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中国境内。
“三光混成,元化执妙用之机;川阜分张,地灵运融结之柄。二气并作,腾罡风于天表;五常鞠育,郁嵯峨乎老顶……”
这首《老顶山赋》中所称赞的乃是长治市城东北5公里处的一座南北走向的大山,名为百谷山,俗称“老顶山”。相传中华民族的先祖炎帝(神农氏)曾在这里“尝百草,制耒耜,教民耕种,始兴稼穑”,实现了人类从游牧到定居,由渔猎到农业的重大转折,开创了中华民族古代文明,因而老顶山亦被誉为神农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经过多年国家森林公园的建设,其人文景观之广博,吸引游客之繁密可见一斑。
此前吟诵这首《老顶山赋》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年轻人,此君姓苏,名为道澜,正是长治医学院临近毕业的大学生。此时已是上午九时许,天气分外晴朗,他立身于山脚下,抬首仰望那一座座空灵奇秀的山峰,金光灿烂的阳光披洒在炎帝铜像上,使得原本就充满神话色彩的老顶山更显得莫测玄秘。由此不禁心旷神怡,欣然吟诵了这几句。
“阿苏,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玩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些似乎很玄妙的话呢?”开口说话的是苏道澜的同班同学兼死党室友,名唤朱凯,山东菏泽人,性格颇为爽朗。他放下手中的提包,活动了几下有些酸累的肩膀,故作惊讶继续说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些玄妙的诗句是你刚刚创作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真是太有才了吧!”
闻言,苏道澜缓缓收回目光,也学着活动了下肩膀,然后弯腰提起地上的行李包,沿着山路边走边解释道:“我说朱凯,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虽然自认为文笔凑合,但这么精妙工整又意境深远的词赋,我可写不出来哦!”
时值七月,大五的学生即将毕业,所以二人所在的0606班与同一大教室的0605班进行联谊,决定将毕业聚餐设在老顶山上。具体的方案是先在山上的“农家乐”集体动手做饭聚餐,然后再同游老顶山风光。而朱凯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全面负责此次聚餐的物资采购工作,其他同学此时早已来到了山腰的一处“农家乐”中,这两人因为购买一些物品耽搁了,所以算是来得最晚的了。
朱凯随后跟上,笑道:“这可不一定啊,你昨天在咱们班写毕业赠言的时候可是风光无限哦,谁都没想到你竟然为大多数同学当场写了姓名藏头诗。所以你就不要谦虚了吧!”
苏道澜听完后,登山的脚步稍微凝滞了一下,眼眸中的忧伤之色一闪而逝,而后转头对朱凯苦笑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对于苏道澜的莫名举止,朱凯并未觉得有什么诧异之处,因为作为死党,他太了解这个为情所困的室友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触动了苏道澜心中的隐痛。
大一开学军训的时候,0605班与0606班是同一个训练方队,也正是这一次的邂逅,使得苏道澜对0605班的一位女生一见倾心,并从此情根深种。但因性情淡然,感情内敛,故而暗恋五年却从未表明心迹。他就像浩瀚夜空中的一颗星辰,默默地照亮那位女生,宁愿就如此的孤寂下去。
在昨天的毕业赠言上,苏道澜本想赠诗一首以表露自己的爱慕之情,但阴差阳错之下,那位女生因为出了些事情并未出现在大教中。
当毕业之后,天涯陌路,各奔一方,只恐相见无期,再遇无缘,因此苏道澜这才听到朱凯的一番话后,思绪万千,忧伤密布眉宇间。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走进充满山村风格的院落,入眼的是同学们洗菜摘菜的忙碌身影,苏道澜暂时无暇顾及那些烦闷的离愁,很快加入其中。
大学一般的专业都是四年学制,但是医学类的专业相当一部分是五年学制,大五医院实习一年的缘故,很多同学几乎一年未见,因此做饭的过程彼此有说不完的话,不觉间四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然做好。
在入席进餐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苏道澜竟然与其暗恋的女生同坐一桌,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他暗自的心潮难平可想而知。
慕依依,这个他牵肠挂怀的女生,虽然一年不见,但其在苏道澜心中,一如往昔般清纯柔美,似乎身子更加清瘦了一些,即便如此,仍难掩其娇巧玲珑之美与气度芳菲之态。
她也发现了苏道澜的存在,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后,旋即向其点头微笑致意。始终留意慕依依一颦一笑的苏道澜,惊慌失措的同时不免受宠若惊。所以他稍微定了定心神后,忙点头打招呼,只是神情有些僵硬。
作为大教班长的杨佳,他此时起身大声说道:“大家先停下来,请听我说几句话。咱们6班和5班一向是关系最好的两个班级,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能一起动手做饭,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真的觉得高兴和感动。我们两个班从大一军训开始直到现在,一起度过了五年的时光,共同走过了1500个日夜,大家之间有的是同学之情、有的是友情,还有的是爱情,是情谊让我们相聚在此,在不久几天后,我们都各走一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所以现在看到大家熟悉的身影,我非常舍不得,因为我们早已互相习惯彼此的存在,早已习惯了习惯,我希望我们聚也不是开始,散也不是结束,五年呈现的是无数美好瞬间,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说完这些,杨佳这个大班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眶湿润的同时心中更是苦涩异常,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了那抹早已分手的纤弱身影之上。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五年,想想很长,过起来却是如此短暂。往昔依旧,眼前重复的竟然是五年前的光景。曾经带着那份美好的幻想,迈入了大学之门,开始人生的又一段航程。大一的懵懂、大二的冲动、大三的老成、大四的不羁以及大五的不舍,都是一段段另人难忘的旋律。最惊讶的是,记忆丝毫没有模糊。这才重新感叹,光阴荏苒。
听闻班长的一番真情感悟,许多感情脆弱的女生早已默默抽泣,即便是男生们也都是眼眶深红。毕业,这个复杂的词汇,对所有的人来说,意味的东西太多了,失去的东西也太多了,不知何时“毕业”成为大家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情!
聚餐过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同学们开始登山,故地重游。对于老顶山的一草一木,大多数同学并不陌生,因为长治医学院据此很近,故而每逢周末,便常有结伴同玩的人。
老顶是五顶之最,海拔1378米,是太行山西南部的主峰之一。登临老顶,大家近望高楼错落,道路井然,市区景致尽收眼底;远望漳泽水库状如锦带,飘浮于天际,上党盆地一览无遗。在老顶东北峰,有一处天然巨石形成的峰峦,高居于层峦叠岭之上,形似雄狮蹲踞,它就是狮峦峰,大家在此略作休息之后,继续这毕业之旅。
在起伏如龙的九龙脊岭上,漫步在豌蜒曲折的古道间,有一块面西斜铺岭背的巨大岩石,岩面平整光滑,在日上中天时,岩面幽青泛光,闪烁不定,犹如镜面。人们把它叫做“鉴天石”。而在此处不知何时添加了一处景致,便是置于鉴天石上的“同心锁”石雕。
大家对此兴趣盎然,只见鉴天石与同心锁旁,刻着八个大字:“天地可鉴,同心锁命”。其字体流畅,雕刻苍劲,犹若石纹。
面对这八个字,苏道澜默念数遍之后,心道:“倘若真的是天地垂怜,不知道是否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倘若同心锁真能锁住相爱的两个人,不知道我与她有没有这样的缘分?”
几个早已按耐不住的女生,纷纷上前,互相调笑着议论起同心锁的故事。而这时作为0606班团支书的郭月宁突然想出一个好玩的纪念之法,并很快将她的想法向大家阐述了一遍。
她的提议是,既然是“天地可鉴,同心锁命”,那么大家正好可以顺应天意,两个班的性别比例正好对半,所以她想采取抽签的方式配对,当然有对象的除外,当抽到的配对男女生时,二人手挽手放在同心锁上,然后拍照留念,等十年之后,看看能走到一起的到底有多少人。
虽然这个主意听起来荒谬甚至可笑,但众人对其感到新鲜刺激,也对命运之说好奇,就权当玩笑了,因此这个提议便几乎一致通过。
很快,按照提议的方式,两个班级的分男女生各站一列。班长杨佳负责抽签男生,而团支书郭月宁抽选女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杨佳和郭月宁分别从盒子中随意抓出一张纸条,第一对配对男女产生。
杨佳朗声道:“邹祺!”
而同时郭月宁那边却是意味深长地缓慢说道:“任丽敏!”
于是被抽选配对的两人出列,作为男生的邹祺当然无所谓了,很是大方地走到同心锁面前,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迟迟不肯上前的任丽敏。
这也难怪,任丽敏性格内向,平时就是极其文静的小女生,自从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其面色绯红,就连耳根都红透。
眼看任丽敏呆在原地,低头不语,更是不见任何上前的趋势,于是众人开始起哄,更有男生趁机吆喝道:“祺哥,你赶紧自己过去请啊!”
“祺哥”是邹祺的外号,而其却是对得起这个称号,因为他就是高富帅的典型代表,身材修长,面容俊朗,更是出身于商人之家,为人仗义,出手豪爽,因此在大教的威望颇高,当然少不了女生的芳心暗许了,而恰恰任丽敏这个容貌清秀,性格文静的小女生便是其中之一。
最终还是邹祺经不住大家的起哄,几乎是在任丽敏“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挽着女孩的小手完成拍照的。
在经过五对的配对男女拍照留念后,终于第六对的时候,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一个高峰,因为此次配对的两人情况有些特殊,一个是大班长杨佳,女生是他的前女友元慧杰。两人已经分手近两年,此刻却情缘天成。
“牵手……”
“在一起……”
“杨佳、元慧杰……”
两人默默出列,望着近在咫尺的往昔恋人,阔别已久的熟悉与陌生,又再次蔓延至各自心间,仅仅不到两米的距离,两人尽量放慢脚步,希望永远走下去,没有尽头……
“爱过你,我从未后悔。分手,在我心中也不是终结。我很遗憾,没能在你爱着我的时候,好好的爱你。我知道这样的机会或许再不能有了。我只有企盼,能有另一个比我更好的男生,来延续我未了的梦。”
身材高大敦实的杨佳此刻不禁全身颤抖不已,牵手容易,放下何其难!
第十对配对的时候,再次将众人的情绪推向另一个高峰,因为此次的男生女生分别是苏道澜与慕依依,而前者对后者的五年暗恋似乎不知何时成为整个大教公开的秘密。
苏道澜面容平静地走出男生行列,其内却颤抖不已,复杂莫名。抬头望了一眼突然乌云密布的上空。可是此刻他不知道这算是天意,还是运气使然。若是天意,今日一别,何时再见梦中人。若是运气,空叹天意弄人。
女生队列的慕依依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只见她只是稍微迟疑片刻,然后神色平静地走到同心锁前,望着同心锁上的两颗“心连心”,美眸中泛起一丝羞意,主动将玉手放在同心锁上面,然后目光移到苏道澜的身上。
伴随着美人的注目礼,苏道澜神情恍惚地来到同心锁处,眼前的倩影渐渐与往昔的点点滴滴相印在一起。
“依依!”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不知道心底呼唤过多少次,随记中写过多少遍,但真正面对慕依依,他还是第一次呼出,虽然酸涩甚至有些沙哑,但顿时有种如释重负,改天彻地的感觉。
苏道澜伸出右手,艰难地慢慢移动,终于牵在一起。
温软如玉,柔若无骨,肤若凝脂,原来书上所描写的感觉是这样的。
就算此刻死去,也不枉此生。这是苏道澜简单天真的想法。
就在邹祺拿起相机准备拍照的时候,募然间,同心锁周围的上空的黑云更加密布压抑,接着一道醒目耀眼的紫色雷电冲破云彩的牢笼,轰然而下,赫然击向同心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