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绸丝秘闻(下)
金暑杭2015-10-25 03:576,228

  第四件事。具体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改”树出现、沙化结束十天之后,那天,白狼一族在兽主的带领下,它们归顺胡国。

  若用“归顺”这个词来形容这件事,很恰当却又不是很恰当,为什么呢?听我细细说来。

  事情若要解释清楚,还需往前追溯一段时光。这段时光从朗氏一族刚刚来到天选神墙说起。

  历经漫长迁移,还未脱离“蒙人”的朗氏一族,当他们来到这片富饶的土地上时,所有人的身心皆被美丽的大草原陶醉。很快,他们便发现这里毫无人烟,女的闭眼歌唱天籁之音,男的张手模仿雄鹰翱翔,这是探索精神给予的回报,这是上苍大方的赐予,朗氏一族自认自己乃是第一支到达这里的人类。

  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朗氏。

  这里虽无其他人类存在,但却有非人类的野兽。很多,很多很多,每一只都要比弱不禁风的人类要强大。

  正如那句话:人类需要互助。

  但是很可惜,朗氏一族是这片土地上面唯一的一支人类,故无人能帮到他们。所以,他们将独自承受时刻面临野兽袭击的危险。

  最初的时候,定居在天选神墙附近的白狼一族,当它们发现朗氏一族时——白狼骨子里的兽性不可避免的激发了出来——它们绝不允许有外人胆敢靠近它们的领地,不管是巨大的仙牙狮,还是弱小的人类,统统都要离开或者死亡。

  在朗氏一族到达天选神墙的第一天晚上、在他们搭建好蒙古包之后、对未知环境怀有一股恐惧心理的孩子,他们在母亲的歌声中、怀抱里渐渐进入梦乡之后,最大的恐惧来了。

  就在这一晚,白狼在它们兽主的带领下,集群袭来,尽情杀戮朗氏一族。

  这事情若现在听来,每一位胡国遗民都会觉得不可置信——他们非常怀疑这件事情的可信度——白狼一族被胡人们敬为国之圣兽,在漫长的岁月里,胡人与白狼之间非常友好,从未发生过任何一起狼伤人的事件。

  胡国遗民虽坚持自己的立场,但他们还是犹虑的问出他们心中的疑惑:当年,白狼一族当真做出过这样的行径?

  历史真相如此,谁都无法更改,就连白狼一族本身也不能否认,事情确实是发生过。

  朗氏一族被凶狠的狼群突然袭击,那一晚,他们本该被灭族,可是,此种惨事,却并没有发生。说到这里,你或许会觉得这件事情在逻辑上完全讲不通,事实上,我也觉得这事情的逻辑有点说不通,但是,事实确实是如此结果,朗氏一族并没有被灭族。

  这样吧!我们把视野转到那一天晚上,让我们仔细观察一下,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白狼放过朗氏一族。

  现在,视野拉到了袭击的尾声。

  目前,朗氏一族还存七十多人——视野太大,让我们将注意放在个体身上——一头白狼钻进蒙古包中,包中有一位胆战心惊的妇女。妇女的胸膛眨眼间便被白狼一爪撕开——太吓人了。不是这里,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二十来个男人拿着武器、围成一团,中间有十来个老弱妇孺,其中有一个少孩五六岁之间,一双天蓝色的眼瞳纯净无比,她被自己的母亲护在怀中,而她的母亲现下正泣不成声。

  兴许,我们正在寻找的原因,可能就是在这里发生——大家要更仔细的去观察。

  包围这帮人的是一群近百只的白狼,只见所有的白狼皆叉开前足。头略低垂。两耳后倒,嘴流口水。双眼腥红——在场的朗氏一族,他们每一个人都害怕到了极点——但还不是时候。白狼们未做下一步的行动,只是叉开着前足、不停的用其中一只前爪抓地。有几头狼的爪子与地上的石头相碰,两相摩擦。

  发出兹拉拉!兹拉拉的响声。

  直听的人心晃荡。

  附近蒙古包中不停的传出妇女的惨叫声、小孩的哭泣声和男人的战吼声。

  这里被狼群包围的朗氏族人,他们无不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现在的他们,兴许在下一刻就会发出前一刻喊叫声的交接曲。

  似乎是玩腻了——只见这群白狼的头领,一头高两米、体长五米的巨型白狼,它微微闭了一下双瞳,随着这下闭眼,它将对面人类的恐惧、绝望与懦弱尽收心底。它腻了。今天晚上,这帮擅自闯入它狼神地盘的凡人,理该得到驱逐,但是,驱逐是看不起的意思,毁灭他们、杀死他们,这才是强者对弱者看的起的行为,于是,它要无知的来客葬身于此。

  随着这下闭眼,所有的白狼都仰起头朝着夜空长啸了一声,闭眼是它们兽主的习惯,每一次捕杀、猎食,它们的兽主都会在猎物绝望的时候冷冰冰的闭眼,这也意味着杀死满心绝望的对方,对于战力强大的白狼们来讲——举手之劳。

  等等,我们看到了什么?天呐!所有的白狼都露出锋利的獠牙,疾速奔向被它们包围在中间的朗氏一族。照一切来看,最多剩下三分钟的时间,这里近四十人、占朗氏一族目前仅存的绝大多数成员将被屠杀。

  难道就没有出现其他什么奇迹吗?朗氏一族明明在后来的岁月里建立了胡国、与蒙古汗国还打过几场仗,就这么被灭族了吗?不对,只要这帮人还未真正的死亡,一切都能够改写。

  目前狼群扑到最外围的男人身上还差五秒。这五秒很关键。每一秒都有可能会发生对战局逆改的事情。会是什么原因,从而使这最后仅剩的五秒发生大转机呢?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狼的兽主发出一声怒吼,所有的狼都停下了步,一致扭头看向它们的王。只见群狼的王、那头体型巨大的白狼,它正一脸不可置信却又隐隐透出兴奋非常的表情。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手下未听懂意思,白狼兽主又嚎叫了两声,它凶虐的扫视了一圈所有的白狼——白狼们低垂着头,耸拉着耳朵,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后退去——白狼兽主对它们的恭尊毫不理睬,它现在只对面前的人类有兴趣,严格来说,它可能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有兴趣,在这一点上,可以从它一瞬不瞬紧盯着一名少孩上可以看出。它看着那名被母亲保护在怀中的少孩,它向着她走去。

  男人们的胆气完全被今晚的袭击震散,看着群狼的领袖向着他们一步步走来,他们不敢有所行动,有几个人做出了自己认为是对抗的对抗——抖索索的举起手中的武器——可当来者走到跟前,他们看到对方所看过来的那一眼包含着无上威严的目光,欲要对抗的男人,他们好不容易才聚拢起来的胆气被再次震散,这些人退到一旁,抖索索举起的武器大幅度的弯向地面。

  白狼兽主来到它的目标面前。

  这名五六岁之间的少孩,在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瞳之中,没有出现一丝的恐惧,仍然是纯净无比。

  太难得了——白狼兽主在心中如此说道——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真有如此的人存在。哼哼,天助我也。

  白狼兽主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随后,它身上开始发亮。

  随着银白色的柔光照耀在少孩纯净的眼瞳之中,少孩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头巨型白狼,它扭头往回奔跑,每跑一步,只见它周身柔和的光芒便亮上一分。当奔至第六步,巨狼停下身,转回头,仰起首,向着夜空发出嚎叫。这一声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声音,从白狼兽主的口中还不停的施放出一股股白光——随着白光的钻出,巨狼身上的光芒也逐渐暗淡——这些白光冲向夜空,又从夜空向着地面上站着的朗氏族人落去,白光不止钻进在场的人地身上,其他地方,还活着的人,他们的体内也同样钻入了不知名作用的白光。

  白狼兽主做完这一切之后,它便带着它的子民离开。

  第二天,看着死去的亲人,老者认为是野兽袭击所致,算上今日,他们来到这片陌生地域才两天,他们根本不知道附近还有另一族的存在,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去怀疑对方——幸存下来的朗氏族人——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在每一个人的记忆当中都被莫名的东西阻隔。这其实是一种“记忆封印”,只作用在本体身上,传到下一代便会消失,而下一代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发生在他们祖辈身上的事情呢?只要祖辈不说,只要等昨晚幸存下来的人——老将入土,一切的秘密都会真正的被封入记忆当中。

  白狼兽主它不稀罕放生,本来它就准备要屠戮对方,但无意之中发现少孩的不同寻常,于是,它放一次生又何妨?要知道,这次放生给它本身带来的回报是无法估计的。现在,它会尽自己所能,派出所有能调派的力量去保护朗氏一族,确保这支人类族群在这片凶险的土地上,能够安然延续下去,最主要的,是将那名五六岁少孩、她身上流淌着的纯净之血也一同延续下去。

  时间走到后面。

  就在那一年——两千年前——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先是天山宗的建立,前者建立不到几天,胡国大地便发生了大范围的沙化,沙化也只是持续了数天,在后来名为青国的土地上出现了“改”树,也正是在“改”树出现、沙化结束十天之后,当天,白狼一族在兽主的带领下,它们归顺胡国。

  “归顺”这个词来形容这件事,对于胡人来讲,是大自然的动物归顺于人类。而又不是很恰当的原因,结合以上所讲的那件真实事件,你难道不觉得,“归顺”这个词应用在白狼身上,有些差强人意,只是,这一代的朗氏族人,哦!不,现在应该要叫他们皇族,祖辈已故,那一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从此以后,胡国与他们的国之圣兽和睦相处在一起,胡人越发崇拜自然,而白狼则守护在胡人的身旁,这犹如童话中的世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多么和谐的社会。可惜,在这美丽的童话上面却发生了一件使人惋惜的事情。

  那就是,白狼几近亡族。

  怎么可能,白狼好端端怎么会亡族呢?这事情可真蹊跷,但事实却真的发生了。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白狼归顺胡国前与归顺胡国后的种族变化。

  白狼归顺胡国前:白狼做为塔克拉玛干大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它们成群而出、集体捕猎和和平共处。

  没错,正是和平共处。

  要让这些凶狠的野兽和平相处在一起,可非容易的事情,这需要一个相当铁腕的存在才能办到。不幸的是,真的就有一个相当铁腕的存在将它们统治,所幸的是,塔克拉玛干大草原上十来支各自为政的狼群,自它们的首领目睹了那位铁腕的力量之后,它们皆臣服在对方的脚下。从此以后,首领们的子孙、子子孙,很难清楚是多少代的后辈,它们永世畏惧它们的兽主,一切皆尊照铁腕的思想而行动。所有的狼追随铁腕的后足而奔跑。整个大草原上的狂野兽群,不管是仙牙狮,还是双头巨虎,它们皆为成群奔来的狼群而让道。

  半见,白狼兽主,正因为他的存在,才使得塔克拉玛干大草原上近十万只、十几支白狼族群统一为一族。狼族如人族,自此,统一者成为至尊的存在,半见成为所有白狼的神。

  白狼归顺胡国后:不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这个血统高贵的族群里,纯正的雪白毛皮的白狼,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的越来越少。

  每过一代、诞生出新的狼崽,都不会生育出纯正的雪白毛皮的白狼,开始的时候,狼崽还能保持自身白狼的尊严,它们身上的毛皮虽有些白淡,但起码看上去还是只淡白色的狼。发展到后来,事态越发严重,竟然还诞生出了诸如灰白色、深灰色的狼。

  这那里还是白狼。

  对于这种怪事,所有的狼,不管是白狼皇族还是“杂毛”子民,它们皆认定这是上苍施下来的诅咒。

  白狼被诅咒,是从何时开始?第一个被诅咒的又是谁?为何会被诅咒?对于这些,我们一概不知。等等,我们或许可以问一下他,他可能知道一些情况。

  正如以上所讲,剩下来的所有白狼,它们统统都是半见的子孙,而这道诅咒也正是自他带领族人归顺胡国之后开始出现的,没有谁要比他更清楚事实的真相,所以,我们不妨去问一下他。

  只可惜,半见失踪了。

  当年,在胡国狼都的那场大火之下,半见带着一部分人安然逃脱。事后,蒙元帝国似乎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们未对半见保护的人再行追杀,并且默许其存在,甚至还容忍已苏合为首的胡国遗民,他们在不忘湖边建立聚居区。而半见则并未与这些胡人同居在一起,他率领数目稀少的白狼和数目庞大的异色狼,回到两千年前、它们最开始居住的狼巢。狼巢离胡勒格日很近,这也可以说是变相的保护苏合他们。

  直到最近,就在仗萧平仄一众人来到胡勒格日的几天前,半见失踪了。而正是在这几日当中,很多放养在外的牛和羊不知所踪,蒙人对此很恼火,因为,连日来,从各方向不断奔来狼群,它们少则数十,多则数百,一致跑进狼都废墟。事情难道还不明显吗?丢失的牛和羊定然是胡人平日崇拜的狼所吃掉的。

  但蒙勒格日的居民又不敢独自去找胡人的麻烦,因为那里有个狠角色——苏合——对于此人,大家需要一位领头者,怒气?不,现在不缺怒气,就缺这么一个人。

  像白胡老人这样的人,正好符合某些丢失牛羊的人地心意,像他这样一位冥顽不化的老头子丢失了牛羊,其实还是小事,他看重的乃是土地。他整日都在想,这片大地明明已经被他们蒙古人占领,为何大汗还会允许胡人来此美丽的地区居住呢?这绝对不行。

  牛羊丢失的第一日,白胡老人就已经知道机会来了,一个正当而又强有力的双层机会,第一层机会“正当”指的是牛羊丢失,而第二层“强有力”则是指——哈尔张都赶来——大汗秘密指派前来的二十名高手。

  不知为何,如此好的机会,这帮人竟然不许自己在第一天就到胡勒格日找事,反而还让自己静观其变,还等什么?到了第二日,就连老夫自己家的牛羊都丢失了,这损失就因为你们这帮高手日间缩在蒙勒格日大包里,夜间则分出一半人前往狼都废墟找寻什么东西,看看,这一找就是四天。还好,今天第五天你们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或者。

  是因为下午那几声从狼都废墟当中传出来的——使银白色老狼也不得不满怀尊意地垂头的那几声威严嚎叫——狼嚎,因此,你们这帮高手才命令我号召居区的所有民众,不管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都拿着武器到胡勒格日闹事,你们在害怕,因为,昨晚秘密前往狼都废墟的十名高手至今未回,你们想要通过我的问话,来试探苏合的反应,或者你们还想知道其他什么情报。

  苏合盯视着白胡老人,他通过盯视面前的人来看穿对方身旁之人的想法。早在四日前,苏合就已经得到消息,这二十名被蒙机派来的高手,夜间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他也很想知道半见的下落。据目前所获得的每一条线索——白狼兽主的具体所在——全部都指向了狼都废墟。

  可是,那里很大,即使被火烧成了一堆废墟,那里仍然很大,并且还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是封闭一切神识探知的无形阻隔,对此,苏合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在等,目前来看,他选择等是正确的,即使是蒙机派来的高手,于昨夜深入,至今一去不返,现在的狼都废墟,对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危险万分,只希望半见能平安无事,它可是我们胡国的圣兽。

  想到此,苏合微眯眼目,要说的,他都说了,只看对方如何。

  白胡老人侧着头,看了一眼身旁之人,他将对方教自己说的试探之话,尽数与苏合说了一番,下面就看这些大汗密使怎么想了。

  “疑点人”见白胡老人看过来,于是在心中加速自我判断——如此看来,苏合确实不知道半见是为何失踪——只要试探出这个就可以了,同伴的死,自己这帮剩下的人,自会进狼都废墟查清楚。“疑点人”扭头看向蒙勒格日的方向、那处地势呈高的坡道上所站的九个身影——中首那人似乎是点了点头——“疑点人”转回头,眼神示意白胡老人:你的任务完成了。

  白胡老人心领神会,鼓了鼓气,冲苏合强装门面道:“丢失的羊,今日入夜之前就要补齐,哼。乡民们,我们回去。”

  苏合神情不变、负手看与蒙勒格日的人如潮退去,待一回身,一群人走近。

  南依不解道:“外公,你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在说些什么啊?依依都听不懂。”

  苏合大笑,弯身抱起少孩,打趣道:“没什么,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丢失了一只羊还是一群羊,这才过来请教外公我。好了,不说这个,我们回去吧。对了,晚上在不忘湖边会有一场为外公大寿所举办的篝火舞会,到时让你茹娜姐姐带你去,你说好不好?”

  南依不住点头,雀声应诺。其他人也是欣声意往。

  仗萧平仄抬头上看临近西山的红太阳,心中暗想:此地目前别无他事,唯有静等入夜。

继续阅读:第37章 下腹,起伏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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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绸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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