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从林芳那儿借来小手电筒,独自一人摸索着探查崖洞,黄黄的手电光在崖洞显得格外明亮,把崖洞照得清清楚楚。
崖洞大概有几丈深,洞壁是青灰色的,洞内有个拐角,拐角后面洞收小了,深不见底,看样子是个天生的石洞。
洞底和洞壁比较干燥,却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泥石的清凉气息。地面有些向下倾斜,稍稍凸起的几块石板上还有些干茅草,这说明陆续有猎人或是渔夫在崖洞中栖身,过夜或者避雨,是一个天然的藏身之所。
高杰对崖洞十分满意,他走出洞来,安排了岗哨,让女兵们进洞休息。他对林芳特别关照了一下,要她照顾好陈燕梅,他最后说:“女兵们,好好的睡一觉,黎明时分,我们出发,找一个地方,过河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高杰在洞口寻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林芳慢慢向她走过来。
“林芳护士长,听你的口音,象是云南人?”高杰深情地看了林芳一眼,悄声问道。
“我是云南人,我家就在滇池边!”林芳认真地回答。
林芳简单地对高杰说她念过两年卫生学校,刚当了一年多护士就应征入伍,在昆明编入远征军三十八军二百师,跟随二百师转战缅北,许多姐妹都战死了,她有幸还活着,她一真在师部医院当护士,不上前线。她最后向高杰请求,女兵们想去河边洗一洗身子,林芳奉命照顾姐妹们去梳洗,请中尉放心。
“我虽不是云南人,可我们都是中国人,是同胞兄妹。去吧,女兵爱漂亮,河水变得清亮了,应该去洗,让姐妹们英姿焕发,但要小心,不可笑闹!”高杰轻声说。
“明白!”林芳刚脆地回答一声,背着枪走了。
高杰望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头,他暗自在心底说,真是一个好姑娘,谁能娶她做媳妇,会有一生的幸福。他喃喃自语道:“她才二十五岁,是个可爱能干的姑娘,要修行几辈子,我才有这样的福气?”
“高大哥,你和林芳姐象一对!”王秀君从一棵栎树的阴影里走出来,慢声慢气地说。“战场上不谈爱情,丛林里先做朋友嘛。我们文工团演过一出戏,戏名就叫做《战地情缘》呢!”
“王秀君,就你多嘴,洗脸去!”高杰冲着王秀君说。“等等,听着,好好照顾燕梅!”
“遵命,长官!”王秀君行个军礼,边走边说。“张莎,秀君姐跟你在一起,燕梅也来了,她有半面小圆镜!”
“这丫头,也挺可爱的!”高杰心头涌起一种豪情,激动地说。“七姐妹,个个象仙女啊!”
高杰背靠一堵石壁,注视着眼前的迷蒙世界,河流奔腾不息,涛声阵阵,对岸的岩壁黑魆魆的,岩壁上是黑森森的树影。
星光稀薄,照不透莽莽苍苍的山林。夜很深沉,也很充实,但茫茫夜空又很空虚。
高杰从来没有对夜空感到过空虚,今夜的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不过,想想身边的女兵们,他感觉了身上的重大责任,他的内心瞬间充实起来。
“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的家乡到处是青山緑水任我游荡,为何要把我*到这异国他乡,仅有这荒凉的山洞可以栖身?为何要在这丛林里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兵们,她们的生活里应该充满阳光与爱情,为什么只见流血和牺牲?”
高杰屏声静气地坐着,思绪里涌动着几个不能自圆其说的问题,但他很快沉下气来,细心地观察着河对岸和河流下游的动静,他脑海里只存有一个念头了,那就是决不能让女兵们熟睡时遭到敌人的突然偷袭,在这深沉的暗夜里,女兵们的平安,是自己的责任,也就是自己人生的全部意义。
“世上真有观音菩萨么?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七姐妹平平安安!”
高杰觉得,沿河岸下来的上游入口处有林芳站岗,他很放心,下半夜替换她的是王秀君,王秀君姑娘是个机灵多智的姑娘,他也放心。
他让宋贵生好好睡一觉,下半夜换他值勤,自己也需要休息。他看见宋贵生躺在崖洞口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好像在不停地翻动身子,好像宋贵生睡不着觉。
于是,他走向宋贵生,关切地悄声问道:“贵生,睡不安稳呀,好好睡嘛,下半夜替我呢!”
“中尉,我老是睡不着,我在使劲睡,总是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我克制不住。”宋贵生轻声说。“河水响,我心乱,遇上这几个女兵,不知是福是祸,我的心更乱!”
“有什么好乱的,这里是缅北,不是在家乡,别乱想,睡吧!”高杰说。
“老连长,我真睡不着,我真是在想姑娘们,她们在说悄悄话,搅乱了我的心!”宋贵生说。
“混账小伙,该不是想杨丽娅吧?真动心了呀,不能糊涂,切记,我们是远征军战士,鬼子兵正在追击我们,我俩是男子汉,战场上不谈爱情!”高杰说。
“中尉,说实话,我想的真是女兵们!”宋贵生起身挪到高杰身旁,在他的耳畔低声说。“我听见陈燕梅说,她本来就瘦,又被蚂蝗吸了很多血,更是瘦得两个*全瘪进肉里去了,羞死人了。张莎安慰陈燕梅说,不怕,不要怕,等走出丛林回到家里,吃饱喝足,包你的*象丽娅的一样总是翘翘的。老连长,你不想吗,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没碰过女人,你还忍得住!”
“一等兵宋贵生,你真是混账。不是今天这种状况,我关你三天禁闭!”高杰有些生气地说。
“中尉,我是一直在想杨丽娅,真想跟她亲一下。别骂我,我是想什么说什么,老大哥,我有些悲观了,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丛林呢,大哥,我们枉来世上走一遭啦!”宋贵生说。
“混账东西,七个女兵都是我们的姐妹!”高杰严厉地说罢,挥手掴了宋贵生一耳光。“睡觉去,你再胡思乱想,我毙了你。我把你丢下河,让你跟河里的母鱼亲热去!”
“中尉,你打我,不知明天是死是活了,你还打我?”宋贵生呜呜地哭了,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山林里到处是鬼子兵,也不知是想女人想疯了,对几个女兵穷追不舍,我们跟着遭殃哪!”
“宋贵生,说这般混账话,着实该打!”李婷站在洞口硬梆梆地说。
“贵生,好好睡觉,李婷,你也去休息,明天需要早起!”高杰温和地说。
“遵命,中尉。虽说有钢男铁汉,但人都是肉长的,你也要休息好!”李婷转身回洞去了。
“一等兵,你还不走?你还想不通,打还我吧,刚才我性急了,对不起!”高杰说。
“中尉,是我错了。我脑子不清秀,这会儿,我心静了!”
宋贵生回到那个光滑的巨石后面去了,巨石为他挡住了劲吹的河风,如果有敌人袭击,巨石也能遮挡枪弹。
山崖上伸展出来的树梢仿佛少女纤手执着的扇面,为他遮挡着夜露。
“我打了贵生,我为什么要打宋贵生,对女性的爱恋,是青春男儿的天性嘛!”
高杰有些后悔打了宋贵生,但此情此景他又不能不这样做。他轻声叹了口气,想到保护女兵们的责任,他的心终于能够平静下来,斜倚巨石再次观望对面的山崖。
月亮西沉,山崖在月光里象个身披黑色大衣的老人,孤独地守望着眼前的河流。急流下面响起的隆隆水声,听起来格外响亮,它把夜的所有声音都吞噬了,带给清醒着的人一种响亮中的寂静。
“只要我活着,决不能让女兵们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