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天
利刃光芒2015-10-25 09:434,087

傍晚时分,夕阳下的残破村落中只剩下秦逸旭一个人。天地寂寥,他那瘦弱的小身体显得细小如尘埃,微不足道。是否人就是这般的渺小无力?可是他就那么固执的站着,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站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动分毫。

  寂寞的昆仑,悲凉的残村,那活着的人显得孤单而又悲伤;连夕阳都因为他的孤单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虚无而又苍凉的灰白色,苍白的可怕,因为这正是死亡的颜色!那死亡就是寂寞而又虚无的极限!秦逸旭那双黯淡墨黑的眼睛,带着永恒的虚无,看见了令人窒息的死亡!

  风残留着白日里阳光的温暖,轻轻的抚摸着这个浑身冰凉的瘦小身躯,空气中弥散的浓烈气息被风悄然带走,凝固的空气稍微有了一丝生气,缓缓的流动起来。秦逸旭终于动了一下他的手指,眼中的失去的光辉逐渐恢复过来,可惜他却没有了勇气去望向现实,而是转过身,望着那破败不堪的竹篱。视线一直延伸向远方,因为他的娘亲告诉过他:“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小岛,那里是人间天堂,美不胜收,还有那过膝长白须的仙人爷爷...”眼泪又不可抑制的往下流,逐渐打湿了他因为鲜血而染成红黑的污衣,本已经凝固的血,在湿热的眼泪下,又一次融化开来,形成一种粗糙的血红色,在苍白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瞳仁泛出了光芒,一道黑色的身影印入苍白的光景之中,是人,高挑而又精瘦,他步履缓慢,每一脚都踏的很实在,生怕自己会跌倒一般。村外小溪傲慢的阻挡了这个人的前去的路,黑色的人影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任何的精神波动,而他的眼中早已经目空一切!黑色的身影凌空迈出了一步,就在那小溪的上空,凌空而走!那天地万象引力对于这个黑衣人而言没有一丝影响!秦逸旭本能的畏惧,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昨夜那血腥的画面,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了一丝激烈的行为,因为他早已经崩溃,他的灵魂早已经陷入到永恒漆黑的空间之中,这个世界上似乎与他已经失去了联系,而他似乎也永远遗忘了这个世界,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虚无,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是否在害怕,是否在挣扎,在那虚无的眼神中看不到他内心的一丝痕迹...

  黑长的身影已经走过了小溪,他的身体显得极为单薄,风大力的吹过他略显单薄的身躯,身外的墨色长衣激烈的飘飞起来,水墨的颜色飘飞起来,流露出他的孤独与寂寞。他的躯干依旧挺拔不动,一步一步缓缓的往那残破的小村中走去。

  秦逸旭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容,刀削般的脸庞,呈现暗淡的古黄色,充满了历史沧桑,那深邃的眸子漆黑如墨,闪烁着星辰般闪亮的光芒,这道光芒似乎可以穿透人世间的一切!秦逸旭的心中顿时找到了一种踏实感,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没有恶意。

  眼前的中年男子缓缓的走向自己,在那坚定的一步一步之间,秦逸旭感觉到内心的孤单与悲伤得到释放,逐渐的抽离身体之外,精神也逐渐的明朗起来,在那崩溃的漆黑空间之内,他看到了一点光芒,狠狠的扎开了他心中那片漆黑的空间,传来了光与热。

  “害怕吗?”中年男子的声音浑厚而有质感,亦有一丝亲近之感。

  秦逸旭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中年男子的脸庞,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痕,这充满死亡气息的村子,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秦逸旭平静的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言语。

  中年人那双目空一切的眼中重新定格住了眼前的小孩,但那深邃的眼神中看不出对这个孩子有一点的怜惜,甚至他自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个孩子当做一个人去看待。他淡淡道:“在这里,你再也无法触及到任何人,然后孤单的死去。”

  秦逸旭默然,因为他现在连自己是否活着都不确定。过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只是一个刚刚八岁的孩子,他能够说什么,他又该用怎样的词句去描述内心的感受,甚至连中年人所问的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空气又仿佛凝固起来,变得异常压抑。中年人伸出了右手,缓缓放在秦逸旭的眼前,坚毅的目光变得些许柔和。

  秦逸旭心中那点星光闪亮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带来的温暖,像是一只有魔力的手,不断的牵引着他的心。只要走过去便可以得到解放,他的心是那样的渴望靠近那点光明!可是他却有了一丝犹豫,他是陌生人,怎么能够随便的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因为陌生而有了一种本能的抗拒?还是他害怕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一样?

  想到父母拼上一切给自己留下了生存的希望,他努力的打破心中绝望的囚笼,缓缓的伸出手去,直到指尖触碰到对方的手,一种温馨的温暖传入心扉,就像身处梦幻之中,渐渐的闭上双眼睡着了,因为他太累了。

  明月初升,月光透过林木斑斑点点的照射进来,山腰间的小木屋朦胧的露出了外形,这里便是中年男子所住的地方。他背着秦逸旭走了进去,由于极度的绝望,秦逸旭的精神力被严重透支,闭上双眼之后也没有动过。中年人小心的将他放在靠窗的竹床上,盖好被子便离开了小木屋,来到山顶。

  苍穹如墨,只有一轮明月,孤独的望着大地,中年人望着明月,心也逐渐的明亮起来,那些陈旧的记忆也渐渐的跳动起来。那是多远的记忆,中年人满脸痛苦之色,他不住的摇头,似乎想要忘掉那不堪回首的记忆,然而命运却是无情的,让他遇到了秦逸旭,这个在死亡绝望之地里存活下来的孩子!

  中年人的脑海之中陷入一片空灵。刀光剑影,腥风血雨,铁马嘶鸣,那些人、那些事似乎得到生命源泉滋润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涌现,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爹”

  他的耳畔似乎又听到那个时候孩子焦急的呼唤声。他刚要抽身去拯救他,却无奈他的身边涌现出的九名盖世强者将他重重围困...中年人的面容因为极度的痛苦而面容开始扭曲,身形不住颤抖。猛然间自他体内窜出两股真气,直接进入头部,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显得无力而又苍老。他重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唯美的明月,无奈的笑着。

  日色渐高,阳光自窗外树林间传了进来,零零碎碎的洒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梦境,森白的骷髅,狰狞的恶鬼...他奋力踢掉被子,霍的坐了起来,大口喘气。他定了定神,向四周望去,只见这是一件简单的小木屋,两扇小窗,屋内摆设简单干净,而竹床就在木屋的角落里。

  他缓缓的走下床,一步一步往木门出走去,轻轻推开木屋的小门。“哜呀”一声,拉开了木门。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传来淡淡的暖意。他轻轻的走到门外的一片空地,周围是一片的树林。风中带着花草香味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令人神清气爽。淡淡的雾气缭绕于林间,缓缓流动;青鸟与林间嬉闹,不断发出欢快的悠鸣。

  “这里是哪儿?”他在心中问着自己。他本能的想到了昨天傍晚的中年男子,赶紧四处瞭望,找寻着中年男子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他的心中难免有了一丝失落,心中一阵失落,他折返回屋内,等待着黑衣大叔回来。

  黑长的身影自木门间清晰的印在地上,随后,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秦逸旭那悬空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中年男子递给他两只大馒头,淡淡道:“吃早饭。”

  秦逸旭接过了馒头,正要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将馒头撕成两半,将一半大的递给中年男子,中年人停顿了一下,心中泛起一种久违的温暖,他甚至觉得与这个孩子的相遇,是命运不可抗拒的机缘,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他接过了馒头,放到嘴边缓缓的咀嚼起来。秦逸旭则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秦逸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望着黑衣大叔他的脸始终没有一丝笑容,冷酷无比,他有点害怕,轻声道:“我叫秦逸旭,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的心弦被轻轻扣动,掀起了涟漪,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大叔,你叫什么名字”...他的思绪再一次剧烈的往回后退,几乎回到了他伊始记事的孩子时代,纯净的白光淹没了他,过往的种种浮上心头,他停了些许时候,这才言道:“墨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或许这个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

  秦逸旭却抓住了他双眼中流露出的忧伤,闭上了嘴不再多言。墨天的双眼中的柔和之色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的眼神,严肃道:“随我来。”

  秦逸旭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生怕掉了半步,站在了空地中央。墨天抬起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极天峰,那里只是半山腰,却已经是一览众山小的高度,整个山腰以上全部被一层流动的云雾笼罩着。秦逸旭也仰起头望着那高耸入天的极天峰,仿佛这座高峰就在眼前,因为它是在太高太大,周围那千米大山在极天峰面前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

  墨天的眼中却没有将那直插天宇的极天峰放在眼中,淡淡道:“不登极天,不知天有多高;不潜黄泉,不知地有多厚。”他转过头望着那个身高只到他腰间的秦逸旭,略带兴奋道:“旭儿,来大叔背你!”

  秦逸旭点了点头,趴在了墨天宽大的后背上,紧紧的抓着,墨天缓缓的站了起来,体内的真气如柔水一般溢出体外,将他们两人包裹在其中,墨天笑道:“旭儿,抓紧了,我们走了。”

  墨天缓缓的加速,直到秦逸旭适应为止,这才笔直向天疾冲而上,虽然身体外面有真气保护,但是极快的速度产生的气流压力还是让这个从未经历过武学修行的孩子感到一真难受,他紧紧的趴在大叔的背上,半睁着眼睛望着下面,只见青翠的山峰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地上的一大片群山都印入眼帘之中。

  他的心不知怎么回事,在辽阔的天地间,似乎被无限放大,先前的印在心中的疼痛仿佛也渐渐的被一种辽阔感吞没!忽地眼前一白,如置身仙境之中,白茫茫的一片,竟然穿入到云层之中,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云海苍茫,仿佛只是瞬间,他们便冲出云海,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无垠的蓝天,无边无际,壮观雄伟;那种蓝是怎样的纯净,不带人间一丝的污浊!秦逸旭伏在大叔背上,纵情驰骋于青天白云间!曾几何时他躺在草垛上的幻想如今真的变作事实,他的心中却是何等的激动!回头望向身后的云海,白云如同水花,随着他们的去势,泛起长长云气;又如大河微浪,飘起半空;随着气流的平静,最后缓缓落下,回到云海之中。

  碧空如洗,墨天依旧朝上急速飞行,直到将那漫天的云海几乎收于眼底的时候,这才平行飞翔。

  远处,一座高耸入天的雄伟山峰,傲然屹立!秦逸旭屏住了呼吸,放眼远眺,无垠的青天下,一座孤独峰体,再也不见其它山峰,宛如神话中,支撑天的天柱!而更令秦逸旭惊讶的是:在这云海之上竟是一眼望不到极天峰的极高处!

  极天!何为极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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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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