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酒楼,据临风阁不远处的另一间临街厢房中。
“师弟,今天可是月夕佳节,你偏偏不想呆在家里,还非要拉着我跟大师兄出来喝酒,说来就来吧,你看你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独饮独酌,完全不跟我们喝么!”
这间厢房内,此刻正有三位锦衣华服的男子用膳饮酒,适才开口说话的男子,年约二十,相貌平平,脸色略显黑,身材中等,却因为骨瘦如柴而如一根黑竹。
此人乃是夙州武监孟正立的公子孟超,而他口中的“师弟”便是夙州知府庞虎的公子庞庆双,另外一人则是孟正立的大弟子彭安辉,因为三人的武功皆是由孟正立传授,故而以师兄弟互称。
听到孟超的话语后,庞庆双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他,擎起酒杯,然后转首望着窗外愈发皎洁的一轮明月,怔怔发呆,眼神逐渐飘忽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之夜。
三年前的中秋之夜。
庞庆双自从见了楚昭璇一眼后,便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可谓“一见钟情”。几经辗转难眠之际,不惜苦苦恳求自己的师父孟正立三天,后者才答应送给他一颗“锁魂丹”。
所谓“锁魂丹”,原本是给触犯《武廷律令》的武廷凶犯服用的,可暂时在一天之内锁住魂念,如此以来即便是有再深厚的内力亦无法运转,即真气形同虚设。
而庞庆双利用这“锁魂丹”的真实想法,是为了再能看楚昭璇一眼。
但楚砭石与苏道澜皆是魂念强大之人,只要庞庆双一旦接近夙阳书院,在魂念的感应下,定然是被二人发觉无疑。唯有服用“锁魂丹”后,彻底封印魂窍,如此才可能躲过楚砭石与苏道澜的魂念感应。
下定决心后,庞庆双忍受着锁魂丹对自己魂窍的侵蚀,终于在八月十五那夜,暗中潜伏在夙阳书院的隐秘处,再次目睹楚昭璇的倾城天颜。
如九天玄女般起舞弄清影,还有胜似天籁的空灵琴音。这一切都令庞庆双越陷越深,当然也对苏道澜越来越憎恨!
他苏道澜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与此等佳人朝夕相伴,简直是暴殄天物!
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扉映照在庞庆双身上,他心中愈发苦涩起来,不自禁暗道:“可是她究竟去哪儿了?自从那夜后,我几乎每月都去夙阳书院和渃溪镇寻找佳人的芳踪,却一次又一次的杳无音信!难道她真的是谪落凡间的仙子,如今已然飞升天宫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不自觉地痴痴地发愣,甚至有几分目眩神驰。
“师弟,你是不是仍旧对当年你所提到过的少女念念不忘?”
彭安辉放下酒杯,顺着庞庆双的目光看了一眼夜空上的明月,而后若有所思地试探问道。
他身材高大,相貌端正,甚至有些清秀,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却炯炯有神。
“念念不忘……”庞庆双闻言后,喃喃自语一声,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彭安辉,挤出一丝笑容,自嘲道:“应该算是吧,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大师兄,容师弟我冒昧问一句,您可有喜欢的女子?”
彭安辉微微一怔,摇头笑道:“二位师弟应该知道,师兄我整日痴迷于修炼武功,除此之外便是帮着师父处理武监府内的一些事情了,哪有时间去关注什么女子啊。”
庞庆双点点头,继续追问道:“那师兄有没有想过,或者说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不怕你们笑话,师兄跟你们说实话。”彭安辉稍稍沉思后,答道:“我对于那种江湖女子应该喜欢得紧,最好是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武林奇女子。这些女子英姿飒爽,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噗……”
正在饮酒的孟超听到此处的时候,忍不住喷了对面的彭安辉一身酒水,哈哈笑道:“师兄,对不起,但你刚才说的笑死我了……”
说着这里的时候,孟超稍稍缓一缓,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并继续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如果说的好听是‘巾帼不让须眉’,实际上就是男人婆吧,这些女人就知道打打杀杀,有什么情调可言,我说师兄啊,你的品位还真是独特。”
庞庆双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二师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师兄呢,倒是你整天混迹黛香院,那些女子也不见得好多少吧!”
“师弟,你这纯粹是五十步笑百步呀!”孟超对于庞庆双的讽刺丝毫没有生气,而是盯着后者满是疑惑道:“说起黛香院我就更纳闷了,以前你也经常跟我去喝花酒的,怎么自从见过那个小妞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去过黛香院半步。”
用衣袖拭去脸上的酒渍后,彭安辉插话道:“这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师弟非但不去跟你胡混黛香院了,而且终日跟我刻苦修炼武功,这三年来,进展迅速,我想明年的武监比试中,庆双肯定能位列三甲的!”
“大师兄,你过奖了。庆双与您相比,实在是差远了。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庞庆双说着便不自觉想起苏道澜,当年后者只有十四岁,便可完虐他自己,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孟超这个时候,摇头深叹一口气,自斟自饮道:“大好的夜晚,却是被你们给破坏了。如此月色,应该是花前月下和暖帐春宵才对嘛。以前的时候,还有二师弟你可以陪我,现在倒好,你改换阵营了,竟然与大师兄一块犯傻了,整天就知道修炼。”
说着放下酒杯,起身有些摇晃地说道:“师兄,三师弟,我要去对面喝花酒了,失陪了。如果我爹问起我的话,你们一定要替我打掩护,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又去黛香院了!”言罢,转身便走。
彭安辉见他醉醺醺且几欲跌倒的模样,生怕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忙起身急喊道:“二师弟,你这样子就别去了吧,要是让师父知道的话,肯定关你禁闭!”
“大师兄,你就别多费口舌了,二师兄的秉性你又不是不了解,一旦喝醉了,即便是师父来了,也很难拉回去的。”说着,庞庆双又将杯中的烈酒一口灌下,眼中泛起莫名的忧伤。
三楼的连廊内,孟超刚走出房间,前行了几步后,便晃晃悠悠地准备下楼梯,未料到急匆匆行至临风阁厢房的时候,一个步态不稳,正好与开门而出的小二哥相撞。
“哐啷……”
小二哥手中的碗碟摔了一地,其瘦弱的身形更是被孟超撞回临风阁内,趔趄倒地,痛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