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丰从儿子离开,暗月堡一个多月以来风平浪静,和夫人藤凰卿再续前缘,形影不离,虽两鬓有了银丝,有一种新婚般的喜悦。
在外人的眼里,退养在家的郡王足不出户,安享晚年,平时也只在附近走动,探望族亲好友。而每当夜深人静,夫妻相对时,藤凰卿一边垂泪,对赫连冲牵挂不已。赫连丰每晚默默整理收集到的消息,却不能确认冲儿的出向。
皇室没有追责,这让他无所适从。一贯雷厉风行的皇室,最近几年的诸多执政方式令人费解。像器灵郡主失踪这样的大事,一直没有消息。他举族私自离开封地,又在家族造成皇室尊亲失踪,这一桩桩都可以降罪,却不痛不痒,甚至没有结论,疑云重重。
“冲儿什么修炼法则也没学啊,好歹有了内丹,这来来去去几年的话,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武魂师啊?这孩子自幼身子弱,能受得了朝廷的讯问吗?他去南方,一定不适应那边的气候。”
藤凰卿打开窗户,望着当初马车消失的方向,每天念叨着反反复复的几个担忧。自从孩子走了,她就坚持住在外院,这儿多少有一个多月与冲儿相处的回忆。
“阿卿,你平时和冲儿形影不离,最近发现他有没有异样?”
赫连丰一直隐忍着内心的秘密,没有说出来,一旦发现大能周的有缘人,自然有人来接引他。他甚至想,梅乐突然到来,是不是发现了并带他走呢?实在是太巧合了,难以相信,可又十分可疑。
“有啊,都是托暗月血祭的福,之前这孩子很少说话,郁郁寡欢,胆子又小,连仆人问一句话他都要木讷半天。成人礼的那天晚上,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想起来我都开心。”
“是啊,那孩子脸色苍白,眼睛里却很有神采。他真的是托暗月血祭的福。”
“丰郎,有一件事我不懂,赫连家族信奉的是暗狼,可为何祭奠暗月呢,这世界没有什么暗月之神啊,暗月也跟暗狼没什么关系吧?”
“也许,暗狼的力量来自于暗月吧。”
赫连丰模棱两可地回答,其实自己幼小的时候也问过长辈,一般都这样回答,他也习惯这种说法。甚至为何这儿取名暗月堡,都不知缘故。
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雪地里的脚步声,来人故意踩得积雪咯吱作响,应该是木长老到了。
“木老,半夜了,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临窗朝外面小声道,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妻子不说话。
“有客人来!”
“哦,那去大厅吧,把外堂理事的长老也喊醒!”
他果然听到是木长老的声音,言语中还有欢快之意,自从回到暗月堡,除了皇家侍卫那一起不速之客,真的还没有过客人来拜访一个失宠的郡王。
“不用了,客人说,就到这儿来,还说要看看藤小姐。”
“什么客人要看我?”
藤凰卿嘀咕着皱起眉头,赫连丰也愕然,深夜造访没有经过允许,还提出见自己夫人,除非藤家的人,要么也实在太过分了。也接下来木长老的话更令他生疑。
“族长,快换郡王官服,客人很快就到!”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果然接近了,房外的守卫亲兵发出抽刀的声响,“什么人?敢夜闯暗月堡!”
“皇室金牌侍卫长梅乐,带领侍卫夜巡,无关人等一律回避!三丈之内鸡犬不留!”
朗朗的声音传遍外堂,连外堂已就寝的仆人也窸窸窣窣地纷纷起床回避,金牌侍卫长出巡,有先斩后奏的大权,声音突然出现在外堂,引起了一阵骚动和急剧的脚步声,仆人和守卫纷纷朝内堂而去,守卫连通报一声也不敢,足见皇法威严。
赫连丰匆忙换上郡王装束,打开偏房小门,果然见领头的梅乐一身侍卫夜行服,大步走过来,朝他拱手示意,右手微微端举着侍卫长金色短剑,站立在门边,脸上露出肃穆的神色,让后面蒙面的六人鱼贯而入。
堂堂金牌侍卫长守护门旁,赫连丰暗暗吸了一口寒气,忐忑不安地一步步退到床边,让出空余的地方,偏房卧室并不大,六个人进来已经很拥挤。
来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完全不像整齐划一的侍卫,其中一个露出一缕白色的胡子,全身没有一点灵力波动。木长老站立到门的另一侧,垂手静立,眼角余光扫视着来人。
“木尊者,你进来挤一挤!”
那白胡子老人首先取下斗篷,露出鹤发童颜的外貌,酒糟鼻子特别显眼,如同白鹤展翅的双眉斜斜插入双鬓,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
“酒鬼,你怎么来了?房间窄小,我还是呆外面吧!”
“进来进来!有我徒儿守着,你就放心,蚂蚁也不想爬进来!”
“那是!”
木长老一阵谦让,还是挽起长袍,飘到赫连丰身边,内心却嘀咕着,如果是官场,酒尊者没有让金牌侍卫长徒儿守门的道理,看来他还不是今晚的主角。
“赫连族长、母亲、木爷爷!”
一个单瘦的蒙面者扑向藤凰卿,令赫连丰左右为难,直到将躲闪不及的藤氏抱住,他才有点哽咽喊出声。
“冲儿!?”连同木长老都吃惊地喊道。
藤凰卿迫不及待地取下他的斗篷,然后她看到了一张日夜牵挂的脸,和当日相别,冲儿的气色好了很多,她凝神看了一阵,泪水哗啦啦淌下,抿着嘴唇说不去话来。
“是冲儿,回来看你们了——”
肖成本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是赫连冲的意念作怪,自己难以控制,何况满脑子对藤凰卿的好感,伸出手擦出她脸上的泪水。
“冲儿,你——”
赫连丰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何况还有五人身份不明,本想关切地问一下缘由,却说不下去,眼睛不由转向几位来客——旁边的几人似乎并不急着表明身份,一个个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其中一个取下斗篷,是一个里面穿着青衣的女子,面貌特别清秀,微笑着朝自己点头示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冲儿,还是先招待一下客人。”
“不急,木爷爷你可好啊,你怎么连雪花也没拍下?”
肖成挣开母亲的怀抱,跨左一步拉起了木长老的手,指了一下珠儿,匆匆一别,他最满意自己的改变,其实今天回来,他也是传递一个信息,当日的赫连冲,已经不再是废材族人了。
他满脸的笑意,手掌中升起一团蓝黑白相间的火焰,伸手一拂,将他身上的雪花清理干净,随手一抛,那火焰瞬间点燃了卧室中的炉子,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欢快燃烧的声音。
这一举动,连木尊者、酒尊者都露出羡慕之色。不同的火焰代表不同的元素,三色火焰交融,尤其是黑色的火焰占驻了首位,隐隐是水火交融的境界,就令人惊艳不已了。
“贵公子天赋奇佳,赫连郡王该引以为傲了,只不过今天匆匆而来,没有带来任何礼物,本王实在抱歉!”
赫连丰终于等到有为主的客人发话,马上躬身道:“不知哪一位王爷大驾光临,卑职不知深浅简慢了,还请恕罪!”
“怎么能说罪呢?本王其实没有封号,今日起本王就自封为栖霞古镇王吧!”
“这——”
来客年轻人的声音,自称本王,还居然自封,令赫连丰不知所措,除非叛逆,谁敢自封为王啊?他有根深蒂固的皇族观念,何况赫连家族出身卑微,一直低调行事。
“我不只是自封为王,今日还封你为暗月王,统领北至昆仑山脉。南至栖霞古镇以南八十里,周围千里范围。”
“万万不可,您是王爷的话,我按朝廷礼节朝拜,至于赫连家族信守与皇室联盟,永为守法臣子,不敢——”
“父亲,这是栖霞古镇王的信任,将他现在的驻地都封在你的麾下,还不谢恩?”
“冲儿——你大胆!”
赫连丰怒喝。藤凰卿也脸色大变,伸手拉住冲儿,示意他不要插嘴,可冲儿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催促赫连丰领旨。
木长老见多识广,此时也是云里雾里,不着边际,躬身抱礼一圈说道:“这位王爷十分眼生,大家来暗月堡就是客,可否见了尊容,我们坐下慢慢说话。”
那王爷男子哈哈一笑,说道:“是我们唐突了,你们取下斗篷吧,只不过本王有不得已的原因,今天还不能与各位直面相见,说实在的,这儿没有一个人见过我的真面目,只不过——”
他拿出一串佛珠,递给了身边的大牛,大牛接过去交给了赫连丰。
“古佛龙珠!”
赫连丰当即拜倒在地,这是千年前的一个血盟,皇室的缔约信物,就是入手感觉特异的古佛龙珠,当年的大能周交给了皇室。见古佛龙珠如见大能本人,身为赫连家族的族长,盟约的继承人,他怎么能不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