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暮色已沉，王掌柜送完饭菜便躬身出去了，陈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无论是抬手毁天灭地的仙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他们会为感情而执着，会因贪欲而癫狂。命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肆意地戏耍着一切有灵智的生灵。”陈松长叹。他的身体在吃过楚云给他的几味药之后已经渐渐恢复，在听完楚云的故事之后，他发现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凡人和高高在上的仙将竟然拥有着同样无奈的命运，他们都对未来抱着无尽的幻想，触手可及的幸福被现实无情地撕碎，重生之后的他们是默默无名的蝼蚁，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但是，既然上天给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我们还不知道去珍惜，那就是最怯懦的可怜虫！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她！”楚云双拳紧握。
“对！我也要找到我的妹妹，她那么脆弱的心灵，怎么能忍受住我不在她身边的感觉？！楚云，你既然曾经是仙将，那你一定能重新回到仙界，去找那个王八蛋报仇！”陈松狠狠道。他杀了杨阳，至少意念通达，只是心忧可能自己的妹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无人照顾，才那么急切，可是他担心楚云会因为压力放不开手脚。
楚云摇头苦笑：“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父亲，你不懂那种感情，以后我不会再认他，但是我也不会找他报仇了，即便我有那个能力。”
“那个老王八蛋这么对你和你的舒儿，你竟然不恨他！？”陈松无法理解。
“恨啊。”
“那你为什么不报仇？难道你怕他？”
“有什么好怕的，工于心计的人，始终是有办法打败的。”楚云微笑。
“那我不明白。”陈松摇头。
楚云看向他，笑道：“无论在怎么恨他，他都是我父亲，我承不承认是一回事，但那是事实。”
“不可理喻！”
“也许吧……”楚云摇头笑笑，“我现在心里大概有个底了，药液不成问题，我们回去后先用半年时间修炼好武技，所谓的先天巅峰实在不值一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要求去测试灵根，就算家族不支持，我们本身就是先天巅峰的了，还怕没办法去测试吗？但是要注意的是，我们不能太过张扬，最多表现在后天巅峰的样子，被人看到了不好。”
“这个我知道，财不露白，要是别人知道随意配出来的药剂都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很多人会发疯的。”陈松笑道，“真不愧是曾经的仙丹师，果然有两把刷子，我的未来可就靠你了。”
楚云摇了摇头，看着陈松道：“虽然我是仙丹师，但是我曾经在仙界依然是一路杀过来的。要想往上走，无论你是仙人还是凡人，都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前进。你要克服的困难还有很多，你也只杀过一个人，而且当时脑袋还不会转，你要做好迎接所有挑战的准备。”
陈松笑道：“这有何难？我看的那些故事里哪个主角不是险死还生一路走下来的？我会坚持下去，只要一想到我的妹妹，我就有无穷的动力。”
楚云无奈道：“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就算你说的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他们不是因为自己是主角而险死还生依旧活了下来，而是因为他们活了下来走到最后，所以才有成为主角的资格。我们随时都可能就此死去。”
陈松沉默良久，眼睛里的坚定之色越来越浓郁：“全力以赴，即使死了，我也曾经努力挣扎过！我会珍惜生命，但我也不会把死亡看得那么可怕！要想有回报，没有付出怎么行？我会一路走下去！”
楚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明白就好，早点休息，我们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所有挑战，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们一定可以的！”
“嗯！我知道了。”陈松狠狠捏了捏拳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云出了房间，走到后院，看着寂静的月空。
星辰闪耀，一如舒儿那美丽的双眼，舒儿的音容笑貌在夜空中逐渐清晰，然后慢慢淡去。
跟陈松说的话，何尝又不是对自己说的？以前没有明确的目标，就这么一路走来，没有什么压力。
可是现在心中有了牵挂，就要付出全部的努力，而且还要面对可能失败的结局。
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是否有那个人在等待。
翌日清晨。
王掌柜将早点送进来就去将店铺打开开始营业了。王掌柜足下无妻女，平日生活也无需人伺候着，甚至店铺也能一个人张罗下来，他这样的坚持或许有原因，却不是楚云所关注的。至于必有所报的承诺，还是等成为先天武者再说吧。
用过早点之后，楚云就开始和陈松商量着今后的应对之策，同时将楚家的炼体功法向陈松灌输——楚云何曾用过这种东西，自然理解不能，只是在涉及经脉和丹田方面才能了解个大概，但那是达到后天巅峰，开始凝聚内气之后才能接触到的，他还没得到先天功法，自然谈不上讲解。
陈松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但是离开始炼体还相距甚远，楚云根据昨日试药配出来了一份强健筋骨和一份打通经脉的药方，写下之后就交给了王掌柜，让他拿出来准备试验。王掌柜倒也配合，反正打定了主意不能得罪这位宇少爷，自然尽心尽力的配合于他，想来上面即使百般不爽，也不会因为这个有所责难。
熬制出药液之后，楚云就当着陈松的面开始试验。
“由于药材有限，我也不能配制出药性温和的方子，其中诸多苦楚还是很难以忍受的。要想改造身体素质，还要在浸泡之后进行辅助修炼。”楚云在乌黑滚烫的药液中泡着，面色潮红，汗如雨下，同时向旁边的陈松解释着。
陈松无力地靠在躺椅上，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楚云，笑道：“可是你除了有些热之外，我好想看不出你哪里痛苦了啊？”
“仙界修炼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平淡，无论是天降雷劫还是服食烈性丹药，还有平日的斗法，全身骨骼尽碎，经脉破裂都是常事。按照蔡伦的描述，在凡界修炼也是相差无几，你觉得这种程度的痛楚能对我产生影响吗？”楚云只是感觉浑身酥麻，药力慢慢渗入肌肉与骨骼，他总算是确定了这副方子确实有效，也就放下心来。目前他这个边缘人物倒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药铺里慢慢修炼，只是在步入后天巅峰后还得回去一趟。
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其间难免烦躁。
陈松笑嘻嘻地说道：“也就是被虐成习惯了，于是痛苦也能让你有快感了对吧？”
“我倒是希望你泡在里面的时候也能这样笑嘻嘻地和我说话，不过希望不太大，到时候别嚎就成。”楚云无所谓地笑笑。
“喂喂，我好歹也是打过不少群架的，骨折和缝针的次数也不少了，这总不会比骨折还痛吧？”陈松明显被说得有些担忧。
“骨折是什么？”
“就是骨头断掉啊！”
“哦，那差不多。”
“……不是吧？要不你再让王掌柜进点别的药材？”
待药液冷了之后楚云就从木桶里出来了，无奈的是没经过炼制的药液在没有相匹配的方法时只能让身体被动吸收，药液冷了之后毛孔紧缩就没了什么效果，身体一下也接受不了太多，这样看来一副药方倒是可以用三次的样子。
按照功法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楚云也知道了这凡界的炼体功法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在不断的锻炼中缓慢增强，在浸泡药液之前这副皮囊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一整套的动作的，即便有楚家提供的配方也是无济于事，怪不得楚宇坐实了废物的称号。
“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陈松方才挣扎着从躺椅上起来，走到后院又不得不在凉亭上坐下。他看着楚云行云流水般打出一套拳法，气也不喘一口，想着就算前世的身躯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拳法只是辅助，难的是剑法。但是如果我不先练到后天中期，也是做不到的。楚家持家之本就是靠剑技，虽然比我用的剑法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没有法力支撑我的剑法也用不出来，还是只能将就了。”楚云收住拳势，走到凉亭下盘膝细细体会着身躯的变化，倒也是诸多无奈。现在已经勉强起步到了后天前期，但是接下来的修炼怕是要缓慢下来。
不过他本来就是在族中可有可无的人物，倒是可以清闲好一阵子。直到陈松也抵达后天巅峰，再回族中时，却只能直接找上楚中天，将药方和两个随时破入先天的武者身份作为筹码换取他的认可，省却不少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