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杰的父亲柳海山身为教师,在寨沟村有很高的威信,同时作为村里唯一一位端铁饭碗的公职人员,当然也是全村人关注的对象,柳家无论大事小事,村民们都很乐意帮忙或者说是乐意打听。
柳杰从学校回来,在寨沟村这平静的小山村里引起一丝波动,村民们都知道柳家的大小子去年高考落榜后又复读一年,自然很想知道结果如何,有些人是真心关心柳杰,有些人是为了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有些人等着看柳家的笑话,总的来说大部分村民还是希望寨沟村再出一名大学生。
“以后村里每出一名大学生,村里就会放一夜电影。”这是去年杨军考上大学时,村长在放电影前说的一句最鼓舞人心的话,也是村民记住的唯一一句话。
柳杰和大伯回家的路上,遇到不少村民,自然也免不了被询问。
“小杰,啥时间回来的啊!考试成绩不错吧?”
“小杰,刚回来就这么用功啊,今年准备上哪个大学?”
“小杰啊,考的怎么样?我们可等着看电影了!”
……
面对热心村民的询问,柳杰都是面带微笑,轻松对答,自信的言语和表情让村民们认为柳杰这小子肯定是考上了,而且还是名牌大学。
于是乎,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小小的山村传播开来。不少热心的村民都来柳家表示祝贺,嚷着让柳海山请客。
晚上,柳家宽敞院子里,柳海雷、柳海山兄弟俩以及两位邻居正陪着村长、会计围着小方桌一起喝酒聊天。
“海山,小杰这小子还真有出息,咱村又出了个大学生,而且还是名牌的。”村长端起酒杯,“来大伙干一杯,这可是喜酒啊!”
身旁的会计也端起酒杯,对着一桌人示意一番,接着说:“村长,我可要准备放电影的钱了,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啊。”
一桌人一饮而尽,然后都笑呵呵地看着村长。
村长表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杨军的父亲笑哈哈的说:“村长你可别不认账啊,去年你可是亲口对全村人宣布的。”
村长哈哈一笑,大声说:“忘不了,这是多有面子的事啊。又能让上学的娃儿们用功学习,以后每年都放才好呢!”
柳海山慌忙摆手推辞,“不用村里破费了,放电影我自己掏钱就行了。”
“不行,规矩不能破坏啊。村长都发话了,你还推辞什么呢!你多买些喜糖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好,就这么定了。海山,等小杰拿到通知书后,你就挨家挨户送喜糖吧。”“哈哈哈”
柳海山自然是很要面子的,村里出钱放电影庆贺,也让他压抑一年的郁闷一扫而空。
柳杰早已吃过晚饭,此刻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击打木人桩,啪、啪、啪,每击打几十下就回头看看饭桌旁的一群人,满脸欢喜的表情,毫无保留的释放出他此刻兴奋地心情。
就连那刚上初中的双胞胎弟妹也是高兴地围着院子跑,时而凑在柳海山、柳海雷的身旁,时而驻足观看柳杰打木人桩。
柳杰的母亲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坐在门口,看着三个孩子,时而嚷着慢些跑。
柳杰看着这一切,“看来当初决定复读还是很明智的,辛苦一年还是值得的。”
柳海山此时正歇暑假,心疼儿子学习辛苦,家里的农活也不让柳杰帮忙。所以柳杰这一个月生活过的很惬意,每天上午进行固有的训练,下午则和同学小聚一番,晚上继续和大伯柳海雷学拳、练功,在平和的心态下柳杰的咏春拳术比前几个月有很大的进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录取通知也该下来了。可连续等了十多天,别人的录取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自己的还是遥遥无期。这段时间,柳杰没少往学校去,反反复复看学校录取榜,每一天都会有一批名单下来,可自己确榜上无名。电话查询、网上查询都无自己的名字。
如今正值盛夏的8月,柳杰的心也如今年阴雨连绵的8月天一样,烦闷、不安。
因为觉得自己能轻松上中州大学,其他自愿都是胡乱填写的,被其他学校录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失望、不安、羞愧、自责中又度过了七八天,这几天他几乎不出家门,因为一出门就感觉到村民们在议论自己,让柳家成为笑话,这使柳杰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一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并没有责怪柳杰的意思,很是担心儿子出问题。
清早,把自己蒙在在家里8天的柳杰终于出门了。
在厨房做饭的母亲看见儿子一声不响地出门,很是惊慌,急忙跑出院子,边追边喊:“小杰,去哪啊,一会就该吃饭了。”
“妈,我去山峰上,不用等我吃饭了。”柳杰转身对母亲答道。
看叫不回儿子,母亲慌了,忙把一家人都叫出来。
柳海山满脸忧虑的眼神看着柳海雷,低声说:“面子没了无所谓,可我儿子不能垮掉啊。大哥,小杰是你带大的,他最听你的,你想想办法。”
柳杰的母亲,一位淳朴善良的农民,站在旁边,双眼含泪,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用略带怨恨的眼神瞪着柳海雷。作为母亲,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拼命练功,至于是否能继承柳家的家传武功,她并不在意,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海山、玉秀,你们不要太难过了,小杰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转不过来。我去劝劝小杰。”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海雷,停止抽烟。
说完,就起身出门,往村外走去。
此刻柳杰正在正气峰上,*上身,挥拳如风,挥汗如雨,疯狂地苦练着。
一道巍巍的身影出现在正气峰上,满含忧郁的目光停留在柳杰身上。须臾,柳海雷静静地走到树林中,他并没有叫停柳杰,因为他知道柳杰闷在家里七天了,今天既然出来,就需要发泄一番。
柳杰对于大伯的到来好像浑然不觉,或进或退,腿如刀,拳如锤,每招每式都用尽全力,好像周身不是空气,而是有无尽的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柳杰脑海里不停地问着自己。
直到骄阳当头,柳杰才算停下,看了柳海雷一眼,与那道充满关怀之情的目光相接,顿时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柳杰哭了,扑在大伯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么多年来,自从和大伯学武,再苦再累再疼,柳杰都没有留过一滴眼泪,因为他挚爱武术,刚接触就深陷其中。
“小杰,你知道大伯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柳海雷看着平静下来柳杰问道。
也不待柳杰回答,柳海雷继续说着:“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拿一块奖牌回来,让我柳家扬名立万,重塑当年在武术界的辉煌。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痴迷于功夫,我也被人说成不务正业。那个年代,人们对文凭、成分非常看重,我们柳家被划为地主成分,在整个乡里都抬不起头,虽然我和你爹都有一身功夫,但确不能让柳家重新振兴。后来你爹弃武学文,我18岁也离开家闯荡江湖,就是想扬名,发誓通过武术给柳家重新带来荣誉。”
柳杰静静地听着,他深知在大伯身上发生过很多故事,但也从来没有打听过。此刻,柳海雷仿佛陷入沉思,缓缓说着:“我在沿海闯荡8年,还一事无成,几经波折,被一富商带入香港,我为了生存、为了磨练自己,我参加了地下拳赛,幻想着有一天打出名堂,能参加正规比赛,可谁知这一进入就是深陷其中,被人利用当做赚钱机器,还落了满身伤病。直到18年前,我在一小兄弟的帮助下逃回大陆。”
说起在外闯荡的那些辛酸往事,柳海雷向天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可是我最大的心愿还未完成,确落下满身伤病。幸亏有你爹,才使我柳家在这寨沟村重塑威信。”
说完这些,柳海雷停下来,满含怜爱的眼神看着默不作声的柳杰:“我回家时,你已经六岁了,那时的你生性好动,年仅六岁就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打架,还不吃亏,我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料。后来经你爹妈同意后,就由我来教你功夫,没想到你小子的悟性还真高,又这么刻苦,同样是18岁,你比我那时强多了。”
说到这些,这老少二人都笑了,原来沉闷的气氛也冲淡许多。其实原本柳杰经过一通发泄之后,心情就舒畅许多。
突然,柳海雷双眼精光一闪,转变话题:“小杰,大伯的愿望没有完成,希望你帮我完成。现在的时代和原来不一样了,你看电视里,各种武术比赛经常举行,电影里出名的武术明星也很多,大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训练,参加比赛帮我拿个奖牌回来,行吗?”说完,期盼的眼神看着柳杰。
柳杰一怔,原本平静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很用力地点点头,同时说道:“大伯,我知道怎么做了。请您放心!”语气异常坚定。
柳杰真地想通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的早起跑步打拳,只是起到更早了,练的强度更大了;也不再和同学们聚会了,打完拳后就拿起农具赶着地里和父母大伯汇合,穿梭于田间地头,给水稻追肥,打药。
……
这天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
“爸,妈,大伯,过完这月我要出去闯荡闯荡,一定混个样给你们争面子。”
“小杰,你去复读吧!家里条件还能供起你上学,不用你过早的为家里分担负担,也不用你给家里挣面子。”父亲平静的说。
母亲坐在父亲旁边红着眼“小杰,明天去上学吧,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你总不能给人打一辈子工,练一辈子武吧!”说完还带着怨恨的眼神看了看大伯柳海雷。
柳海雷坐在门口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着烟。妹妹柳琴弟弟柳磊静静的坐在大伯旁边看着柳杰。
柳杰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去复读了,不上大学照样能出人头地,爸妈你们放心好了。”
其实柳杰在大伯的开导下,决定出去边打工边找个机会参加一些格斗散打类的比赛,如果能拿到冠军同样能名利双收。当然这些计划他现在还不能让父母知道。
……
一夜又飞快过去,天刚蒙蒙亮,柳杰就已起床,做一些热身性的运动,准备负重长跑了。
“也算的上闻鸡起舞了吧!”由于主意已定,柳杰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柳杰像往常一样练习完全部项目,回家时已经是8点多了,父母早已经下地。这时,有人在院门口大声叫着:“这时柳杰家吗?”
“是啊,有啥事?”正在冲澡的柳杰大声回应道。
“我是来给柳杰送录取通知书的。”来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