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鬼殿以北一百余里处金乌岭玄阴教总坛。
此时,玄阴教总坛议事大厅的上首坐着一个老者,老者年约八旬左右,满头白发,身子还算健硕。但脸色苍白,眼中满是萧条落寞之色。远处,兵器碰撞的“乒乓”之声络绎不绝,时不时的夹杂着人的痛呼和惨叫。
过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还未到达门前,忽然听见两声闷哼,接着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撞得粉碎,纷乱的木屑落了一地。而来物其势不止,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白发老者身前,却是两名玄阴教弟子。只见二人双目圆瞪,嘴里鼻子里渗出血来,胸膛位置深深下陷,鼻息间只有出气而没了进气,眼看是不活了。
这时,从洞开的大门之中依次走进四人。这四人中三男一女,均是一袭青衣,二十岁左右,为首的那个男子身材比其他三人都要高大,面无表情,一脸的刚毅之色。走在第二位的是一个女子,只见这个女子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玲珑的身体紧紧地包裹在衣衫之下,凸凹有致;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里水波流转,虽未带笑意,但那股透在骨子里的妩媚之情犹如天生,让人见而难忘。也幸亏那老者已然年老体衰,要换做一个精力旺盛的男子,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丑态呢。
在女子之后的是一个一脸阴翳的男子,其人身材不高,堪堪与那女子相齐,有着一个鹰钩鼻,看着尖嘴猴腮的。从进来开始,此人一直脸带微笑,看起来和蔼可亲,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要多阴险有多阴险。最后进来的一人剑眉星目,相貌颇为俊朗,但脸色冷谈,眉目之间凝结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四人进来之后,白发老者从四人背后洞开的门扉中看见远处本门弟子几乎已被身穿大红衣衫的血卫屠戮殆尽,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明了今日大势已去,自己辛劳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随风而逝。想到从今往后,整个修真界中玄阴教将从此除名,白发老者是又怒又气,嚯得一下站起身来,双目中迸发出熊熊怒火,但脸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容。
“哈哈,没想到今日鬼殿的四大护法一齐驾临本教,鬼王如此真看得起老夫,老夫真是三生有幸啊。”
“衍虚子前辈说笑了。前来拜访贵派之前,家师就一再叮嘱我等,说玄阴教是衍虚子前辈一手创立,从创派之初到如今时间虽短,但贵派却发展迅猛,势力强大而不容小觑,足见衍虚子前辈神通广大,治下有方。因此家师这才命令我等四人一同前往,希望前辈能够指点我等四个不成器的晚辈才好。”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意的鬼殿第三护法——鬼魍。
这段话说得恭敬之极,但其中的嘲笑之意昭然若揭,听在行将灭门的玄阴教教主衍虚子耳中更是异常的刺耳。只见衍虚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把银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哼!鬼王的座下高徒老夫岂有资格指点。四位护法也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了,老夫的一条老命在此,若是有本事,尔等拿去便是!”说完只见衍虚子的双袖鼓涨,其中劲力吞吐,瞬间就将两条完好的衣袖荡为齑粉,露出两只枯瘦的臂膀。然后在四人注视之下,只见衍虚子双手手指之上的指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长,最后居然变得有尺许左右!
“呵呵,前辈的玄阴爪远近闻名,死在前辈爪下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战一触即发,那鬼魍却依然不忘吹嘘拍马一番,但很显然那衍虚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废话少说,这些年鬼殿四大护法的威名远扬,人人都知道鬼殿之中英才辈出,今日就让老夫见识见识,是否言过其实!”
“好说,好说。”嘴中说着好说,但鬼魍却依旧负手而立,根本就没有出战的意思。反而是鬼魍身旁的明宇——也就是现在的鬼魉踏出一步,向衍虚子微一抱拳说道:“晚辈不才,愿领教前辈高招!”
话音未落,鬼魉已经身在半空,手中白光一闪,已多出一柄白色骨剑。左手捏一剑诀,右手“刷刷刷”连刺三剑,三道剑芒几乎同时从骨剑剑尖发出,分上中下三路向衍虚子直刺而去。
看见三道凌厉无比的剑芒向自己刺来,衍虚子毫不慌张,嘴角扯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轻描淡写的挥出三爪就将三道剑芒击溃。
一击未中,鬼魉也不在意,本来这三剑也只是他试探性的攻击,并未奢望能起什么作用。身子落地已离开原来的位置丈余,催动噬灵咒,嘴中喝一声“去!”,手中骨剑脱手而去,离开手掌的骨剑迎风暴涨,化作长有一丈宽约三尺的巨大长剑,剑身之上寒芒闪烁,一股戾气冲天而起,看这戾气的浓度就知道,死在这柄骨剑之下的人已经不知其数。
不只是鬼魉手中的这柄骨剑,鬼魑的开山斧,鬼魅的金丝软鞭,鬼魍的鬼影神针及饮血剑均是鬼殿中历代前辈的得力兵刃,在这之前就已经是杀戮赫赫,这几年鬼王赐给四大护法后,鬼殿开疆扩土,灭掉的大小宗门无数,死在这几件兵刃之下的亡魂就更多了。
看到鬼魉将骨剑完全祭起,衍虚子再不敢托大,屏气凝神,双手结起一个奇怪的手印,突然间室内阴风怒号,在其他世人警惕的目光下,只见衍虚子正前方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手爪,手爪的十个指头之上有着长长的指甲,森然地闪着寒光。
两个手爪刚刚出现,白色骨剑已经呼啸而至。衍虚子双手手印变化,那虚空中的巨大手爪随之而动,“轰”的一声巨响,骨剑和手爪相碰,那巨大手爪的光芒稍稍一黯,但随即重新暴涨,而白色骨剑却是剑身发颤,随后倒飞而回,回到鬼魉手中之时已经变成寻常大小了。而鬼魉也是闷哼一声,连退三步,脸色潮红,好不容易才忍住已到喉咙口的鲜血。
首次交锋,竟是鬼魉吃了点小亏!
其他三人见状,心中也是颇为惊讶。此时鬼魍虽然还是一脸的微笑,但心中的轻视之心尽去,一双阴沉的眼睛望着衍虚子,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自小到大鬼魅都和鬼魉极为亲近,因此现在鬼魅到不怎么关注衍虚子,而是向鬼魉看来,眼中满是关怀之色,看见鬼魉向自己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鬼魅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来,鬼魅向鬼魑递了个眼色,鬼魑会意,和鬼魅一同上前,双双祭起了自己的兵刃和衍虚子战成一团。
只见鬼魑祭起的是一把开山斧,而鬼魅的则是一条金丝软鞭。开山斧势大力沉,再加上鬼魑的噬灵咒比之鬼魉的也强了不少,因此鬼魑也勉强能够抵挡得住巨爪的攻势;再加上鬼魅的软鞭灵活多变,攻击范围又广,常常能够绕过巨爪给后面的衍虚子造成干扰,因此一时之间二人堪堪能够将衍虚子拖住,但却依然占不了上风。
这边鬼魉休息了片刻,复又祭起骨剑,重新加入了战团。一时之间,室内异响连连,剑芒纵横;鬼气森森,阴风阵阵。
四人斗了片刻,鬼魑等三人均是心往下沉,他们没想到这衍虚子的道行竟已达到了如此地步,自己三人居然才和他打成平手,要知道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前哪次他们四大护法不是独当一面?现在他们才知道为什么鬼王这次如此慎重的原因了。
又斗了片刻,局势非但没有改变,鬼魉反而一不留神之下被巨爪扫中,虽然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但其右肩依然被撕去了老大一块血肉,这时候正鲜血淋漓。
“鬼魍,还不快快过来帮来!等着给我们收尸呢?!”见鬼魉受伤,而三人联手依然没什么优势,鬼魅终于沉不住气,向一旁隔岸观火的鬼魍喊道。
“这就来了,急什么!”答应一声,鬼魍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紧紧的盯着衍虚子,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一样。
那边衍虚子见状,眼神越来越凝重,虽然现在看起来自己稍占上风,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四人确实不是易于之辈。就拿那个鬼魉来说,第一次交手之时自己本来以为对方即使不重伤,怎么也得见血,而后来的情况却是敌人毫发无损,仅仅只令他气血不畅!这样看来,这四子确实是名不虚传。况且现在和自己交上手的还只有三人,另有一人自始至终还未出手,这样说来,自己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啊。想到这里,衍虚子心中发虚,只想速战速决,最好在那人动手之前解决一个,这样自己也许还有些许胜算。
就在这时,衍虚子瞥见已经受伤的鬼魉在自己巨爪的攻击之下行动稍有迟钝,心头顿时大喜,手中手印连变,空中的两个巨爪光芒大盛,一下荡开鬼魑的巨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向鬼魉扫去。这一下兵行险招,已有了拼命的架势。作为目标的鬼魉也是大惊,慌乱之间牵引着骨剑横担自己胸前,妄图抵挡住这雷霆一击。那边鬼魅见状更是花容失色,惊呼一声,自己本来攻向衍虚子的长鞭硬生生的收住去势,转而向着鬼魉急卷而去。
呼啸而来的巨爪带起的劲风刮得鬼魉脸面生疼,突然鬼魉只觉得身体巨震,骨剑已被巨爪击飞,然后自己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再也忍之不住,冲口而出,眼前的巨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瞬间便到了自己身前。就在自己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踝一紧,然后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带着向左边飞出,接着一声巨响传来,自己原来位置的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形大坑,大坑周围尘土飞扬,整个房子都在微微颤抖!
鬼魉死里逃生,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发现自己脚踝上东西正是鬼魅的长鞭!是鬼魅救了自己一命!
衍虚子这必杀一招落空,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引爪回防,但为时已晚,那边一直未动的鬼魍就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又岂能轻易错过?只听得阵阵破空之声传来,衍虚子循声看来,却是瞳孔微缩,但见眼前是一片针雨,更可怕的是这些银针并没有固定的路线,而是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加上数量实在是太多,自己完全无法阻挡。手忙脚乱之间,衍虚子只好将玄阴爪散去,然后迅速在自己周身凝结出一层防护罩,然而防护罩尚未凝结完全,鬼影神针即以打至,只听得“嗤嗤”声响,已有数十根神针刺破护罩,进入了衍虚子的身体。
神针入体,奇痛难忍,神针上附着的阵阵鬼气顷刻之间散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的侵蚀着自己的灵魂,正在衍虚子试图凝结玄阴之气来阻挡鬼气之时,突然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感觉自己心脏位置一痛,却是被一柄血红的仙剑洞穿,在倒下的那一刻,衍虚子看到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脸带微笑、一脸阴翳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