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搞不懂这个人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但是,理树觉得她其实还是很困扰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在我回到教室的时候,书已经不见了。”西园道。
“我先问一声,你赶上体育课了吗?”理树突然问了一句貌似没有关系的话。
“哎?是的,虽然几乎是正好赶上。”虽然仍然奇怪于理树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西园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她午休的时候是和理树说了话才回到教室的,以西园的速度的话应该会很晚了吧。
“是有点慌忙的跑到*场去的吗?”
“是的,我不想上课迟到。”
所以,才没有把书放进包里,就直接出去了吗。
这之后的事情,不能称作推理,只是理树的想像而已。
西园把书放在桌子上,就开始换衣服了,接着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了桌子上,以西园那认真的性格的话,她肯定会把那衣服叠起来的吧,同时,为了不要上课迟到,她肯定是会尽可能赶一点的,那样的话,即使桌子上的书掉到了地上,她也不会注意到的吧。
“但是,桌子下面我也找过了啊。”好像西园也想到过这样的可能,马上又道。
“是有人把掉了的书捡起来了吧。”
理树去拿自己的体*服的时候,教室里还有女孩子留在那里,大概,她们是在西园之后才开始换衣服的吧。
她们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书,那么——
理树再思考了一次,自己应该相信的,是她们的……善意,理树相信那几个女孩是有着善意的打算的。
一般情况下,如果在教室地上找到了书的话,应该是会想要还给失主的,所以她们也想要这么做,但是,却不知道这是谁的书,知道西园在中庭里读那本书的恐怕也只有理树自己了,因为掉在地板上的书也许会弹到其他地方,所以也不知道最开始是掉在哪里的,因此,她们不知道书是谁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这是建立在重重假定上,理树也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们捡起了不知道是谁的书,想要还,却不知道还给谁,体育课又快开始了,于是就先放到自己的抽屉里,之后再去找失主,但是后来却忘了,或者是觉得明天再找。
“也许是在她的抽屉里啊。”想到这么些种种,理树猛一拍手。
“她?”西园疑惑的望着理树。
然后理树就把午休结束时看到的事情告诉给了西园。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就是了,”说完,理树又继续道,“也许她们之中有谁看到了也说不定。”
“……但是同时,也有可能谁都没有拿吧。”
“是啊,”理树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有去确认一下的价值。”
理树想起了她们三个人的脸,是没怎么说过话的同班同学,如果被她们知道自己突然去翻她们的抽屉的话,肯定会被讨厌的吧……
“……”也许是同样想到了这点,西园也陷入了沉默,“直枝,我来望风。”然后突然抬头这么跟理树道。
“嗯,我知道了。”
……
“等,等等啊,要我去看吗?”回答之后才发现不对的理树惊讶的看着西园。
“我觉得就目前的对话来看的话是这样的啊,不对吗?”
不,不是说对不对吧,要看女孩子的抽屉的话,当然是女生来看会比较好的。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她还说这种话。
理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啊,”无奈的妥协了,“如果有谁要进来的话,马上告诉我啊。”
这么对西园嘱咐完之后,理树先去找了下其中一个人的桌子看看。
……当理树的手在抽屉里胡乱找着的时候,摸到了什么东西,“哟,”这个软软的是……面包?
“怎么了吗?”在教室门口望风的西园见理树一脸微妙表情的僵在那,疑惑的问道。
“不,什么也没有。”将面包重新归回原位,理树回答。
其他的还有教科书,笔记本,辞典等等,还有很多通知书,大概是打算从一开学就不把东西带回去了吧。
……虽然理树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因为他的桌子里也不是那么干净。
尽量不留下痕迹的在抽屉里翻找着,但是理树没有看到象是袖珍书一样的东西,不过,还真是乱啊,看来也不见得女孩子的抽屉里就一定很整洁。
理树来到了第二个人的桌子前,这次是无比的干净,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是每天都把东西全都带回去了吗,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西园站在门边,看着理树。
“……”面对这样的西园,理树无言的摇了头,西园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微微的垂下了头。
接下来是第三个人,伊藤的桌子。
虽然说本来可能性就不高,但是如果这里也没有的话那理树就真的也无计可施了。
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理树开始在伊藤的桌子中翻找起来。
……
找了一段时间后,理树停住了动作,眼睛看向西园,在那里,西园同样是在看着他,琥珀般的眼睛里有着期待,也有着担忧。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注视下,理树慢慢的把一本书拿了出来。
那是有着很普通的绿色封皮的袖珍书,那四处可见的折皱,正是这本书的持有者反复无数次阅读过的证据,找到了。
“……”西园定定的望着理树,沉默了。
“不是这本吗?”看到西园脸上的表情,理树问道。
“不,”她静静的摇了摇头,“就是这本书。”
这么说着,走到理树身边的西园从理树的手里接过书以后,像是宝物一样将书抱在胸口,“太好了。”那是非常高兴的声音。
窗外的夕阳将金黄色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入教室,而在这教室中紧紧抱着书开心笑着的西园像是画里的人物一样定格住了。
“我也觉得太好了。”有些眩目的看着面前的景象,理树微笑着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了,西园你也可以这样笑的啊。”
“……”听理树这么说,西园小小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从直枝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即使是这样的台词我也不会觉得讨厌呢。”她这么说着,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十分感谢,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西园,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吗?”看着西园,理树这么问道。
“……”
西园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了,“真是卑鄙啊。”
“……你果然是这么想的啊。”
“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法拒绝的,还这么问的吧。”
“……这一点我无法否定……大概,不过也不是说我想要你报答我,之前西园你也说过吧,这本书上所写的,就是西园你本身,我……”就在理树想要将心中的感受说出来的时候,西园打断了他。
“直枝,”西园将怀里抱着的书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请。”
“可以吗?”理树询问的目光望向西园。
“……我还没有坏心眼到这种情况下还说不行的地步。”
“谢谢。”
《若山牧水歌集》,封皮的最上面,这么写着。
“若山牧水……”理树只知道这是从明治到大正时期的歌者。
理树随意的翻着,不管哪一页,都有大拇指摸过以后留下的细微的痕迹。
被读过很多遍的书,是有特征的,那是长时间里刻下的持有者的习惯,那些痕迹就像能反射出读者的心一样,这本书有被打开的习惯。
当看到那一页的时候,理树就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手指停了下来。
翻开的这本书,好像只要一动就会散掉一样了。
这本书是短歌集,只有三十一个平假名的短歌,一行隔着一行的排列着。
这就是西园反复着,反复着读的那一页,那一页上写着的一首歌,抓住了理树的心。
白羽哀婉不容于天空之湛蓝,亦不溶于海之绀碧。
理树小声地读着,记得确实有在国语课上学过……不过那个时候的理树好像连左右还分不清。
歌中的情景浮现在理树的脑海里,理树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教室中,忘记了现在已是黄昏,眼前出现的,是青。
是海吗?是天空吗?只是,一望无际的青。
那是——非常……
非常,寂寞的景色。
自己到底在翻开着那一页的情况下,在那里站了多久呢。
“……直枝。”直到那个声音响起,才把理树重新叫回了现实。
“啊,……抱歉。”强忍下心中翻出的种种伤感,理树使劲摇了摇头。
“白羽哀婉不容于天空之湛蓝,亦不溶于海之绀碧。”西园用水流一样的声音唱出了这首歌。
“总觉得……这是首很寂寞的歌啊。”听着西园的声音,理树缓缓道。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闻言,西园眼睛看向理树。
“我不太会表达……我感到了莫大的孤独感,”理树将思想沉浸在心中的伤感中,说着,“那无法溶于那片青的,只身渡海的白鸟的歌,西园你喜欢的是这首歌啊……”
“……”西园在沉默中笑了,“我并不觉得寂寞,这首歌里充满着希望——我觉得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