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对志明长老禀道:“徒儿初习*,进境颇快,不足一年,似乎就到了控物之境。然则又两年过去了,此间却是停滞不前,始终不能到控物境的巅峰状态。只是在前些时日,在一山巅之处修行此法,隐隐又有些松动。”
志明长老即令杨再兴将那“迷神*”演练一下。杨再兴又对师父禀道:“师父,徒儿虽习练此法,心中其实有些忧虑,恐为邪门外道,一直秘不示人,从未曾对人施用过。”杨再兴其实是在给志明和尚打预防针,否则自己演示之后,倘若老和尚怒斥为邪门*,给他些苦头吃,岂不枉然?
杨再兴这点小心思,志明长老自是洞若观火,也不说破,只是道:“为师既然要你演练,你就演练便是,无需多虑。况且,除了那些必须用那生灵血肉祭炼方能习练的邪门歪道,功夫本身多无所谓正邪,以之行那匡扶正义之举,则为正派武功,反之做那丧尽天良之事,则为邪门。”
志明既然如是说,杨再兴也就放下那点小心思,发动神功,将精神思感尽数放出,顿时,以杨再兴为中心,方圆二十丈以内,物无大小、事不分巨细,尽在他把握当中。
在志明长老看来,但觉一股强大的念力猛地从杨再兴处涌向四面八方,念力所到之处,天地元气为之一动,即使是志明长老体内的真元,在天地元气的牵引之下,也是蠢蠢欲动,经他默运神功镇压,才平息下来。志明长老暗自心惊。三年前那短暂一会,他就知道此子念力惊人,站在人群当中,犹如黑夜里一点灯火,熠熠夺目,惹人关注。事后,他委托他人,对杨再兴父子等人的底细,详细做了一番查询,得知其时杨再兴仅仅六岁时,简直惊为天人,由此萌发了强烈收徒之念。不曾想,三年后,此子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习练那莫名得来的“迷神”*,念力更是进境到如此非人的地步。若果说三年前,他见到的杨再兴还是黑夜里的一盏灯火,此刻的杨再兴无疑就是那黑暗中一堆熊熊篝火了,差别之大,不可以道理计。
还必须提到的是,三年前的杨再兴,犹如一柄刚出炉的神兵,利则利也,却是仅有一个锋利剑身,一切示之于众,招人觊觎,可伤人,也能伤己。此刻的杨再兴,同样是那柄神兵,却是装上了剑锷剑柄,再加以磨砺,插入剑鞘当中,无光无华,不惹人关注,一旦离鞘而出,必然是光华动九州!
一念及此,志明长老心头大呼晓幸。世人皆言,良师难求。殊不知,对于学童来说,好的老师固然不是经常遇得到的,对那好的老师而言,一个资质上佳的徒弟同样不是想找到就能找到的。志明长老固然一身功夫了得,最厉害的却不是手上功夫,而是在那依靠精纯念力方能施展的无上神通,占卜之道,也仅仅是无上神通中的一种而已。志明长老眼看自己日渐老去,却无把握勘破那一丝天机,踏入那传说中的别番境地。而踏不破那最后一步,终将寿元耗尽西去。这些年来,志明长老东奔西走,固然是因为别的一些事情,更多的却是为了寻觅得一个好的传人。
苦觅不得,志明长老也曾为此占卜一番,却是天机散乱,未来似有似无。
要知道,占卜之道,乃是从那羚羊挂角之间,去寻求提前窥得一丝天机。天机泄露,本是有伤天和,会折人寿命的。志明长老虽是善断卜,那也得是心血来潮,或者另有机缘提示,方才会去运用此神通,绝无可能有事无事、大事小事均去断卜一番之理。否则,志明再是得道高僧,功力再是深厚,也早就一命呜呼,归西去了。
志明长老心头欣慰,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又令再兴运用*,向自己攻击,欲要一试那“迷神*”的威力如何。
杨再兴听了汗颜,禀告师父说:“启禀师父得知,自徒儿习练此法以来,从未在人前主动施展过,虽是知道到了那控物之境,也仅仅是在和人上山打猎时,偷偷用来迷幻野物心神,不曾用来攻击任何一人,也不知道如何攻击人。”
志明长老心头大郝,暗想,如果那位创出此等*的前辈泉下有知,知晓你这小子居然用此等神功来捉鸟捕兔,多半会气得来废掉你的修为吧。于是没好气地道:“好徒儿,你就权当山中控制野物心神那般来对为师。”说罢,自己也觉说得似有不妥,竟是把自己当做山鸡野兔之流,嘿嘿一笑。
杨再兴讪讪一笑,搬弄秘诀,在识海里想象着老和尚从蒲团上跳起来的样子,精神思感无须调整,自动从四面八方倒卷回来,凝成一束,通过老和尚周边天地元气为介,奔他脑中识海而去,竟是要直接控制老和尚跳将起来。
志明长老本就是严阵以待,不曾想并不见杨再兴有什么动作,身边的天地元气一阵乱动,自己的意识就有了那么一点空白,身体隐隐有不受自己控制的趋势、似乎要腾空而起。好个志明长老,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徒弟的道,心神一凝,口中低喝了一个“呔”字,立时就完全清醒下来。
再说杨再兴,以前用“迷神*”打猎,对那山鸡野兔之流,一直是直接用精神力侵入野物识海,轻易就将之迷幻控制了。其实,那也没有半点奇怪之处,那山鸡野兔之流意识何等弱小,又根本不会反击,自然是手到擒来,从不曾失手。可是,志明长老何许人也,念力之强,当今佛门中也是前十名之数,察觉有异,立时反击出来。
那杨再兴思感一经长老反击,又流水般收了回来,以前也从未经历过此等场景,也和以前一般思感尽出,未曾有半点留手,加以防御反击,识海里一阵晃动,顿时头脑发晕,胸口发闷,脸色都有些白了,识海竟然是小小地受了点伤害。
志明长老见状,赶紧伸出右手,贴在再兴后背上,放出内力护住其心,口中喝其宁心静神,入定滋润识海。心中暗道惭愧,自己今天也是高兴过头了,杨再兴纵是念力出众,却未得名师指点,都是一个人对着秘籍乱练的,不知道念力攻防之道,自己竟然直接让其作如此演练,以致杨再兴识海略有损伤,如是对今后修行造成阻碍,那就是自己之罪了,不免黯然自责。
转念之间,又想到刚才一试,小徒弟念力之强横,隐隐还压过自己一头,否则,以自己的实力,刚才那一下反击,应该足以让他吐血了。想到自己苦修一身,念力居然比不过九岁幼童,心中有那么一点黯然神伤。又想到小徒弟由此般天资,实是老天对自己照顾有加,得徒如此,夫复何求?可怜志明一个得道高僧,一时之间,为一小童,患得患失起来。
杨满堂拎了长枪,下得沥泉山,取路往吉水而去。来的时候,为了历练儿子杨再兴,既没有沿着官道前行,一些县城也没进,只是捡那有山有水、适合历练的路线行进。现在的杨满堂则是归心似箭,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就飞回吉水。故此,就只捡最近的官道赶路。
第五日傍晚,来到一处小镇,看看天色将暗,实在不适合再行赶路,也就进了小镇,打算随便找个邸店住了,第二日一早继续行路。在走到集市边上的时候,只见那集市门口围了好大一群人,人群中传出“好刀”、“宝刀”之类的叫好声。
杨满堂出身将门,对“宝刀”一类的物件自是充满好奇,闻言不禁心痒难耐,也就挤进那人群中。但见一青衣汉子,洋洋自得地抱了一柄连鞘大刀,他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个黑脸汉子,愁眉苦脸的拿着一柄断了半截的长剑,在他的脚下,半截剑身躺在那里。
一个泼皮无赖模样的汉子,嘴里叼了根小树枝,嘴里模模糊糊地叫骂着:“兀那黑厮,不是说你的鸟宝剑吹毛断发吗,怎么被人一刀就斩断了,害得小爷端端地折了几钱银子。”
那黑脸汉子长剑与人赌斗刀快还是剑利时被别人的大刀一刀两段,心里正烦躁着,被那泼皮这么一骂,顿时大怒,随手将手中断剑扔在地上,劈手将那泼皮抓了过来,老鹰抓小鸡般拎在半空,骂道:“你这鸟人,黑爷爷自与人赌刀快还是剑利,关你鸟事,胆敢在这里呱噪,莫非真以为黑爷爷剑没那鸟人刀快、黑爷爷的拳头也打不得人么?”
周围一众帮闲,自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在边上起哄,道:“兀那黑爷爷,给那张三几拳啊,让他一辈子记得黑爷爷的拳头有几斤几两几钱!”
那泼皮张三被拎在空中,自是怕了,听众人撺掇黑脸汉子给自己老拳几个,慌忙把口中小树枝吐了,双手乱摇,迭声地嚷道:“黑爷爷,您不用打,张三知道您那钵盂一般大的拳头不是好相与的了!”又狠声对边上叫嚷最凶那个帮闲道:“李四,你这鸟人,不来好生相劝,只在那边起哄,看三爷以后怎么与你好看。”众人自是又一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