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钧知道,这个时候的道教还没有创立,“方士”其实就是道士的前身。不过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这帮凶神恶煞的燕兵都礼敬有加?便问道:“常方士?你认识?”
巧妹并未回头,仍然望着那边答道:“嗯,他是咱们邯山这儿出了名的方士,很厉害的。今年初的祭祀还来过咱们百芒村呢。”
“他也是咱们赵国人么?”
“当然了!看,多厉害,连燕兵都这么怕他。”巧妹回答得很是干脆。
绍钧想既然是很出名,古人又很迷信,想必燕兵也会惧他几分,所以虽然是敌国的人,也有这敬如上宾的待遇。其实绍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说过,这些燕兵都要服从中央的命令的。而这时的燕王着实是个不怎么样的人,用道貌岸然,贪婪胆小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而且特别喜欢乘人之危。后来为了求和,连亲儿子都能砍了,您想想这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位之后便做起了万世千秋的大梦,不过想这祖宗的积业长久也没什么错,偏偏不走正途,非要求得长生不老之术。于是四处寻找能人异士,吩咐手下的人如若找到,就请回国,加官进爵,请不动的就坐地解决掉,以免被其他人得到。这不,这些燕兵是怕这常方士一旦高升,落下积冤,才不得不小心谨慎。
绍钧听说这道人很厉害,便想起太上老君和太乙真人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可眼前这个叫“常方士”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燕兵客客气气的引路,这老先生却走得是一步三颠,眼珠子左右转,燕兵不住地恭维,这位道爷却摇头晃脑,怎么看怎么一个市井的地痞无赖,这也就是燕兵的营地,要不然这个地方肯定是放不下他了。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我怎么看着不像啊?”看到绍钧一脸不信的样子,巧妹就加重了语气。
“绍钧哥不了解,别看常方士平时这副模样,大的祭祀还是要倚靠他的。咱们邯山的山祭只有他一个能当祭司,好多人都夸他未卜先知,可厉害了!”巧妹这观点就和追星一样,别人都说好,就都好。
“还……还真是看不出来啊!”绍钧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没话找话的圆了一句。不过他心里很是怀疑,一来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并有着现代社会经历的人,这种事轻易是不会信的。二来他没事菜市口就摆摊算卦,深知这一行的“未卜先知”的能力绝大多数都可以归于一个字:骗。除非这古人真有法术,只是后来失传了?
“那他每年祭祀都要施展法术喽,你也看见过吗?”绍钧问。
“没,我只是参加祭祀的清扫,没见过他施法,不过他用法术炼的丹药,治好了很多人,有一个被他治好说书先生还专门做了一段他的书呢,我们村里的人也说他不但法术高,而且体谅咱们穷人,看病有事都不收钱,这十里八村的也都这么说。”巧妹回答说。
绍钧一听,更觉得这人不是很靠谱,看了几眼远处那吆五喝六的常方士,便看不下去了,可是巧妹却看得出神,直到绍钧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该给乡亲们送吃的去了,才一步三回头的奔了小屋。
绍钧看着高兴得就像见了偶像的巧妹,轻笑了一下,原来哪里都有“追星族”啊!
夜已经深了,经这一天的折腾,无论是燕兵还是被抓的村民,大都疲惫的睡去了。绍钧本来也已经倦在土屋的一个角里准备睡觉了,但这人如果心里有事,那就不管你如何闭眼,也难以入眠。
绍钧的心里那叫一个乱,虽说通过巧妹的一番言语,知道了自己应该身在先秦,可这阴阳交替是匆匆而过,实在让人迷惘。而且这别人穿越不是个公主,就是个王爷,自己衰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拖了个人情,不用受那份刀山火海的罪,可睁开眼睛却变成了一个黄嘴丫还没褪净的毛头小子,更坑爹的是这毛头水小子还是个被抓的俘虏。绍钧现如今也是个去过地府的人,那照平头百姓来说也是个有见识的人,死倒是不怕。不过刚准备开始这一世就被人宰了,这也衰大发了。常听说一次枯荣,既是一世,修得十世之善可成佛。那自己要是十世都衰死是不是也会有个什么“金衰子”一类的称号呢?不过想来这称号是即不好说又不好听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巧妹倚在自己身边的地方安静的睡着,绍钧站起身来,脱下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又跨过横卧的燕兵想要方便方便。燕兵瞄了一眼见是小孩,便继续睡觉去了。这么一来,绍钧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寻着能落脚的地方,走出土屋。
这夜晚完全没了白天的嘈杂,却又静得让人惴惴不安,绍钧避开光亮,来到一丛蒿草边上,刚想就地解决,忽然听有人说话。绍钧不好意思被人撞见自己解手,立即提住裤角收了声,听了一听,原来竟是燕兵头目和心腹两人在窃窃私语。
“哼!这个家伙,竟不知好歹,真是太放肆了!”说话的正是燕兵头目,白天绍钧见他指手画脚的,所以自然是知道。
“是啊,您对他百般谦让,只是念他小有一点能耐,咱们燕王又这么爱才。可这斯竟目中无人,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人了。”
“恐怕这一路上都要受他的气了,哎!”
“嘿嘿,莫说您这心里不舒服,兄弟们都有这种感觉。咱们好酒好肉的伺候,又把最舒服的位子给了他住,可他却吆五喝六的把咱们的弟兄当下人使唤,这还不说,不是嫌饭凉就是嫌水烫,弟兄们哪个心里能没气呢?”
“哼,刚刚竟然对我也大呼小叫的,老子我恨得也是牙根痒痒!”
绍钧听到这,知道这两人说的是那常方士。也难怪这些人发牢骚,就连同为赵国人的绍钧也觉得这人不靠谱。
这时只听那心腹冷笑着说道:“头,其实想出您这口怨气也不难,咱们宰了这个人不就像捏死个臭虫一样容易?““那怎么行,这事要是大王怪罪下来,那还了得?就是真要啥,也等回去交了差再说。”
“嘿嘿。”那人又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那这事就看上边能不能知道了!”
“哦?”
“这次出来也有日子了,邯郸周围也被咱们搅得是鸡犬不宁,这上头的命令也不过就这样了,再说咱家老爷让你来这腹地,不就是走走形式,回去好高升一步?可别忘了这赵兵不是放咱们随便闹腾的,时间越久弟兄们就越危险。这次抓的人是不少,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但就是没这些人,咱们这功劳也小不到哪去。况且要是脑袋没了,功劳在大能有啥用呢?以小的我的意见,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人全部都……”
“宰了?”没等他说完,燕兵头目马上接了过来。“回去就说这老儿想要领着这些村民反抗,不得已才没能抓回来。”
“对、对!小人正是这个意思,回去只要咱们众口一词,反正也是死无对证。”
听两人说到这儿,绍钧只觉得一道凉气爬上了后脊梁,头上不禁地渗出了汗珠。这两人说的多轻松,你一言我一语这事就定了,可在这三言两语里十几条命就这么没了,这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只听这两人继续说着。燕兵头目问:“那你说这么多人,以咱们这些人手,杀起来可不能有漏网之鱼呀,这一但消息传出去被大王知道,咱们还是吃罪不起啊!”
见头接受了自己的意见,这兵丁更是说得起劲:“头儿,这不打紧。我来安排,保证没有问题!咱们把他们聚集到一块儿,四更天的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既没有活口又没有反抗,这不就都周全了吗?”
“嗯,不错。那姓常的也这么办?”头目有点犹豫。
“嗨!马上就归西的人了,没必要对他客气,您说呢?”
刚说到这,就听见“哗啦”一声。
两个燕兵警觉的立刻问道:“谁?”
绍钧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一下就瘫软在地。却见不远的草丛里蹿出一个人,头也不抬,撒腿就跑,正是那姓常的方士。
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个燕兵知道计划败露,必须要杀人灭口了,立即拨刀就追了上去,几个不远的燕兵见状,也举着火把跟了过去。
许久,人声都远去了,绍钧一见四下无人,好容易系上裤带就要逃跑,可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自己一跑了之,固然保住了性命,可那十几条人命怎么办?可不跑自己一个小孩,又能干什么呢?”思来想去,最后绍钧一咬牙,反正自己也是死过的人了,有啥怕死的。再说就冲巧妹,也豁出去了!他掉过头,径直的奔着土屋就跑了过去。
土屋这里的几个兵丁光看到有火光,还很嘈杂,知道有事,但不知细情。忽的远处有人影奔过来,心头一紧,却见是绍钧这小毛孩子,总算舒了口气,当即问道:“那边怎么了?”
绍钧见是专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兵,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忙冲兵丁挤出一脸的笑意说:“有人夜探大营,他们出去追了。哦,对了,让几位大哥防守下那边,免得被人乘乱偷袭咱们。”
军中这种事常有,加上绍钧一直装得乖巧,这几个兵丁竟也没多想,抓起了刀剑就奔出了土屋。
乘这一空档,绍钧忙跑进屋里。见所有的人都坐起了身,便稳住了大家,将事儿简略的说了一下。这一说不要紧,屋里这十几号人一下炸开了锅,沉不住气的当时就要往外跑。多亏年长的人拦住了,否则把看门的引回来,非出大麻烦不可。几个老者说:“咱们这么跑肯定跑不掉,所以咱们不能慌,一定要想好怎么办!”
众人听罢总算是稍稍稳定下来了,可大家仍然一筹莫展。
见大家都没什么主意,绍钧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顿了顿说道:“刚才跑出去了几个人,这里的人又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防范偷袭上了,咱们事不宜迟,得尽快离开这,不过跑一定要往不同的地方跑,否则太好追了。也不能目标太大,但荒郊野外单独行动也太危险,所以咱们还是要分成几个小组。我建议每组都平均分配好老人小孩,这样一旦出个什么情况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刚说到这,人群里冒出一个人来,一张口就是一股脑的不满:“到头来还不是变个花样的跑。你这个方法我才不干,那些老头子还不拖累死我?”绍钧望过去,就是刚刚那个痞里痞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