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许志清的发育极快,十二岁多点的年纪,看起来如同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年前杨过已经离开了全真教,拜入古墓门下。许志清也只有暗暗祝福着这从小受苦的少年,希望他这一生别如金老书中那般。也下定决心要帮帮他,不然这一世还得落个断手的残疾。
阅尽全真藏书阁书后,许志清也算踏入道家门栏,自创一门修行功法,取名御神皇极。
此功法以修炼意识为主,也就是元神。在他心中,世人所谓的武功皆是小道,难至坦途,可有可无。
他如今的元神已能笼罩整个终南山,除了古墓那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绝了神识的查探,想来是当初留书那人在此修行,布下了阵法,其他地方一目了然,不可谓成就不大。
渐渐地便生出了离开终南山的想法。此地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离去是迟早的事。况且他欲观尽道藏,有个地方是必须去的,那便是江西龙虎山。龙虎山天师道道学渊源,历史悠久,想来道藏齐全,何不前去一观。
这一日,他早早起来,收拾包裹,准备下山。他东西也不多,重要的便是那本皇极经世书。虽然现在他能将皇极经世书倒背如流,不过每次翻看此书,他都能获得不同的感悟,便有些明白此书如何能造就能人异士无数的说法。
收拾妥当后,便悄悄掩上门,往山下行去。此时为凌晨,天还未亮,所有人都在熟睡。他也不准备打招呼,这几年的生活,全真教根本没拿他当自己人看,也无甚感情,只是对这藏经阁感激莫名。来到藏书阁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便转身离去。
想到走之前也应该给杨过打声招呼,这一离开不知何时才能相遇,虽说他道心有成,却也放不下前世便种下的因果。缓缓来到后山古墓门前。
“杨大哥,请出来一见!”许志清内息精纯,声音虽小,却是清晰地传到古墓内。
杨过这一年来勤修武学,每天鸡鸣便起床。故此,他也听见了许志清的召唤。
“过儿,停下来吧,外面有人相招。”小龙女陪着杨过练功,听见声音,便叫住杨过。
杨过一听“杨大哥”这称呼,便知道是谁,这世上除了郭芙叫他大哥之外,便只有全真教那小道士许志清了。也不知有什么事。
杨过走出古墓,见门口站着一位略见清瘦的少年,清晨时分,山间雾颇大,看不真切,依稀有些熟悉。
“是小道长么?”杨过一如当年称呼,在他心中,这是一种尊称。
“杨大哥一年不见小弟,就不认识小弟了么?今后也别称呼我小道长了,从今天开始,我便不是道士。”许志清有些热切地道。
“怎么?许兄弟也给赶出全真了?”杨过来到许志清身前,看着这与自己一般高矮的少年。
“那倒不是,是小弟我不想做道士了,准备下山。离开前来给杨大哥打个招呼。”许志清笑盈盈地说道。
杨过打量了许志清一番,道:“瞧兄弟摸样,也不像有功夫在身,一旦入了江湖,如何自保?”
“这个倒不必担心,兄弟自有法子。今天离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如蒙不弃,小弟欲与大哥结为异性兄弟,不知杨大哥肯否?”许志清知道杨过傲骨天生,一般人很难与他成为朋友,他觉得自己与他相处得还不错,这朋友重情重义,想来结拜为异姓兄弟也不错。
杨过一听他说,上前揽住许志清胳膊道:“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杨过兄弟,从此患难相交,荣辱与共!那些叩头拜天的俗礼倒可免去,心中相认变成,只要你不认为杨过出身卑贱,这一世咱们便是亲生兄弟。”
许志清真诚地看着杨过,唤了声“大哥”,情真义切。他之所以这么迫切地认杨过为大哥,便是心中的孤寂感作祟,没有与这个世界相关联的感觉。有了这个大哥,这个世界上也算有了牵记的人,有了一丝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大哥且回去好好练功,将来自会重逢。且兄弟说一句,将来大哥命途多舛,望自珍重,千万不能轻言放弃。”
杨过看许志清郑重摸样,有些好笑。“全真道士不是不会算命么?二弟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许志清自然不会说他看过金老的小说,只得道:“兄弟这两年勤修皇极经世书,此为道家秘藏,其中便有望气观人,预卜未来之术,大哥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嗯,好吧。为兄当如你所说。只是二弟这一去,江湖风沙,当保重身体,且待来年相遇!”杨过也是豪迈之人,离别之时,并不作小儿女状。
说罢,对许志清拱了拱手,转身便回了古墓。
许志清有些感慨,这江湖风雨消磨,如今这风华正浓的俊俏少年,十几年后会是那被情折磨得满目沧桑的人儿么。
愁绪满腹地下了终南山,呼吸着这纯净的空气,心想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着那蝴蝶效应,也不知自己这只蝴蝶的到来会给这神雕的世界带来怎样巨大的改变。
第二天,鹿清笃来找许志清去打扫藏经阁,却发现已然人去楼空。于是便报告给师傅赵志敬,赵志敬得知这个消息,慌忙说与掌教师伯。
“志敬,你可传授武艺与你那志清师弟?”丘处机听罢这个消息,淡淡问道。
“禀告掌教师伯,师侄未曾传授。”赵志敬恭恭敬敬道。
“嗯,那便好。只要全真武术不外传,去了也就去了罢,人各有志,咱们不能勉强。”丘处机说罢,双目微闭。坐在蒲团上,犹如一尊雕像。
赵志敬见师伯不曾责怪,暗暗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退出了玉虚洞。
从此全真教不声不响地少了个小道士,人们也渐渐忘记了许志清这个人,只有鹿清笃每次打扫藏经阁的时候,便埋怨着没有人来代劳,还得自己动手的时候才想起许志清来。
许志清此时正路过一个村庄。一路上,感觉这时的人们质朴善良,如同前世他家乡的人般,说不出的亲切。眼前这个村庄隐隐传来哭声,空气中透着血腥气。
许志清暗叹,时逢乱世,兵戈不断,受苦受难的始终是那些百姓。这里地靠北端,处在蒙古入侵的前沿,每隔一段时间,蒙古骑兵便来骚扰一次,弄得民聊生。
一路行来,许志清已经看见过许多这样的情形,有淡淡的苦涩。只是他现在口渴,身上所带清水已经告罄,只得走进村子。
朝着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他知道人们都避难去了,屋子基本上没人,有人的人家,多半是没来得及离开的。走进这家人院门,只见一个小女孩扑在一名衣衫不整,胸口上插着把明晃晃大刀的女人身上嚎啕大哭,嘴里叫着“娘亲,娘亲,你醒醒啊,别丢下茹儿一个人。”
许志清打量着院子,只见堂屋一位老太太匍匐在门槛前,已然死去。想来是由于老人行走不便,才呆在这里惨遭屠戮。许志清走过去,抱起小女孩,替她了擦小脸。柔声道:“小妹妹,别哭。你娘亲再也醒不来了。”
小女孩乍被一抱,惊得又踹又咬,待看清许志清模样才安静下来,“大哥哥,娘亲她不要茹儿了么?”小女孩抽抽噎噎地望着许志清问道。
“茹儿这么乖,娘亲怎么不会要你呢,只不过娘亲被坏人杀死了。再也不能照顾可爱的茹儿了。”
许志清有些沉痛,这样一家子,就剩下这么个小女孩了。也是遇到了自己,不然以后该怎么办啊。
看地上躺着那女人的样子,分明死前还遭受过凌辱。许志清放下小女孩,让她站在旁边,他走过去替女人整理好衣衫,找出一张草席,就在院子里掘了坑,将老人和女人用草席一裹,草草下葬,留下一个小小的土丘。然后在家里找出玉米粗面,做了些窝窝头,蒸了与小姑娘一起填饱肚子,忙活半天,天已经黑了下来。
将哭累了的小姑娘抱在床上,睡了过去。他自己便在桌前依旧如往昔般翻起了皇极经世书。
“一万里区宇,四千年兴亡。五百主肇立,七十国开疆。
或混同六合,或控制一方。或创业先后,或垂祚短长。
或奋于将坠,或夺于已昌。或灾兴无妄,或福会不祥。
或患生藩屏,或难起萧墙。或病由唇齿,或疾亟膏肓。
谈笑萌事端,酒食开战场。情欲之一发,利害之相戕。”
骤然间,许志清放佛看清世间人事兴衰,朝代更替。天道使然,人力岂能相阻。
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修道之人,需历尽七情,尝尽万般苦难,方成正果。皇极经世书虽为道藏至高宝典,却也需修行之人历经人世苦难,身受情欲爱恨,入世修行,方至大成。
今天有感于小姑娘一家苦难以及一路上悲天悯人情感的厚积薄发,终于使他御神皇极功再次精进,体内内息受意识感染,本来缓缓运行的气流一时急湍起来,隐隐有液化的趋势。
许志清慌忙收摄心神,专心致志地控制起体内的内息来,以免走火入魔,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