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飞虎看着沧海一笑在风中只剩下一个黑影,不由得越来越心急。忽然,他觉得眼前渐渐的模糊了,竟然出现了一重又一重的幻影,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凉王府被灭门的那天。那天,天空显得是那么的惨不忍睹,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染血一样,无论是四处飘荡的云还是做垂死挣扎的寒鸦、孤雁,都在这样的天色中放声呜咽,仿佛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一样。凉城外,朝廷几十万的征缴大军也在做最后的攻城准备。自从四年前凉王叛乱以来,这里就没有一天宁静过。
沧海飞虎记得那天他被凉王带到了书房,凉王把一块长着翅膀的虎形铁符给了他,对他说了许多许多,那时他还不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就什么也没去想。这也难怪,毕竟那时他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后来凉王举起了佩剑往脖子上抹去,他才感觉到害怕,看着父亲在绝望中自刎,沧海飞虎恨不得上去夺下父亲手中的剑,但一伸手就觉得什么都没了。他吓得连连后退,父亲又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模模糊糊中看到了哥哥和姐姐,还有那些从小跟他在一起玩的玩伴,但突然那些人就被一阵风给吹散了。他吓得差点惊呼,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了,他奔了上去,叫道:“师父师父”,但那黑影又迅疾地倒飞出去,手中挥动着一柄刻有鬼影二字的剑,自从五岁时被师父所救就从没看到过师父的真实面目,他不停地想:师父到底长得什么样?
又一阵风吹过,师父也像一阵青烟一样散开了,他心中大骇,喊道:“师父师父。”没有人回答。在飒飒的阴风中,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出现了,他高兴的向前奔去,哪知那些人忽然都变成了骷髅了,他一惊而醒,才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原来这些都是梦魇。
他睁眼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只觉一阵阵清香扑面而来,闻得他心中很是舒服,原来这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古铜色的香炉,那香炉周围烟雾缭绕,一阵阵青烟从那炉眼中腾起,在空中绕了一个个圈圈就散开了。这个房间宽敞的很,床、台子、茶几、都雕龙画凤,像是他以前的家一样,正在疑惑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过不多时,一个六七十岁模样的青衣老奴走了进来,沧海飞虎忙将眼闭起来,等那人走到他身边时,他的左臂如同蛟龙出洞一样,扣住了那老奴的手臂。那老奴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地一声惊叫,像是撞鬼一样,浑身筛糠也似抖个不停。沧海飞虎此时精力已经恢复了,他翻下床来,见那老奴如此模样,不由得感到愧疚,忙把手放下,说道:“老伯,实在对不住,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说你这位小爷,怎么没来由的吓唬老奴?”那老奴翻了翻眼,没好气地回道:“这里是天顺王府。”
“天顺王府?天顺王爷的府邸?我怎么到这的?”
“如今哪还有什么天顺王爷。”
“这话怎么说?”
“哎,说来话长。几个月前一彪蛮人兵马把这城攻下来后,这个天顺王府就成了蛮人镇南元帅府了。”
“啊?”
“老奴话还没说完呢,后来又被升平府的一拨强匪给霸占去了。再后来,我们门主从那伙强匪手中夺下了这城池,我们门主说这里人杰地灵,颇有王者之气,昨天就把总舵从响月岭迁到了这天顺王府了。”
“门主?老伯你是哪个门的?”
“雪狐门啊。你这位小爷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连我们雪狐门这么大的名头也没听说过吗?哎,老奴在这雪狐门中差不多二十年了。”
“奥,雪狐门?司徒傲老门主还好吗?晚辈与司徒前辈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一直无缘相见,哎,掐指算来到如今也差不多十五年了。”
“司徒老门主已经仙逝三年了。哎,好人那,好人。”
“忠伯。”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娇柔的声音,宛若娇莺恰恰,画眉晓啼。话音未落,走进一貌若素娥的女人。那女人脚步生莲,身着白纱,微风起处,撩起裙梢,当真是勾人心魄,让人感觉就像是天宫中的仙女临凡一样。沧海飞虎只觉眼前一亮,一阵幽香迎风扑来,着实让人心中春意荡漾。
那女人瞧了沧海飞虎一眼,见沧海飞虎如痴般望着自己,俏脸登时飞红。忠伯迎上前去,躬身说道:“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那女人笑道。说完,冲沧海飞虎嫣然一笑,说:“你醒啦!”
“这位是我们雪狐门的司徒二小姐。”忠伯连忙说道。
“忠伯,谁叫你说的。”司徒馨彤做了个鬼脸,故作嗔态,说道。那忠伯似乎知道她的性子,哈哈一笑,说了声:“二小姐,老奴告退啦。”就退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馨彤娇笑道。
“在下沧海飞虎。”
“你也姓沧海吗?”
“正是。”
“那你一定是大荆的皇族喽。”
“在下一介草莽,怎会是皇族。”
“大荆的皇帝也姓沧海,真的很奇怪,干嘛偏有人姓沧海呢。这里好大啊,我转了半天,都没转完呢。我看见忠伯走进了这间屋子,就跟了过来,还以为又有什么好玩的呢,没想到却看到了你。”
“莫非姑娘不想看到在下?”
“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么说哦。哼,不想看到又怎样?这天顺王爷当年也不知浪费了多少银子才造成这么大的府邸。只可惜,他一听蛮兵来犯,就吓得像乌龟一样,逃得无影无踪了,把这么大的王府丢给了蛮人,哼,真是可笑。”
就在这时,青光闪处,一柄长剑穿空而来,眼看着这一剑就要刺到馨彤身上了,沧海飞虎惊呼:“姑娘小心。”不容多想,右手搭在馨彤的柳腰上,脚底在地上一点,随即身形一转,将馨彤带到了身后。事起仓促,馨彤还道他想占自己便宜,美靥飞红,心中羞怒,刚想娇斥,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蒙面黑衣人,看那身形很是眼熟。
那人长剑抖动,宛若蛇游一般,剑姿幽美,让人心动。
沧海飞虎见剑身寒光晃动,似乎吹毛立断,一句“好剑”脱口而出,但手下招式却不敢有丝毫疏忽,他宛若展翅的雄雕一般,挡在馨彤身前,生怕那人长剑刺到馨彤一样。他一招紧似一招,招招凛冽、虚幻,正是他的绝技——虚影剑法。其实他不知那套剑法就是在江湖上失传多年的鬼影剑法。
他空手翻翻,虽没有兵刃,但以指为剑却*得那人连连后退,那人似乎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俊俏的功夫一般,长剑在身子周围拉出一圈剑气,*得沧海飞虎不敢近前,但时间一长,剑招好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真的是左支右绌了,不得不长剑横扫,将一股剑气震出,把沧海飞虎*退数步,随即足尖在地上一点,有如惊飞燕雀一般,从窗口飞掠出去,沧海飞虎待要追出去,却被馨彤拽住手臂,回头只见馨彤脸若桃花,一双美眸像是含着春水一般,怔怔地望自己,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半晌才道:“姑娘。”
“不要追啦,人家怕她用调虎离山之际将你引开,再来对人家那个嘛……”说到这,馨彤美靥含羞,将如玉似的手放下,低头一笑,那笑容着实能让人魂飞九霄,不能自己。
过不多时,忠伯又来了,忠伯说道:“沧海先生,门主叫你去大厅一叙。”沧海飞虎“哦”了一声,对馨彤说了一句:“姑娘你在这要小心啊!”就跟在忠伯身后,走出了房门。他们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越过几个花园,最终来到了一间名叫“忠义”的大厅。
忠伯对沧海飞虎说了一句:“门主就在里面。”就转身离开了。沧海飞虎走进大厅,却并未见到人影。他见大厅后墙上是一幅俯槽的老马,不由的凝神望去,那马虽已年迈,但骨骼却依旧强健,寥寥数笔将马的神态刻画的栩栩如生,着实是大家之笔。那画旁挂着一幅对子,沧海飞虎啧啧称赞,只见那联上大字宛若蛟龙腾舞、玉凤飞翔,飘逸洒脱,让人不的不折服。那联上之字反射着日光,竟有珠光之色。他说道:“煮酒论道尽抒千里之志,弹剑歌啸净洒万丈豪情。好有气魄!显然有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心。莫非为司徒老前辈晚年所作?”
“不错,正是义父晚年之作!”一身着红纱银铠的女人从内厅走了出来。
“莫非姑娘就是雪狐门门主?”
“正是!紫嫣在此见过虚影神侯了。”说罢,做了一个万福。“门主多礼了。若不是门主所救,在下现在还不知躺在哪一个山沟里了。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神侯言重了。更何况救你之人又不是紫嫣,而是家师神猿仙道。”紫嫣坐在了一张檀木椅子上,端起青瓷茶杯,呷了一口,玉手一挥,说道:“神候,请坐吧。”
沧海飞虎拱手称谢,坐了下来,说道:“门主所说的莫非是周胥周老爷子?”
“不错。”
“周老爷子闲云野鹤,一套“神猿剑法”使的可谓出神入化了,只可惜在下福薄,一直无缘得见。不想,这次却为他老人家所救。”
“你的那块山玄灵玉是怎么得来的?本座观你御敌招式与山玄一派有着天南地北之别,想必定不会是那牛鼻子老道的门人吧?”“莫非刚刚那蒙面之人就是门主?”
“不错,紫嫣有所得罪,还望神侯不要介意。前天家师将你交给紫嫣之时,紫嫣见你腰间有一块山玄灵玉。”紫嫣顿了顿又说:“神侯你有所不知,十五年前山玄妖道曾用这玉将紫嫣全家一百多口杀害。是以紫嫣见到这玉便想起那些血腥的场面。虽然李寒李堂主说你与山玄妖道并无关系,但紫嫣一直想探个究竟,是以才会出此下策,还望神侯不要介意。”
“哎,只因在下一时贪那玉美,竟会让门主产生如此误会。实不相瞒,这块玉乃是在下十五年前从天鹰山庄所得,在下觉得这块玉通灵剔透,不是凡品,一时爱不释手,就带在身边。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在下追一采花恶贼时误入天鹰山庄,机缘巧合下,在一角落看到了此玉,那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发出白光。当时,在下以为是夜明珠,走近一看竟是如此通灵之玉。那晚天鹰山庄遭人洗劫,也不知这玉是何人所留。”
“神侯怎知天鹰山庄遭人洗劫?”
“我的义兄南宫豹正是天鹰山庄的庄主。那晚,在下在天鹰山庄的后院看到他时,他已经岌岌可危了,浑身上下十几处致命伤,要不是在下及时赶到,恐怕我那义兄早已命丧贼人刀下了。据他所说,那晚他家三四百口都被一个叫欧阳墨的贼人杀害。”“又是那厮。”
“莫非门主知道此人?”
“不错,这天顺王府正是从此人手中所夺,那厮现为升平府义军首领,虽号称义军,但都干一些贼人勾当,一直为江湖正道不齿。”
“门主说的是。此等宵小正想在这乱世中妄图独霸一方,鱼肉百姓。哎,如今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了。如果此时雪狐门树起义旗,定能叫那些宵小有所顾忌。不知门主是否如此想?”
“神侯你有所不知,前晚我雪狐门已经在响月岭大寨起事,现如今门下已汇集了一支十八万人的义军。”
两人谈话间,听到了一人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拦着洒家的路。”
紧跟着便听到“噼啪”两声,“噼啪”声过,一人哀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
“奶奶的,给我让开。”
沧海飞虎一听,眉头一皱,说道:“哎,我这义兄就是火爆脾气。”说罢,身影一晃,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蹿到了门外,只见一座假山旁,南宫豹正和几个小厮厮打在一起。南宫豹被那几个小厮纠缠一身武功竟然使不出来了,好在他天生神力,不一会儿,那些小厮都被他掀翻在地了。那些小厮一个个鼻青眼肿的,躺在地上呼爹喊妈。
沧海飞虎见状,着实是哭笑不得了,心想他一个江湖上成了名的角儿,竟然不顾自家身份与这些小厮胡打蛮缠,当真是不成体统了,只得呼道:“南宫兄。莫要胡来!”
“奶奶的,飞虎兄?你没死啊。哈哈哈,这是甚鸟地方。洒家本想到那边找一口酒,不想却遇到这几个泼皮,死活也不让洒家过去。真是气煞我也。”南宫豹从昏迷中醒来,只觉酒瘾难耐,就翻身想要出去寻一些酒。至于他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也懒得管了,只要有酒,管他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大喜大悲都给老子统统滚走。不想到了这忠义厅外,却被几个小厮挡在外面不得进去。他一向脾气暴躁,当下掴了其中一小厮。那些小厮见状一窝蜂地上前,想要替同伴出气,哪知南宫豹竟如此厉害。
“来来来,南宫兄,这位是雪狐门主。”
“雪狐门主?莫非这个鸟院子就是你的?你得好好管教管教你手下的这些泼皮。奶奶的,这里是甚鸟地方?飞虎兄,我们怎么会到这里?”南宫豹上前一步,说道。
沧海飞虎面露尴尬,干笑几声,对司徒紫嫣说道:“这厮无礼,还望门主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阁下势若奔雷,想必定是霹雳神鹰了。对对对,这个院子正是紫嫣的。”司徒紫嫣豪放起来真的是不逊须眉了。“嘿,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不仅人生的俊俏,还如此洒脱,着实让人好生喜欢。哈哈哈,那里面有酒吗?”说完,也不顾司徒紫嫣和沧海飞虎怎么反应了,一个箭步蹿到大厅内,四处寻找,见一张茶几上放着一把紫砂壶,以为那里面会是酒,忙取将过来,头一仰,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了几口,猛将那紫砂壶摔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那紫砂壶已经碎成了好几片。南宫豹抹嘴,骂道:“奶奶的,老子还以为会是什么陈酿好酒,哪知竟是清茶。不爽快不爽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外,被沧海飞虎伸手一拦,停了下来。南宫豹虎目圆睁,道:“这里没酒,你还拦着洒家干甚么?”
沧海飞虎无奈的连连摇头,对于这义兄,他真的是束手无策了。好在司徒紫嫣平生最喜南宫豹这种落拓不羁的汉子,呵呵笑道:“好说好说,这院子可藏有上百年的佳酿哦。南宫大哥想不想尝一尝?”南宫豹虎目放光,满脸饥渴难耐的样子,连连说道:“在哪在哪?”
“来人啊。将那酒拿出来”司徒紫嫣话音未落,一小厮“诺”了一声,朝一个圆月一般的石门走去,过不多时,抱着一个坛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南宫豹未等那小厮到身边,宛若一阵风一般,“刷”地一下,窜了出去,将小厮手中的坛子劈手抢了过来,随手拍开酒坛上的封纸,一阵酒香窜入鼻中,他双目微闭,深吸一口气,只觉身心俱爽,肝胆欲醉,着实是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登时喜形于色,道:“好酒好酒!”说罢,抱起坛子,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他酒量着实吓人,不一会儿那一坛就就被喝了个底朝天了,他仿佛意犹未尽一般,抹嘴啧啧有声,像是在回味。过了一会儿说道:“小丫头,你这里的酒着实不错,洒家既然喝了你的酒,就要报答你的好意。说,需要洒家做什么?”司徒紫嫣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随口说道:“那你就投入我雪狐门吧。”说者无意,闻者有心。
南宫豹哈哈大笑,道:“好,如果能天天喝此美酒,别说你雪狐门了,就是残鹰叫洒家,洒家也去。”说到这,他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一般,又道:“不过残鹰那小儿又怎懂得我大荆的乐趣。”说罢,哈哈大笑。司徒紫嫣和沧海飞虎当真是哭笑不得了。这么一来,南宫豹却是铁定要投在雪狐门下了。沧海飞虎和他感情深厚,不忍与义兄分隔,也就一同加入了雪狐门,正好可以施展自己征战沙场剿灭鞑虏的愿望。至于司徒紫嫣当然是一百个高兴,一时间同时将江湖上两大高手收入门下,真的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