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生紧了紧武装带，不相信地看着一脸悠闲自得的杨方正：“你说凶手在你手下跑了？”
“跑了，有什么奇怪的，有人给他帮忙，就跑了呀。”杨方正耸了耸肩。
张元生诡笑着凑上来来说：“说，你小子可不是那么规矩的人。我看黄光的死，也与你有关，我就不信有谁在你的保护之下被人杀死，人还给跑了。”
杨方正朝长椅的一边挪了挪，斜着身体看着他：“规矩点，我没这种嗜好啊！这里是医院，有天使的地方。再说能在我手下杀人，就有本事跑掉，很符合逻辑呀。”
张元生抓住他的衣襟：“信你才有鬼。你怎么知道黄光死了，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一看你就有鬼。”
杨方正拍掉他的手：“屁，你们才有鬼，你们还巴不得黄光死，不然一个工作组组长死了，满城平静得不得了。”
张元生嘻嘻一笑，收回手，不说话了。
杨方正拍了拍装正经的张元生的肩：“我说，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那些学生怎么办？”
张元生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自己点上了一根。示意杨方正要不要，见杨方正摇头，就把烟盒放进口袋。
“什么怎么办，按照国家规定，支援国家建设呀。也没说一定要到农牧民家里，又不是战争期间的孤儿。”
杨方正见他吞云吐雾地，皱起眉头扇烟雾：“如果说维持安定呢，黄光做得就对，不对的地方是不应该文攻武斗。你把牧区的人全撤回来，放水养鱼，难道他们敢在军队眼皮子底下闹事？”
张元生吐了一口烟圈：“别问我，我是特务连，不是派出所，要问你问他们去。”
“算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派出人鬼人都没来一个。谁不知道傲旗你们说了算？你为了你们的一点私利，故意把人家打倒，不就是为了不让人家破坏你们的小心思。”杨方正不屑地说。
“喂，说话要负责，我们只管军队，地方不是我们管的。”张元生正经地说。
“屁。”杨方正从他手上把烟夺了下来，在地上踩灭了。“我告诉你，冬梅那个丫头就在那帮学生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是要倒霉的。”
张元生没说话，只是看着杨方正眼睛嘀哩咕噜直转，一看就知道要打那帮学生的主意。
杨方正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行了，你们自己掌握好火候，小心玩火自焚。”
张元生嘿嘿直笑。就是不说话。
杨方正叹了口气：“我说，你们玩得有点大。我发现你们故意安排一些人在一起，连我都算计在内。有些人可以被你们戏弄。有些人不行。比如柯敏大姐，人家老实，但是老实人发火，那可是很难弄的。”
张元生嘿嘿一笑：“没事，有琪琪格当定海神针，保证没事。”话一说出口就知道糟了。
见杨方正怪笑着指着自己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也没说呀，你别想歪了。”
杨方正收了笑容，低声正经地说：“我说这事你们肯定没和你们老连长通气，你们老连长在乎斯勒呆的时间太久了，与世隔绝，搞不懂你们的局。这次拿着枪要打我，好歹我们还是战友，六亲不认，不对，是色令智昏。”
张元生也低声说：“说实话，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好像我们有多邪恶。顶多我们也不过是看见当没看见，发生当没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按规定，按文件执行。琪琪格的事，本来就头疼，一个大姑娘守着不嫁，也不是个事。叶志敏是根正苗红，又是柯敏大姐的侄子。没什么不好，你不要去破坏人家。”
杨方正用手指着他笑：“还说没算计，你们特务连从师长手里就遗传了这德性，奸猾奸猾的。不过我听说叶志敏和冬梅在学校关系就不错，不要乱点鸳鸯谱。”
“那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还在梦里。顶多想办法送到乎斯勒，爱成不成，我还包说亲包进洞房不成？”
杨方正笑着看着他：“胆大包天了哈。”
张元生笑了一下：“说是说，笑是笑。现在世道不好，大家都有打算，我们这里都是小事。明哲保身，你出了我们师的门，就不再是我们师的人。还是跟我一样脾性可不好，真捅出麻烦，师长也说不上话。难不成让我们大几千人去救你？”
杨方正坐回身体，靠在椅背上：“我的事情你别担心，战争完了，我的任务也就完了，我还得考虑自己的事情。给他们帮忙不过是义务和责任。不高兴，我转身走人，还能有谁留得住我不成？我可不是岳飞，会甘心死在风波亭。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倒是你们和师长要小心。明白告诉你们，骑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想什么办法都没用。”
张元生叹了口气。两个人就陷入沉默。
医院的走廊的两侧，都有特务连的士兵站岗，整个医院都非常安静。这让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杨方正幽幽地说：“你说他们不敢在傲旗做文章，难道是在巴彦，你们军方有没有消息？”
张元生犹豫了一下才说：“师长判断，应该是整个东北方向都没有做文章的余地。唯一能做文章的只有北疆。巴彦是必经之地，现在边境境况变坏，军队都要开往边境地区，他们真要闹出一点事情，要么出国境，要么走祁连昆仑一线。”
杨方正摇头：“镇守北疆的是王疯子，最好的军团，翻不起来浪。”
张元生点头：“所以这次的事情大不了，放水养鱼，一网打尽，一战换几十年的太平，也未尝不可。我们军队能做的只有这样。我们玩不了政治。现在世道不好，有点官*民反的意思。烧人家的寺庙，夺人家的家产，灭人家的道统。老人家说的好话，下面人办成坏事。你不在军队，又处在漩涡之中。自己小心。”
杨方正的脸就变了颜色：“这话是谁给你说的？你个猪脑子肯定想不出来。外面可千万说不得。”
张元生一脸的沉重：“你别管是谁说的，说得对就行。我是军人，纪律还不知道？之所以给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也是军人。”说完张元生想起了什么，笑了：“跟你说，有些事是我们下面人搞的，师长也不知道，你别拆穿哈。”
“比如呢？”
张元生诡笑了一下说：“比如我派几个人在学生之间鼓动一下什么地，你知道就行了。”
杨方正邪邪地笑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这年纪大了，耳朵都不灵了。”
他站起来就走。到了门口，见站岗的两个战士向他敬礼。他下意识地回礼，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