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跑回小别墅的,回来之后我一头就栽倒进狗窝里。妈妈以前说得多正确呀,不要在街上随便吃东西,尤其吃的是……“呕~~~~~~”
像个产前综合症的孕妇,随时随地再犯恶心,特别是每次蛇姬做完饭后,我闻到祭过的饭菜味道,干呕的更厉害,闹得全别墅的妖鬼都没心思吃饭。小偷儿关心地问:“张哥你肿么了?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去?”
我刚想对他表示感谢,小偷儿又犯嘀咕说:“可是哪家医院也没男性产科啊?张哥你得预约个剖腹产,要不恐怕……出不来。”
我气得差点儿吐他一脸狗屎(靠,什么修辞手法?),不理他们径直回狗窝睡觉,老子准备绝食!外星猴儿一直在关注我,它大概想知道地球人是如何繁衍后代的。
半个月以后以后我才渐渐转好(那位看官问:至于嘛?答:你找点儿人肉吃喽再说。呕~~~~~~),不过我主要吃素食,看见肉沫胃都抽抽,估计再如此几年下去,我就该立地成佛了。
后来我不断在分析,这可能是个误会,小乞丐当时真看我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夸我像个人也说不定(别扭死了)。这件事主要还着落在黄世仁身上,城管大队都出扑克牌通缉令了,也没见到他的鬼影子,话说他不是把喜儿宰了给我吃了吧?
日子过的很平淡,我也接到了第三次点名后的首个任务。地方有点儿远,加上我又吐了一回,就没当天去——蛇姬中午炸的骨肉相连。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老烟鬼那样亡魂丢失的情况,我还是得尽快去把他处理了。亡魂所在之处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各类私搭乱建层出不穷,城建市容之类的部门大概都把这里忘干净了。胡同和巷子都很窄,火葬场死胖子那模样的都能卡在里面。
我穿过无数咸菜缸、木板、儿童小踏板车,来到亡魂门前。穿门而入,屋子不大但很开阔,原因是仅有几件简单的家具。一个清瘦的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平静,看来死者就是他了。
我研究了一下,马上找到了他的死因:床头放着两个空的安眠药瓶子,看来不是得了绝症就是被人骗光了感情——这么老套的剧情还是让我赶上了——死的一点创意也没有。
这些不是我考虑的正事儿,我进门就看见了他的魂儿,正站在窗前深沉的注视外面,出神似的凝想着,有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片言不发。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弄明白了?明白的话就跟我走吧。”自杀的人估计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的了,我觉得应该能省不少事儿。
他很意外地回头看了看我,没有应该的惊恐害怕,只是平淡地问:“你是来接我的么?你是鬼还是天使?”
我说:“我他吗还上帝呢,咱们这儿没有天使那玩意儿。我是阴差,来接引你去阴曹投胎的。”
他点点头,说:“哦……我还纳闷呢,死了以后怎么跟生前一样,没人管没人问的。刚才正琢磨到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看来这小子生前也不招人疼。我说:“这阵儿就有人管啦。咱们阴间走一通吧,你要是没大罪孽,下面也就算不得是地狱。”说完伸手拉他。
谁知道他转过头去,嘴里轻轻的说了两个字:“不去。”
我这个郁闷呐,干了阴差到现在没个顺当的时候,你一个混到没人理,都到自杀份儿上的魂儿还跟老子玩深沉。我撸胳膊挽袖子,一把薅过他来,生气地说:“去不去由不得你!,老老实实地听你阴差爷爷的话上路。现在这些魂儿都什么毛病!”
本来应该轻飘飘的魂魄,我一下子居然没拽动!他还是稳稳地站在窗前,我大感诧异,又使劲拖了拖他,还是原地不动!
他轻描淡写的将我拨开,说:“没想到死后会是这个样子,我还有些东西想看一看。抱歉,没完成心愿之前我哪也不去。”
我一股火“腾”地就窜上来了,心说你丫的金狗不湿湿法狗!我掏出缚魂索就给他套上了,嘴里骂道:“它NND!鬼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小破亡魂儿也敢跟我摆架子,走!”
我一扯缚魂索就往门外走去,谁知——还是没拉动!
我靠的!怎么又是这种情况?我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确认他没有被钉在地板上。又端详起手中的缚魂索,话说这玩意儿打从本书开章起就没怎么好用过,丫黑无常不会拿个假冒伪劣产品糊弄我玩吧?!
这时那年轻人似乎被我拽疼了,自己解下缚魂索,不耐烦地跟我说:“阴差大哥,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实在是有些心愿没完成。你就让我待着吧,我也不能乱跑,心愿一了我自然跟你走。”
我抓狂道:“你还有事没办完,那着个屁急死翘翘啊?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飘来荡去以外,啥也干不了,怎么完成心愿?”
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死之前我还真的什么也干不了,但没想到死后会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一定要留下来等着、看着她。”然后继续看着窗外,“没想到这段时间我住的地方就是这个模样,感觉到的和看到的就是不一样。”
我糊涂了,什么叫死之前什么也干不了啊,起码你还有劲儿吃药呢。但再一琢磨他后面的话,马上明白了:“你生前是个盲人?”
他点了点头,我望见他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知道他不是个天生的瞎子,那么现在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一个年轻人突然失去了宝贵的眸子,境遇窘迫心灰意冷,于是乎自杀一了百了。
他站在窗前不再理我,我心说你这会儿能看见了当然逍遥自在,老子还得拿你回阴曹交差了账呢,等到了那边儿,我诅咒你下辈子还做瞎子。
又尝试了几次之后我还是告以失败,只好掏出阴差令牌找人帮忙。想了一下直接找黑白二无常,这俩老小子幸好还在服务区,我锁定他们,直接喊:“小黑小白!出来!”
那边乱糟糟的人(鬼)声鼎沸,掌声欢呼声什么都有,不一会黑无常闪出脸来:“谁呀?哦……9527,什么事儿?”
我说:“你们干嘛呢?黄世仁的烧烤摊开分店了?”
黑无常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哪儿呀!冥王黑帝斯那边派来的留学观光团,我哥俩负责接待。啥事赶紧说,这边忙着呢!”
我赶紧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即骂道:“你俩就抓糊(zhuǎhu)我吧!这条缚魂索到现在连条狗都牵不走!”
黑无常那边显然是一个头两个大,也郁闷地说:“不能啊?那玩意儿我之前挺好用的,跟你的磨合期那么长?”
我说:“周小妹和小偷儿他们的引魂绳都比我这个利索!”
这时白无常也吐着个舌头凑过脸来:“那周屎强恩念太强呃……”
黑无常点头:“也对!只能说是他强人念太强了,他不是有什么事没办么?你看看给开导开导,干咱们这一行的要懂得变通,阎王他老人家告诉过我们:一味的强权到头来是行不通滴……”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得,这回还得咱自己想辄去。
我拍了拍正在窗前出神的年轻魂儿,没事找事的问:“那个……天不错哈。”
他很玩味的冲我笑了笑,我看了会窗外,尴尬地说:“我知道……阴天。其实你待久了就知道,咱们全年阴天,今儿个算好的……朋友高姓大名啊?”
他说:“杜春阳。……那个,你能帮我个小忙么?”
我一听有门儿,忙道:“行啊,不管大忙小忙咱一定帮,完事痛快儿咱就走哈。”
他说:“你放我还阳吧。”
我整个儿栽倒在地,还“崩崩”弹了两下。哭的心都有了我:“咱别整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吧。要是能回去,哥儿我第一个就起死回生了!”
他不好意思起来:“我猜你也没这能耐。”
唉……我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什么点石成金啦,起死回生啦,天外飞仙啦,咱连个毛儿都不会,还男猪脚呢!
他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无心这个世界了,但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双目健全地回去看看她,一天一刻也好,能让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爬起来说道:“你没完成的心愿就是那个她呀。唉……生离死别的这么狗血还真让人受不了!”我就不明白了,什么爱情能让人生死相许,这特么死了还没折腾完呢。
我拨拉拨拉头上的黑线(这是漫画么?),说:“兄弟我真没这个本事,人死投胎转世天经地义,别这么执念看不看谁一眼了,抓紧时间投个好胎,没准下辈子你就是陈冠希,不仅有的看还有的拍……”
他摇摇头,说:“不能起死回生没什么,我就在这待着吧,希望她能来看看我,只是我能看见她也好。我还没见过她复明之后的样子呢。”
我说:“你们这都什么乱糟糟的,过几天你被人发现了就该直接拉火葬场;不过这地角偏点儿及时发现的几率不大,多待些日子你就得烂的跟一滩鼻涕似的,得拿床单子往外兜了,她再爱你那阵儿也得吐喽。”
杜春阳很恶心地看看我,又不无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喃喃道:“这些确实没考虑到,还有是不是该写封遗书呢?”之后又说:“算了,不管这些,她也许不能来,但我可以去找她。”说完拔腿往外就走。
这我可没拦着他,果然他刚到门口就走不动了,好像被无形的绳子牵住了脚后跟。我嘿嘿一乐,心说多亏死地这条定律还起作用,要不我还真拦不住你小子。
杜春阳很是诧异,一边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往外挣脱。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白忙活,很像小时候被我拴住腿儿晒在太阳下的蛤蟆。
好一阵子他才消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看来我走不出这片地方去?”他算弄清楚死地的概念了。
我说:“这下明白了?要么跟着哥走,要么呆在这看着自个儿腐烂。”然后我环视了这四下漏风的小楼,“你猜你是先招耗子呢还是先生蛆?”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沉默了一回,又坚定地说:“我还得留在这里,要是走了的话就永远看不见她了,我想她也许会来看我一眼什么的。”
我为之气结,这绝对是痴心男儿的强人念所致。叹了口气,我跟他说:“得咧!小哥儿我好鬼做到底,你不就是想看看她么,住哪?哥带你去!”
杜春阳一扫颓废的表情,兴奋地拉住我:“真的么?你能带着我离开这里,然后……找到她?”
我牛B地拍了拍胸脯,说:“也不看看咱是谁,高级阴差!能带你逛阴曹地府就能走遍大江南北东西。不过说好了啊,看一眼就走!你别指望再弄个什么人鬼情未了,咱的制度还没西方那么开放,你再把人家吓个好歹的。”
他开心的说:“那多谢阴差大哥了,我这么长时间了多么想看看她啊。本以为瞎了以后这辈子都没指望了,没想到死后却可以,早知道就早点儿死了!”
“……”
我拿出阴差令牌照着路,杜春阳在我的指引下果然离开了死地。我们下了楼曲曲折折地走,他边走边环顾四周:“原来摸着走觉得过道很窄,现在看……比想象的还窄呢,怪不得总撞头。”
我说:“咱们抓紧时间哈。对了,她住哪啊?”
杜春阳愣了一下:“啊?这个……”
我一撇嘴:“我靠,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做梦梦见的?梦姑?”
他叹了口气:“……后来,她就走了,我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找她去了。”
我挠挠头:“这咋整啊?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女朋友还是老婆?要是暗恋的话就别去看了,记忆中的暗恋才是最美好的。”
杜春阳说:“算是……前女朋友吧。我们相识和交往都是在市中心医院,她之前在那住院,要不咱们去查一查?”
我心说算了吧,医院咱没熟人,疯女鬼比疯狗还吓人,再跟她打听别人不把我撕了才怪呢!
我为难的说:“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天儿不早了先跟我回去,明儿个哥帮你找。”
谁知他马上警惕起来:“你带我去哪?你别唬着我带到阴曹去交差啊。我说过不见到她不死心的,到时候我一定要跑回来!”
我这个气啊,指着他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你回你的小屋守着自己腐烂吧。你看我像是个说瞎话的人么?”
他点点头:“像!”
“……”
我郁闷的蹲在地上画圈圈,嘟囔道:“其实你强人念那么强,我还真不敢把你领地府去。奈何桥头已经有一个望夫石了,你再来块望妻石,奈何桥以后几十年可就真对称了!”
杜春阳笑道:“其实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回小屋里我怎么也走不出去,你再不管我的话还是找不到她。咱们说好了,只要你带我找到她,我看她一眼就行了,之后肯定跟你走,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听这意思不帮他完成心愿,这个跟屁虫算是黏上我了。也好,总比那玩电话的倒霉胖子和喜欢扎人的疯女鬼强,我起身拍拍屁股:“那咱走吧。”末了又跟他说一句:“别觉得刀山油锅挺可怕的,还有比那惨的,比如变个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