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高杰背着李婷在山林里飞奔,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带着女兵们离开日军吊打李婷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他和林芳一时得手救下了四个女兵,可是岗山和渡边都逃进了树林里,必须提防岗山纠集日军士兵卷土重来。
缅北已是日军的天下,好象日军就如丛林里生长出来的野蒺藜一样,不小心就会碰到。
高杰和林芳从栎树上把李婷放下来后,他顾不得李婷满身是血,也顾不得包扎一下自己小腿上的伤口,背起李婷就往山林深处跑了。
高杰的身后滴下了一溜血迹,分不清是李婷流的,还是高杰洒的血。
高杰的身后紧紧跟着女兵们,女兵们撤走时忘不了拣拾枪枝弹药和食物,缴了枪的四个女兵又有了日军的三八大盖步抢,都重新武装起来了。手中有了枪,才是真正的战士。
林芳知道高杰和李婷都在流血,鲜血洒在草地上会给敌人指引道路的,她想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为高杰和李婷处理包扎伤口,血这样流下去,会血尽人亡的。
“中尉,你和李婷都在流血,停下来处理伤口啊!”林芳赶到高杰身后说。
“我们离开那棵大栎树多少路啦?”
高杰急忙停住脚步,站在树丛里,他跑得累了,说话也气喘嘘嘘的了。
“有半里路了吧,小鬼子没有响动啦!”张莎接口说。
“不行,还得走半里路,找一片密林才能藏下来!”高杰说。
“中尉,地上有血,小鬼子会闻着血来找到我们!”林芳说。
“血是我流的,护士长,有干的纱布么,给我捆住小腿的伤口。李婷好象不再流血了,她流的一点血,都染在我的后背上啦!”
林芳从小背包了取出一卷纱布,给高杰绑住了小腿,伤口渗出的血很快就浸透了白色的纱布,夜幕里血是褐红色的,看着不是那抢眼。
林芳的小背包还未干透,包里的纱布和仅有的一点药品还算完好,她投河钻进水流里,象保护婴儿一样护住她的小背包。
“李婷、李婷,听到我喊你吧?”林芳轻声呼唤道。
“芳姐,我还没有死,我能走,我要自己走!”
李婷伤势不轻,她腹部中了枪,还不知道子弹是否还在她的身体里,她还能清醒地说话,林芳感到几分欣喜。
“中尉,李婷还好,走吧,很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林芳说。
李婷轻轻扭动身子想梭下背来自己走,高杰反手拍拍李婷的臀部要她不要动,撒腿奔跑起来。
夜幕下的山林,高杰跑过去十多步路,身影就隐没在夜色里了。
林芳蹲下身仔细察看地面的草叶上,已经看不到高杰留下的血迹了。
“走呀,林芳姐,你在找什么?”杨丽娅问道。
“我在找血,看不到血点了,中尉不再流血了,快走,赶上中尉!”林芳说。
“林芳姐心细,是我粗心了。血点会引来日本鬼子!”杨丽娅愧疚地说。
“丽娅,你是护士,护士就该心细。不过,你还小,以后会细心的!”林芳说。
高杰和女兵们又在山林里急走了一阵,到底走了多少路谁也说不上来。他们最后钻进一片密林里,密林里并没有路,他们是撇开树枝,掰开草丛走进密林的,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夜的平静和安全。
高杰走到一个小缓坡半腰停下了脚步,他决定在小缓坡上停留或宿营了。
四周有树林遮蔽,是相对安全的,站在缓坡上透过树梢可以望见一片片天宇,蓝色的天幕下有几颗闪烁的星星。但高杰看不到月亮和北斗星,也就辨不清方向了。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分辨方向,朦胧夜色给他们最大的保护才是最迫切的需要。
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但高杰和女兵们的忙碌又开始了。
林芳的小背包里还有一个小手电筒,她拿出来晃给姐妹们看看,很快又收起了。
“中尉,不能用灯光。我来帮你,放下李婷啊!”林芳说。
“连块垫布都没有了,李婷只能躺在草地上啦,还好地面不太潮湿!”高杰说。
“我有,我脱外衣给婷姐垫上!”尹海春说。
“海春,我有不干净的血,弄脏了你的衣裳!”李婷气息奄奄地说。
“婷姐说什么话,我们女兵的血是最干净的!”
尹海春脱下外衣铺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压平草尖,扯平了外衣。
“来,李婷,我抱你!”林芳说。
“张莎,你负责警戒,你的伤不要紧吧?”高杰说。
“中尉,我没伤,我这点小擦碰不算伤!”
张莎捧着枪退了几步,注目黑乎乎的树林,认真地担当起哨兵来。
林芳抱住李婷的两腿,尹海春站起来抬住李婷的肩膀,杨丽娅挺身搂住李婷的后背,稳住李婷。
高杰和三个女兵小心翼翼地放下李婷,让她躺靠在尹海春的胸前,让林芳为李婷检查和包扎伤口。
尹海春被敌人击打,砸中的是臀部,不是腰杆,她行动自如,算是轻伤。
李婷咬了自己的舌头,腹部又中一弹,伤势较重,但都不是致命伤,有林芳护士长包扎救护,很快就会痊愈,张莎和林芳安然无恙,高杰十分高兴。
“李婷姐受苦了,护士长,婷姐的伤要紧吗?”
杨丽娅镇静地跪在李婷跟前,含着眼泪望着林芳为李婷探取腹部的子弹头。
尹海春挨了枪托,臀部肿胀起了个包,但她忍着疼痛,围着李婷,看着李婷血糊糊的腹部,两眼噙满热泪,伤心地说:“李婷姐,忍着啊,别哭,我只流泪,看着姐姐这样子,我不能不流泪!”
“海春,我不哭,你也别哭,瞧你,流眼泪了,揩干眼泪,女兵!”李婷吃力地笑着说。
高杰昂首望着天空,忧心忡忡地说:“豺狼往往潜藏在暗处,乘人不备时扑过来咬人。此地也不能乆留,护士长,包扎好李婷的伤口,我们必须走。我的伤不碍事,敷点消炎药粉,用块绷带扎紧就行。仔细看看李婷的伤,若有子弹头,必须取出来!”
林芳借着朦胧夜光,在李婷腹部的创口细心地探查,但没有探到子弹头,李婷的腹部有两个小洞,估计子弹从左侧射进,从右侧腹部穿透出来。
“李婷,可能没有弹头留在腹腔里,也没有伤及内脏,真是万幸!”林芳说。
“我命大,我小时候娘给我算命,我有七十二岁的寿元,还会遇到贵人的!”李婷说。
“高大哥背着你奔跑时挤着伤口,你是咬紧牙关忍着呀?”林芳说。
“芳姐,中尉背我,我不感觉有多痛。”李婷嘴巴里有血水,轻轻扭头吐了一口又说。“芳姐,还记得吗,在缅北东枝,我去医院看你,从前线抬下来一个伤员,小伙子的肚子被子弹划开了三寸多长的一道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是他自己把肠子放回肚子里去的,然后双手捂着伤口不让肠子再流出来,小伙子等了一夜战友们才找到他,送到师直医院做手术后是你护理的,一个月后小伙子康复又上了战场。跟他相比,我这点伤算小伤吧?”
“李婷,你真的受苦了,落在一群豺狼手里,瞧瞧,军裤裤裆被烧了个洞,真是伤天害理,丧绝天良。小日本鬼子,真的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真的是魔鬼的子孙吧。没有针线,只能用块胶布贴在裤裆里,挡住破洞吧!”林芳说。
“怎么都行,只要不露肉就得。高大哥,林芳姐,咋不见贵生兄弟和海春妹妹,我也没看见秀君?”李婷忍着痛说话,她在关心同胞姐弟,也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们是走散了,还是他们没能上岸。丽娅,揩去眼泪,掉眼泪象是中国的女兵么?别担心,你的贵生哥哥一定平安无事,他们正在等着我们呢!”
“李婷,你不要说话,你算是我们的重伤员啊,我不该跟你说话了,你要休息!”林芳说。“好啦,包扎一下伤口,我们能走,李婷需要一副担架!”林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