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信浓海津至上野沼田路程并不算远若东去走直线经上野群山大概两三天路程便可抵达,但跋涉沿途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没有意义。我选择的路线是先南下半日路程抵达真田信幸坐镇的上田城再东去经北条家势力占据的小诸、箕轮再北上到达沼田的路线。
之所以走这条路线是因为我要做好对北条家的战略考量,本家位于上野北部这座孤城虽弃之可惜但也食之无味,因为此城时刻在北条家的威慑之下,一味防守不是办法,要变被动为主动当然是进攻,但进攻绝不能有任何失误,必须一击而中!一举袭占上野全境当然最好,但同时也会引起北条数万大军的反扑。所以进攻不是目的是为了令北条家上野国领主北条氏邦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冒然染指我们领地就够了,现在我走这条路线就是为了观察其领地情况做到知己知彼。
这条路要经过来时的路,唉……离开箕轮仅仅两个星期,我却要走回头路去箕轮北方的沼田上任,恩,路过箕轮顺道去新*场看看师父、师兄弟们也好。
我转身看了看跟在身边的两名小姓不由苦笑,真田家真的缺人到如此地步了吗?还是真田昌幸想要考验我自力更生的能力?只派给我两名部下,还都是童工。这两人一个是当日用诡计诈我起床的海野六郎,8岁的男孩,手持折扇,虽然是冬天竟然还装模作样言谈间轻轻扇着……外表很是开朗热情内心却一肚子主意的小鬼头。另一个是望月六郎,10岁的男孩,不时抚弄着随身携带的一支火绳枪,也许在他眼里手中的火绳枪比我这个主公更具吸引力……外表一张阴沉的脸,不爱说话,说好听是少年老成,说难听点是有点自闭症,令人难以接近。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一动一静立于我身侧。
“大人,我们不进城了吗?”海野六郎问。
“……不了,到城下町用过饭后找家宿屋休息一晚,明早赶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见真田信幸了。上次与这位兄长的离别至今仅仅两日我却以真田家次男的身份重归本家,我不想被他看笑话,不能否认我是不想看到他得意的脸,虽然他似乎并不是个狭隘的人。不仅仅是因为见了面我要叫他一声‘哥哥’我会感到不适,更因为他的母亲是信浓豪族之女真田家为了拉拢本地豪族势力出于政治婚姻娶其为正室,所以我的娘才会那么悲惨吧~虽然那并不是我娘,是源次郎的。但都一样,我会感到不平,连带这个正室所生的兄长我也不大喜欢。
“大人!路过信幸殿的居城而不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海野六郎还在尝试着游说。
“恩!?”我重重的哼了一声,表示不高兴。
“大人,还是不要任性了,进去与信幸殿见上一面吧~”海野六郎如是说。
“喂!你给我站直,我问你,我是大人还是你是大人?”我假装发怒说:“站好!不要拿扇子扇啊扇的,大冬天你不嫌凉啊?!”
“呃、当然您是大人!小的只是家臣,当大人有失仪之时劝谏是家臣的本份~”海野六郎一本正经假装小大人似的说。
“哆!你还知道自己是家臣,你给我搞清楚!作为家臣就应该无条件的接受家主的任何安排,不能违抗!任何命令都要无条件执行下去!就算是错的,也要执行!”
“呃、大人还知道自己是错的就对了,错了就应该纠正,只有改正了错误的指令才会做的更好。”海野六郎继续跟我说教。
“你!”我为之气结,自己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争论还处于下风,被小孩说教,心里一阵不是味儿。
看着海野六郎那个小鬼得意的表情,我就牙根发痒,我一个大人还管不了你了。我灵机一动看向一直不做声的望月六郎,他见我望来,目光一阵坚毅。
“望月六郎,你说说,家臣该不该听从家主的命令?”我转移目标问这位闷葫芦。
“是的!家臣应该无条件服从家主的命令,就算千难万险也要勇往直前。”望月六郎一板一眼说着。
“听听,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家臣需要做的!海野六郎你要向他多学学,虽然你们名字都是六郎但你差的远了,首先你要学会什么是家臣守则。”我看了他一眼说:“不要拿扇子扇了!”
“是,大人……”海野六郎把扇子插在腰上目光炯炯说:“大人,什么是家臣守则?”
“呃、这个……”我一时发懵怎么纠结到这个问题了,虽然只是一时脱口而出,但是转念一想是应该制定一套属于我自己的家臣守则以便于管理束缚日后我麾下的众多家臣。我的目标是要变强大,拥有无敌的军队,广褒的领地,只有通过纪律和思想的改造才能令家臣真正为我所用。
“家臣守则就是~”我拖长声音见他们两个男孩都聚精会神在听,我才说:“这个问题过于深刻,要你们学会学懂也不是一时之事,可以慢慢来,你们还小,到你们都学懂了真正为我效力之时也该成年了。我们去找家食屋用饭慢慢说吧。”
虽然此地是新建的城岩,城下町中人口很是稀少,但真田家的确要把此地作为长期要塞,所以城外町的建设也很重视,酒场、马房、宿屋、米店、商铺一应具有。
食屋内。
几乎没什么食客,一个汉子在吃着面条一身旅行者的装束行李上搁着把短刀,看样式比长刀短比肋差要长,到像是忍者所用的忍刀。另外靠墙一席一位瘦弱的少年正在啃食饭团,看样子十二、三岁的样子,桌上放着一个大布包,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横在包上,旁边还有只药箱。
我也没在意,要了三碗面条,我们坐下用餐。我已经很饿了,伤还没好又赶了那么多路很需要大量给养恢复身体的健康,很快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当我吃完第二碗后,两个男孩还没吃完。
我擦了擦嘴说:“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首先,你们要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做家臣,为什么要为我效力。”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能吃上饭,甚至为了家族利益,这些通通都是扯淡!”我一愣神,这个时代的人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扯淡’吧,何况还是日本人。我补充说:“呃、通通都是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海野六郎又说:“很多武士都是这样才做家臣的。”
望月六郎也停下筷子倾听。
“有一个老人,晚年得子,非常高兴,有位大师却在人家门口痛哭。人们不知何意便去询问,大师说‘这户人家又死一人’因为人生的时候就应知道会有死的一天。生死犹如一张纸,只隔一面而已,生了就会死,死了又再生。活着,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悲哀。生死本就一如。”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我为何说起佛经典故。其实他们也没看过佛经所以理解起来似是而非。
“作为家臣,你们要在生的时候为主君不怕死、要有不要命的觉悟,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我又说:“这样在你生的时候才会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在最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存在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两个孩子的目光开始变的灼热。
“但这还远远不够,你们还要有作为家臣的优秀素养,包括义、勇、仁、礼、诚、名、忠。”
“义就是必须遵守义理和道德,勇就是敢作敢为要有高强的武艺坚忍不拔的精神,仁就是不滥杀无辜要有宽容、爱心、同情、怜悯的美德,礼就是除保持风度之外对他人的情感和关怀,诚就是对主君诚实同时要摆脱利益上的诱惑,名就是对人格的尊严为了名誉而愿意付出一切又要分清是非保持忍耐和坚忍,忠就是忠于自己的主人这是家臣必须恪守的信条!”
两个孩子开始露出崇拜的目光。
“家臣要有出色的品行和能力,绽开最绚烂的生命辅佐主君,在主君的成功背后默默付出自己的全部,就如树木之叶,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效力。”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生命本无常,在活着的时候能够为了某一崇高理想绽开自己最绚丽的光彩也不枉人间一场。
“精彩,精彩!”不知不觉中,那位吃完面迟迟没有离去的汉子来到我们这边,鞠躬施礼说:“我是段九郎,九州山潜众旅行修业的忍者。阁下对生命的领悟,对理想价值的肯定令人佩服,与我派忍法‘叶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在下可否将阁下的言论记载在本派忍者秘传上以便门下弟子学习领悟。”
“呃、可以。”我没有想到无心插柳之下,还有此一变故。我只是将记忆中,中国儒家道德规范按照有利于我的方向稍作修改拿出来教育家臣,也只是初次试验,不过看两个男孩还是很热衷的样子,看来洗脑基本成功了~(我却不知,日后山潜众降伏锅岛家,将此心得献与锅岛直茂令锅岛家武士精神焕然一新,正式树立起‘武士道’精神而推广至日本全国。)
“多谢阁下!在下告辞了。”段九郎施了个礼就走了。
这时那边的起先在吃饭团的少年走到我面前深深望着我说:“请收下我做家臣,阁下一番话令人发醒,在下对于行医济世已经不抱希望,请收归麾下,拜托了!”
我想了想,我被派去沼田城做寄骑大将赐予我年俸200石,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况且现在身边真的很缺人,有个会治病的医生在身边也很好。
我点了点头说:“恩、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答:“穴山小助,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