱一百又二十年整,令无缓、刑无减、罚无轻!”
我小声问周小妹:“后面说的啥意思?”
周小妹:“判官令立即执行,不得暂缓;刑期不得减少一天;刑罚内容不得更改或从轻处理。”
我不禁寒了一下:看来地府真不是近人情的地方啊,表现好了连减刑都没有。
老吕写好了一个竹板签子,往地上“啪啦“一扔。我知道这算是一锤子定音了。说起来这家伙够惨的,生前风光无限,谁也想不到死后却有一百二十年的阴罪在等着他,这真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瓶子底儿装腔作势完毕,走过来俯下身子对郭成洋说:“你倒还有些钱在阴曹地府能用,一部分是你老母亲烧给你的,另一部分是你以前抛弃的那个女儿烧给你的,直系亲人烧来的东西任他人是动不了的,你留着仔细些花吧。虽说钱财买不来你生死簿上的命运,但在这阴曹地府中没钱可是寸步难行,你好自为之吧。”
周小妹对干巴老头儿王友生也招呼了一下,说:“走吧,带你们上路。”
瓶子底儿说:“把9527也带上,后面滴路他还不嗖。”
我:“啊?我去干嘛?”
瓶子底儿:“地府一日游,免费!”
周小妹领着老王头儿往外走,郭成洋已经瘫在地上成一团了。小妹叹口气,掏出根绳子套在他手上,轻轻一拽,郭成洋就下意识地跟着动起来。这就是阴差的引魂绳了吧,看来对付鬼魂确实有一套,我那缚魂索是黑无常给的高级货,也不知道比这绳子好多少。
临出门老吕悄悄把我拽到后面,跟我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周小妹,但你记住,可别跟小妹随便开玩笑,她不喜欢的。”
我:“开玩笑可以调节气氛嘛,你看她老是死着个脸,很不爽的嘛!再说她一个小丫头能把我吃了不成?”
瓶子底儿狠狠瞪我一眼:“别那么没正形!小妹滴命运很悲惨的,前几世都是自杀。她滴生死簿都在上头崔判官那压着,谁也不知道她前几辈子到底如何,只知道欠下的罪孽之后几辈子都还不清,介个阴差究竟要做多少年,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哩。”
我看他一副威严耸听的架势就讨厌,说:“真的假的?究竟有什么过错几辈子都赔进去?满门抄斩诛九族那种?”
瓶子底儿:“介个真不知道,反正不管别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跟小妹调笑几句她总会生气,后果也总会很严重。但除此之外小妹人品很不错滴,俺就是不想让你还那么不着调的跟她做邻居,白惹不痛快。”
我点头:“行!我一切搭着小心就是了。”
我凑到老吕面前:“瓶哥……吕老哥,再问个事哈?”
瓶子底儿:“啥事,大兄弟?”
我:“那局长他秘书,就那女秘书,什么时候下来啊?”制服诱惑什么的我最喜欢了,正经的OL女,估计还能玩**呢。
瓶子底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