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邱鹤2015-10-25 09:472,696

  元朝末年高明所作的著名南戏——《琵琶记》中有云:“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神童衫子短,袖大惹春风。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一举登科日,双亲未老时。锦衣归故里,端的是男儿。”

  汤鹤武出身梨园世家,四岁拜同光十三绝中的“苏丑杨三”杨鸣玉为师开科学戏,苦修达八年之久,于京戏一行颇有造诣,对昆曲、评剧、豫剧、越剧、黄梅戏、粤剧、川剧,乃至皮影戏、河北梆子、二人台等等戏曲门类皆有涉猎,若单论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之流,与秀才相公相比,虽不敢有并肩之语,但相差亦不远矣。这首著名的《琵琶记》,一直是他最为喜欢的元曲之一。

  “建章啊,你可知道?我汤鹤武最佩服的是什么人呐。”

  “这……”耿其昌微微垂目,静思片刻,斟酌着道,“学生愚见,总爷所指的……不知是不是北边那位?”

  “嗯?”汤鹤武皱了皱眉,他大概已经猜到耿其昌所说的人了。

  “哦,学生知道,总爷以舞勺之年而入军伍,全赖工部右侍郎、山东巡抚袁项城袁抚帅提携,才有今日,故而,学生猜测,总爷所指,应当就是……”

  “大帅于我,恩重如山,我就是粉身碎骨,尚不能报其万一。若说汤鹤武平生感恩最重,莫过大帅。但最佩服的人……却不是他。”

  “若是如此……总爷,学生便不知晓了。”

  “我最佩服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类人。”

  “一类人?”

  “嗯。”汤鹤武点了点头,“我汤鹤武平生最佩服的,莫过于是……是读书人呐。”

  汤鹤武此言出口,耿其昌便有些明白了。汤鹤武触怒刘基的事情,他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只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若是在他看来,此事汤鹤武纵然有些许小错,也是被那刘基给*的,若不是刘基咄咄*人,按汤鹤武对文人一惯的好脾气来看,此事压根儿就不可能发生。何况汤鹤武贵为当朝一品,虽是武职,但也算得上是朝廷重臣了,定海直隶厅的五品同知尚且对他恭恭敬敬,一个小小的秀才,焉敢如此无礼?即便此人是他耿其昌一力推荐,闻知此事,也不禁在心里怪他不懂变通。那刘基如何如何与他无半分关系,但汤鹤武可是整个定海镇的顶梁柱,万万出不得半分差错啊。此时见汤鹤武这般模样,耿其昌不得不重视起来,温言宽慰。

  “总爷,依学生浅见,这读书人,也不是各个值得敬佩的。”耿其昌一边说着,一边偷瞄汤鹤武的脸色,但汤鹤武着便服的时候,向来都是带着米卡送给他的墨镜,只见他仰着头,一言不发,眼睛一挡,脸上仅有的表情也一并给挡起来了,“您看,秦桧严嵩之流,古已有之,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科举入仕,结果呢?除了媚上阿谀、指鹿为马、败坏朝纲、殃及黎庶之外,他们还会做什么?故而,学生以为,对读书人,也要区别对待。总爷,您觉得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汤鹤武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耿其昌尚未看清他的脸,墨镜便被重新戴了上去,“建章啊,自古以来,文贵武贱,本朝以弓马得天下,对武将的歧视才稍稍少了一些,但依旧多加猜忌,百般制衡。若不是此时已至迟暮之境,我想在定海练兵那是万万不可得啊。做武将的,也就只有开国、灭国之时,才会有几十年的风光可享啊。”

  “总爷此言,学生不敢苟同。古人有云:一世功名马上取,方是男儿大丈夫。岂不闻岳家军、戚家军青史留名?”

  “建章,岳武穆何等英雄,明知是死,也不得不向文官低头。戚爷爷呢?一代名将,于张居正面前,还不是要自称‘门下沐恩小的’?自古武官不如狗。天子向来都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时理过武夫是何想法?”

  “总爷,您……”

  “好啦,好啦,不说了。”汤鹤武轻轻摆了摆手,沉默一会儿,才扬声道,“大旗。”

  “是,总爷,卑职在。”方大旗应声进来。

  “你去准备一桌酒席,要鲁菜,最好是曲阜当地的风味。”

  “总爷,全要鲁菜吗?”

  “当然不是!”汤鹤武瞪了他一眼,对手下的这群丘八,他一向是不假辞色,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愿意跟你亲近,拿你当自己人,“浙江风味,咱们定海的小吃,也要兼顾的嘛,笨蛋,什么都要老子教你!快去,快去,误了事情,爷要你好看!”

  “得嘞,爷。”方大旗呵呵笑着,跑出去安排。

  汤鹤武来到专门为刘基准备的厢房门口时,刘基这小老头正气呼呼的收拾自己的行李。汤鹤武隔着敞开的窗子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若是当真想走,怕是这会儿正在城门口和卫兵扯皮呢!汤鹤武中意的人,在定海城里处处受照顾,但要想出城?没有汤鹤武的手令,那群只认军令、不认圣旨的家伙,才不会轻易放他走呢。到时候,‘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嘿嘿,那可就有意思了。

  汤鹤武心里瞎琢磨着,慢悠悠的踱进屋中,不想刚入正堂,就看见五岁的吴冲正跪在地上,无声啜泣。汤鹤武暗骂自己糊涂,当时一时气愤,抢过刘基手里的戒尺,看着他拂袖而去,自己也是满肚子的火儿没处发,结果竟把这宝贝儿子给忘了。

  看见汤鹤武进来,吴冲依足了规矩,跪在地上叩头请安,“孩儿给爹请安。”

  “哎哟哟,小祖宗,快起来,快起来。”

  汤鹤武赶忙上前拉他,吴冲却不肯起来,眼见汤鹤武伸出手来,他不想起,又不敢躲,跪在原地扭来扭去,急的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爹,爹,孩儿不孝,是孩儿气到了先生,孩儿该罚,您别……别……”

  “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嘛。”汤鹤武跺了跺脚,走进里屋,半拉半抢的拿过刘基手中的包裹,道,“先生,刘先生,您这是干什么?我汤鹤武一介武夫,不懂什么大道理,为人做事也许粗俗了些,但毕竟没有大错不是?您就别生气了,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刘基的身手自然比不上汤鹤武,拿不到包裹,气得他在原地直蹦,花白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甚是滑稽,“你……你既然食朝廷俸禄,就该知道,我朝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尔等武夫,不过受人驱策罢了,你怎敢……你怎敢……”

  “诶,好啦,好啦,都是标下的错,标下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

  汤鹤武卑躬屈膝,好不容易哄得刘基火气稍息,走到堂中吩咐吴冲起来,命他把三百千各抄三遍,明日早课交上,写字什么的汤鹤武就不大清楚了,只听着三遍而已,数目尚不算多,便没有再阻拦,殊不知对于吴冲来说,里面的字还是颇有难度,直写到天光大亮,才勉强写完,刘基却丝毫看不上眼,弃之敝履,此事无需详提。

  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办事情,只要筷子一举,酒杯一端,事情也就算是成了一半了,对付读书人自然也不例外,汤鹤武在酒桌上几经游说,终于把这老头子当场拿下,虽然态度依旧恶劣,但汤鹤武相信,吴冲只要认认真真的学,吃得苦应该不会那么多了。

继续阅读:第55章 定海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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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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