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斜阳映照之下,刚从地间劳作回来的佃户林世清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院内大树底下的桌子旁坐下,手持大碗倒满凉茶急不可待喝下。
世清是位中等身材,性格较为内向,语言不多,心地正直老实的中年汉子,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经过风吹日晒使那他刚毅英俊的脸庞,略显出几分苍老与实际年龄格格不入。
与之相反妻子林如意却相貌出众,性格豪爽,心灵手巧,是位精明能干,勤俭持家的贤惠女人,两人从小到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他们一家五口人,前些年从离此几十里偏僻的林家山上搬下来,住在村中心河畔对面的高家渡,两夫妻以给大户金家雇佣劳作为生,一家人在生活上倒也无忧无虑。
此刻世清不禁忧心忡忡,眉头紧锁的想起离家多年,生死未卜的弟弟林世明……世清和弟弟林世明,哥俩从小到大,情深意重。很早前弟弟林世明在母亲去世后,不安于现状,只身一人去外面闯世界,自今渺无音讯,生死不知。
妻子林如意和大女儿林灿云,两人一起在厨房做着晚饭。如意见丈夫回来,赶忙从屋檐下的凉杆上抽下拍布,挺着大肚,姗姗来到世清的身边,如意轻轻拍打着粗布长衫,满身灰尘的丈夫,轻声道:“累了吧,歇会儿饭马上就好了。”转身回头,对着正在院内大树下玩耍的两个女儿叫道:“二妮小妮,别玩了,帮你爹到隔壁小铺打盅酒去”
如意心灵手巧,是把酿酒的好手,经她酿出的美酒浓香醇厚,好酒之人无不赞口称绝。
世清问道:“自家酿的酒,喝完了?”妻子酿出的美酒,对世清来说却是唯一能消除疲劳之物。
如意笑道:“刚喝完了,天气现在转冷,过些时日我再给你多酿些。”
“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劳了,生婆不是说再过几天就要生么?”世清看着妻子坠坠欲生的大肚子,担心道:妻子微笑着答道:“快了!就在这几天,我今晚就去金家,给老爷和夫人说一声,休息个把月,等娃儿满月后再去。”
二女灿仙和小女灿妹,嬉闹着从外面打酒回来,大女儿灿云已把桌子收拾干净,饭菜端上摆好,说道:“爹,吃饭咯”灿香八岁,脸上充满孩子幼稚,年纪不大也能帮大人做些简单的家务活。
菜虽不多,就几盘自家种的蔬菜,但出自林如意之手炒出来的菜,虽然比不上美味佳肴,但绝对是美味可口,尤其是她精心制作出来的‘鼠干肉’,更是绝佳美味,这道菜更是本地一道土特产。
林世清在田间干活时,经常捕捉一些肥硕的大老鼠带回家里,如意把老鼠去头去尾,拔毛干净内脏后,架在锅里用粮糠熏的金黄透熟,切成小块用蒜苗干辣椒爆炒后,色香味俱全,是一道极佳的配饭下酒的好菜。
如意道:“你们吃吧,妮子?吃完后,你要打扫干净,早点休息哦?我要去金家了”
“知……道……拉……妈你就放心去吧,哈哈”灿云放下筷子,轻轻拍着妈妈的肚子调皮的答。
余辉刚落,林如意挺着大肚,来到离家几十米远的高家渡口,这个渡口是两岸的必经之路。河宽两百多米左右,每天来来往往的过客,就靠一艘能容纳三四十人的木船来回过渡,也是如意每天来返的交通工具。
梢公老叶头,面对老熟客笑道:“林婶你也太能干了,这么大的肚子还去干活,就嫌不累吗,服了你呀!”
如意朗声大笑道:“哈哈……叶头你也赶快去找一个,能干的媳妇,再给你生个大胖娃,就知道累不累了。”
老叶头一边身轻熟练,划摆着手中船桨,一边风趣的说道:“这辈子能找到你这样的女人,就知足咯!哈哈。。不然只有单生过一辈子了,也不可伶可怜我,哈哈……”
如意满脸自豪笑道:“哈哈哈……去你的,死老头,”
渡船在众人的谈笑风声中,缓缓驶到岸边码头。
码头旁边是条通往村中心的石铺路,九级青石台阶上,有几颗参天大樟树,大树下面有座古老的大寺庙,叫做,何年建造无人知道,有人说是唐朝或是更久……传说后人为了纪念福禅圣王的功德而修建的,寺内供奉着一尊的菩萨,这里没有固定的僧人,只是村里众多善人信徒,常来添油加灯,打扫干净。
每年的九月初九是菩萨生日,全村人都会来这里举行庆典活动,祈望庇佑全村安宁,那场面相当热闹非凡。
林如意来到寺院前,轻轻推开福仙寺大门,走到大殿的佛像前。点燃三柱佛香,对着佛像低下头轻声祈道:“求圣王爷保佑全家无灾无难,佑我肚里的娃儿平安出生。保佑。。保佑……”
每天来回金家干活,经过福仙寺,林如意都会进来烧香拜拜。
夜幕以至,金家大院已是灯火通明,金爷的夫人和女儿们一家人围坐在大厅饭桌旁用膳。管家和佣人等则在隔壁房屋里吃饭。
林如意走近金老爷面前说道:“金爷,各位夫人,我今天是来各位告假的,我恐怕这几天就要生产了,明天就不能来了,等娃儿满月后,再来给大家烧饭,金爷你看行吗?”
金爷风趣笑道:“当然行啊!呵呵……这是好事,只是这段时间我们就要受苦了,吃不上林婶爆炒的‘老鼠干’咯!”
如意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老爷的夸奖,这是老爷瞧得起我。”
大夫人陈氏看着三夫人吴紫燕和林如意的肚子笑道:“我看你们俩,相差也不到几天。不一定是在同一天生产,到时两个孩子可有玩伴了”如意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
一旁传来嗲声嗲气:“哟……哟……还没生呢?这亲戚就攀上了,林婶的命可真好哦!”三夫人李丽娇面对着如意,眼睛却斜视着陈氏道。
李丽娇看着两个人的大肚子似乎有点嫉妒了。
如意毫不在乎丽娇的话语,多年在金家她已经了解她的的脾气。对于二姨太的冷嘲热讽,似乎早已习惯。
金爷对着丽娇狠狠地瞪了一眼:“你这话说的,怎么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有能耐你也给我生一个”
“又不是我故意难产,我也想要一个孩子,这能怪我吗?”丽娇颇有委屈道;
“好了二姐,老爷只是随便说说,你也别往心里去,”吴紫燕好意劝道;
“林婶还没有吃晚饭吧,黄管家他们刚在吃,天这么黑吃完饭住一夜明天在回去。”三夫人吴紫燕会意的对如意笑道:“谢谢!三夫人你们慢吃,我去吃饭。”如意答道:金为胜道:“嗯……去吧!!”
望着林如意离去的背影,金为胜对着三夫人感叹道:“唉!求福仙王保佑,让我夫人生一个大胖小子吧!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夫人笑道:“为胜你放心,这次肯定是一个胖小子,我敢和你打个赌”。
金爷笑道:“但愿如此,呵呵……”
……九月初九,重阳节,艳阳高照。
福仙寺内外,已是人山热海,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全村的男女老少,这几天都放下家里的活计,聚集在寺院,为福禅圣王举行庆生典礼。
同时还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舞龙灯,赛龙舟比赛,这可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日子。
晚上。则是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八人一组,轮流抬着福仙菩萨的轿子,两块写有‘国泰,民安’的牌匾开路,锣鼓压后,浩浩荡荡,挨家挨户保佑吉祥平安,每家主人则会烧香放炮,跪拜迎接福禅王的光临,顺带给些香火钱……。
女人们在庙厨里有的洗菜洗碗,有的烧火煮饭,忙忙碌碌。老人们有的在布置庆典的台面,有的打扫神龛卫生,有摆桌摆酒的。孩子们的嬉笑打骂声,敲锣打鼓和爆竹鞭炮生不绝于耳,一片烟火弥漫,热闹非凡的气象。
上午九时九刻,村长金为胜站在庆典台上,手持三柱香火,面对着福禅王,虔诚说道:“大慈大悲的福仙圣王,保佑我们全村的百姓,吉祥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村子无妄无灾。”
金为胜话音刚落。
霎时间,只见晴朗的天空中,乌云翻滚,狂风骤起,呼呼作响,树摇叶落飞沙走石,黑压压的乌云,顿时,大地一片暗黑,风起云涌,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无尾龙和断爪龙来了!”众人大声呼叫;大家纷纷躲进寺庙避雨,望着突如其来的天气,大吃一惊,惶惶不安的议论道:“怎么回事,往年这无尾龙和断爪龙,都是在春播夏种缺水少雨时,才来施舍祥云瑞雨,庇佑庄稼丰收,今年是怎么了……难道是杜癞子把风水破坏……老天发怒了”
正在众人纷纷迷惑不解时,天空暴雨骤停,风息云散,一阵狂风暴雨过后,阳光重新照耀大地,瞬间,便恢复刚才那般晴朗的天空。
金为胜抬头看了看,变化无常的天空,转过身用迷惑的眼神面对福禅菩萨,突然,看见福禅圣王的眼眶湿润,似乎很伤感的样子。
金为胜一怔,急忙向人群里,左环右顾的寻找问道;“成文大师,在那里……”
“金爷,黄某在这里”黄成文道人,应声走了过来。
“黄大师,你看。。这是……”金为胜指着福禅王的眼睛问道;黄大师看了看福禅王,疑惑一会,说道:“金爷,让黄某为大仙做做法术吧”
黄成文平常在村里,一般是给别人算卦看风水,僧和道本来就不同家,此刻,却没有好办法,为了让村里恢复往日的平安,只有这样了。
只见黄大师身披八卦黄道衣,右手持木剑,左手持道符,煞是有神,在寺院内外各个角落,剑劈符贴嘴里不停的喃喃念到:“何方妖魔鬼怪,孤魂野鬼,还不速速离去,休得在此圣地,此打扰福禅圣王安歇。”法毕,黄成文对着金为胜轻声道:“可以了……吉时已过,有请金爷开始了”
金为胜手持黄色号令小旗,威风凛凛,左右三下摆动,朗朗大声令道:“福禅王圣明,保佑我等安康吉祥,众弟子听令,庆典正式开始”
金爷话音刚落,只见金家小丫头,急匆匆的跑到台上,对金爷报喜道:“老爷,太好了,三夫人刚刚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小子,母子平安。大夫人请你马上回去一趟”
金为胜听罢,顿时满脸露出笑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道:“当真是吗?丫头你先回去告诉她们我马上回去”
金爷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家总算有后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福禅圣王的塑像说道:“谢圣王保佑,让我喜得儿子。弟子定会修庙扫寺,大施好善,以报答圣王之恩。”
“龙年之际,恭贺金爷喜得龙子……恭贺金爷喜得龙子……”隆隆的祝贺之声,早从台下人群里传来:金为胜双手放在胸前捐揖作拜,对着众人高兴的大声道:“同喜,同喜,金某不才,谢谢诸位的厚爱,为表示众乡亲们蒙爱,本次典礼加演十天大戏,好酒好菜大家尽情吃喝,劳烦大家辛苦辛苦。别外本年度的舞龙灯,赛龙舟的奖品,由本人再添加一倍。”
众人更加欢呼道:“谢谢金老爷的赏赐……”
金为胜走到副村长梁光辉面前,说道:“光辉,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主持了,我的回家看看我的宝贝儿子。”
梁光辉面带喜悦的回道:“恭喜金爷喜得龙子,你放心回去吧?”
金为胜点点头,随即带着丫头,兴匆匆回去,看望他那宝贝儿子。
梁光辉从神龛桌上,拿起长棍龙珠,走到台前大声说道:“黄龙队由杨贵章带领,青龙队由梁秋良带领,今年的比赛规则,还是和往年一样,谁夺得龙珠,奖品归谁,你们两队听明白吗?”
台下众人高声呼叫道:“听明白了。”
梁光辉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舞龙灯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顿时,整个寺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黄一青,两条布制巨大的龙灯,被双方几十名,身着黄色和青色服饰的强壮汉子举起,杨贵章和梁秋良分别举着龙头,来到福禅圣王的塑像前,行叩拜之礼。
“神龙拜仙,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随着梁光辉的一声声念词;两条龙灯,毕恭毕敬的对着福仙王,扣了三扣龙头。
接着,两条巨龙,在一名手持龙珠汉子带领下,依依在寺院每个角落的小佛像前,行完叩拜之礼后,来到寺院中间,举行舞龙表演。
“双龙戏珠”手持龙珠汉子的一声大喝;龙珠在两条巨龙中间,忽上忽下,左右闪动。
“神龙抬头”,“神龙盘身”两条巨龙,跟着龙珠闪动,随着一声声的口令,犹如蛟龙出海,上下翻滚舞动,左腾右跳,翻江倒海的穿梭在整个院内。
“好……好。。”活龙活现精彩的舞龙表演,令四周围的村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举着龙珠的汉子,飞快的跑到寺庙外面,来到大樟树下爬上梯子架,把龙珠吊在几丈高的树杆上,说道:“夺珠比赛正式开始。”
寺外,大樟树的四周围,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早就搭好结实的木梯架子,架子成拱形,两条巨龙要分别从两头走上,谁站在上面摘得龙珠,谁就算是赢家。
看似简单,其实却不然,整条龙队要有着非常好的配合默契度,才能走上去,时间又紧迫,如果一个队员踩空木梯,摔下来,呵呵……那可会拖连一队都上不去。
“神龙摆尾”杨贵章和梁秋良分别大喝一声,两条巨龙立刻排成一字形,噔噔……,从两头往上小心翼翼的奔跑上去,木梯架子被十几人,踩的摇摇晃晃,吱吱作响,像是要倒塌一般。
当两人手持龙头带着队员,同时跑到上面时,杨贵章先发制人,大声说道:“秋良,小心了。”话毕,右脚已向秋良下盘踢去。
秋良不甘示弱,只见他一只脚抬起一闪,身体不稳的躲过这一腿,同时把龙头扛在肩上,腾出一只手来,迅速的击向对方胸口,贵章见他击来,急忙手持龙头靠在大树杆上,躲过这一击……。
“黄龙队加油,加油……青龙队加油,加油”惊险的场面,令周围的村民大声呼叫;咚咚……锣鼓敲得更加响亮,加油声……呼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两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斗了几个回合,但是秋良终究斗不过贵章,就在秋良伸手快要摘得龙珠时,一不小心被贵章用龙头猛力一击,秋良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从木梯上,大声说道:“不行了,大家快……快跳下去。”瞬间就和身后几个队员,手持巨龙纵身跳下,几个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杨贵章摘得龙珠,走到秋良面前说道:“承让了,兄弟。”
梁秋良有点不甘心的微笑道:“那里,惭愧。。惭愧,是我们技不如人,等一会儿,赛龙舟再分高低。”
梁光辉走过来,举起贵章的手大声说道:“我宣布,夺珠赛由杨贵章带领的黄龙队胜。”
他接着又道:“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再进行龙舟大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