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风清,末春的夜尤为宜人。扬州西郊的一座破庙中站满了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其中有两人正在谈话。
只听其中一人道:“大师兄,据小弟对兄弟们尸体的查看,已经初步确定他们都是被一击制命,根本未曾还手就已死于非命,就连八师弟也是在被一掌震伤后就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最后又被补了一掌不治而亡。”说话的人剑眉上扬,双目熠熠光芒四射,短发上指,面目清雅神俊且身材高挑。
那个被称为大师兄的瘦小黑衣人惊道:“八师弟虽然是我们的小师弟,但他的武功造诣与我们相比相差无几,寻常高手根本动不了他一根毫毛,为什么竟会受制于他人一掌?无悔,你的消息可否属实?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这个人必定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大师兄,七师弟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不过大师兄也不必担心,师弟必当查清那人来历,然后合力杀了他为八师弟报仇!现在我就带人去速查此事!”说罢就欲告辞离去。却见那那大师兄急声喝道:“杀我们八师弟之人会不会是梅花四剑、玉箫神侠、银月飞影这些扎手之人?”那自称为七师弟的黑衣人双目闪动,停住脚步,摇摇头道:“不可能,咱们兄弟受的伤是被一种极其霸道的内力所伤,银剑四使武功虽然高强,但也绝难有如此内力,至于金毅、万飘雪便更不可能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正在对付我们,怎么可能分身杀人呢?再则听那烟雨楼的管事说,是一个潇洒漂亮的白衣少年所为。”
体型瘦削的黑衣人若有所思,轻轻的点了点头,恨声道:“师弟,你带几个兄弟去盘盘底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们头上动土!”
那个高挑的黑衣人听罢便带着几个人飞奔而出,渐渐地就消逝在黑夜中。
庙中黑衣人自然自语道:“但愿三个月后,那两个老匹夫能够准时赴约,也好一并除去永绝后患。至于那个杀八师弟的凶手,不得迟早落入我们手中……哈哈哈哈……”倏地,庙中传来一阵阵阴险的笑声。
笑声远去,已是第二日清晨。
风光无限,一团白影正向绝峰飘来。
简傲提着笨重的牛筋索连夜飞奔,直到天明终于赶至孤峰。见到两位师傅后,歇也不歇,便又一口气把山下所遇之事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
冷如风叹道:“狗皇帝一死,其子更加歹毒。你出手杀了这么多黑衣人,必定会成为他们追杀的目标。本来师傅二人赴约之时想把你留着绝峰上继续学习武艺,有朝一日或许可以重振江湖。可惜现在你已暴露,所以我们三人必须齐去泰山,否则傲儿你必定会死于非命。”
简傲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难道我们竟连一点胜算都没有吗?”
古老微微的摇了摇头,黯然道:“只要那天我二人能保你生出泰山,那便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总觉得这像是一个积蓄已久的阴谋,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咳咳,此去一行恐怕凶多吉少,你且做好心里准备。”
简傲似乎感到有一股冷气不断从后背蹿出,一种说不出的寒意萦绕在心头,就像一把尖刀突然卡住了自己的咽喉。但却淡淡地道:“大丈夫岂惧生死,只不过为什么我们不邀请后起之秀梅花令主等人一起去赴约泰山,那样我们的胜算又会大上许多。”冷如风笑道:“这些后辈中的高手能有今日之成就实属不易,我不想让他们白白地毁在泰山之巅,傲儿,为师的话你可明白?”
简傲朗声道:“两位师傅满怀的光风霁月,徒儿定当引为榜样,尽力做一个心系苍生的任人义士!”
江湖上评论武林中人一般有两大说法。一种说法是许多江湖人是为了自身利益、家族利益或者门派利益来处理道上的事情,往往不会在乎其他人的利益。另一种说法是许多江湖人是为了自己能在武林中成名立万,于是便有各种各样的名争暗斗,什么武林盟主、一派掌门等等之类的身份,便成为这些追求声名的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至于拿什么来追求,方法那是太多太多,斗智斗力,尔虞我诈,甚至有些人为了一统江湖极度练武导致走火入魔,沦为魔道。
但其实还有另一种人,既不在名也不在利,只是一种兴趣,天性使然。啸傲江湖、仗剑卫道旨在除魔铲恶,来无影、去无踪才是真正的侠客本性。
冷行云笑道:“泰山离此数千里之遥,我们日夜兼程恐怕也要半月时间,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今夜便传你两门特殊功夫,以备应急之用。”不等简傲说话,冷老抚了抚雪白的山羊胡须,继续说道:“近年来,师傅想到一个人武艺再好再强,也会有被制住的时候,尤其是你初入江湖,很容易中了一些下三门的手段。再则江湖之中不知隐藏了多少前辈高人,为师传你此两门特殊功夫,说穿了就是助你逃跑用的。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原本没什么好笑的,今日我叫你买这些牛筋索来,就是想传你第一门功夫”脱绳功”。你且听仔细,我会将这些牛筋索打成一个个十分紧的结,然后你要用一只手的手指去解开,加以反复*练,以你现在的基础和资质,不出一月,必然大有功效,到时候如有粗绳之类的软索将你缚住,而你又无法单凭内力震开的之时,便可使用“脱绳功”凭借手指之力将其解开。
简傲望了望仙手书生冷如风,俯首道:“师傅为傲儿良苦用心,徒儿定当日夜习练。”
百变神医长笑一声,欢颜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与当时一样,师傅便同时传你这第二门特殊功夫“破穴功”,多年前为师年少气盛,凭着一身功夫和医道行走江湖,傲慢无比,岂料有一次竟被一怪翁在三招之内便点了我的穴道。从此我便隐退江湖,继续钻研武技,并研究出一种转破穴位的”破穴功”,此功是在前人经脉移位的基础上加以强化和弥补,在对付一些点穴高手之时,你必须熟练运用此功以达到随心所欲暂移筋脉的境界,倘若万一不慎被点,即可运用此功强行突破穴位,从而达到逃跑的目的。”
说话间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江湖之中,逃跑最为武林中人所不耻,但真正能成大事者却必须具备这种思想,因为这样的人往往要拯救很多很多遭受苦难的人们,但你只有一条命,如果你一旦死了,那些数不胜数的受苦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呢?而你正是解救此次江湖危难的不二人选,所以你的命可能会关系到江湖数十年的命运,事关重大,尚望徒儿能够明白,但你那一股傲气,却千万莫要丢失!否则后果难以预计。切记切记!”
简傲听得感动万分,几乎落下泪来,朗声道:“师傅厚爱,傲儿明白。”
“嗯,你能明白师傅言语的含义就好,现在我传你“破穴功”心法,你且记于心中,日后加以习练和领悟。气为万源之本,穴为功守之要,合丹田之力使筋脉逆转,虽呈万死之相,但因有雄浑的本门内力为盾,可使逆流之相瞬息变换,从而达到破穴的前提,然后再聚全身内力集于一股,将其摧至被点穴位之处,暗自冲击半刻,穴位自解。切记只能一次破一道穴,不可同时用此法破两道穴位或更多,否则会因为内力分散不受控制而成为潜伏在身体中的敌人。切记!切记!”
小木屋里光明几净,依稀可见床沿上铺着一层灰尘。
两个老人各自盘膝坐在小木屋的书房里,不曾说话,双目紧闭,似已睡去。
小木屋的外面花草依旧美丽,池水清澈醉人。还有后面的那块平地,日光透过竹林打在地上,铺成一片零闪的碎影。
风轻摇,碎影浮动,浮动的碎影上有一个白影伫立。
玉带飘飘,黑发如墨。
九指飞动,牛筋索打的结已然解开。
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
如竹阵外的长河,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