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郭定军统调兵马,乱中有序,一众将军秩序井然,却叫苏林佩服。又感吴将军悲惨,一时也是大感快慰,却又怕郭定军心中愤怒,意气用事,恐坏了大事,急忙提醒道:“郭将军,此番新伤,若是贸然进攻,恐怕……”
郭定军见他好意提醒,也不以为意,笑道:“苏兄弟定然不懂得军事,却要讲究个诡道,我们虽然新伤,但是可以鼓舞士气,再者敌人见我们新伤,定然以为我们不敢来袭,不会有所准备,况且我们在敌营一闹,将他们打的慌乱不堪,正好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林见他说得有理,心中也信服起来。他不懂军事,这些自然都是自己心中猜测,却是有些谨慎了,谨慎虽好,但是过于谨慎却叫自己失了自信,平白丧失了大好机会。现在见郭定军信心满满,也便安下了心,笑道:“如此,在下便祝将军马到成功。”
郭定军听完,不禁哈哈大笑,转眼便见一个军士跑来报说众位将军已准备妥当。郭定军听了,转头看了看吴将军棺椁,又走到苏林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我知你不远多造杀孽,你便在府中替我陪着老吴,陪他说说话,我去将那逆子绑来,还宣城一个太平!”
苏林听他说完,也没说话,只用力点了点头。郭定军见了,朝他一笑,便随那军士出了门,往军营而去。
苏林见郭定军径直出了府门,又瞧四周一片惨白,也没半个人影,却觉无限苍凉,往日里郭定军出兵征战,定是吴将军陪伴左右,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只是今日,却叫郭定军孤身一人,过往英雄大抵如此,到最后,只留个孤身一人。若是吴将军在天有灵,定会保郭定军旗开得胜。
郭定军一行走了许久,苏林也只在大堂等候,他心中感慨,却不觉天也已经黑了下来,只坐在大堂里,也无心睡觉。
这一切因果,皆是由郭子耀而起,却叫他想起与郭子耀相遇之时。那时他与秦娈李青两人遭难,也无吃食,也无休憩之地,却在荒野之中遇见吴将军,吴将军却是耿直之人,不喜他们江湖人士,却也没得分说。再说那郭子耀好心招待,自己还与他彻夜长谈,自己敬他善治军事,是个大才,他敬自己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两人初见,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现在想来,却是历历在目,却又如隔三秋。待到他们遇见青青母女与那受伤汉子,却觉世道不公,平白的叫无辜百姓遭难,颠沛流离。自古以来,唯有天下太平,百姓才能过上安稳日子,时局动荡,却叫天下遍体鳞伤。这家家国国,国国家家,究竟是何物?百姓与上位者所想,却是大相径庭。自始皇以来,上位者便想个天下一统,而百姓所想,不过安定祥和,无有兵祸。天下自春秋战国以来,却是统时战少,乱时战多。自秦皇汉祖,又至隋文帝杨坚,皆是一统乱世之人,且不言其他,却是还得天下一片太平。及至本朝太宗皇帝,贞观之治,百姓安乐富足,路不拾遗,万国来朝,开创了一片壮美河山。而到了乱时,却是支离破碎,草长莺飞。
百姓求安,却是平常至极,若求之不得,却要以力取之,自秦末陈胜吴广之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声传遍海内。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之本在于百姓,百姓之求,便是天下之求,百姓只想便是天下之想,百姓之愿,便是天下之愿。“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言诚不欺我,自古至今,多少农民起义,多少民怒神愤,多少英雄豪杰,却都是这芸芸众生,大千一员。敬天为民,便是英雄豪杰,受万世敬仰。
苏林由此却是想到许多,却觉这世道,真正荣耀的却是百姓,多少个王侯将相,遭人唾弃,留下万古骂名。公道自在人心,世人皆仰慕英雄豪杰,而流芳千古,佞人却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这世道却也公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却是真正不假。苏林思索良久,觉得受益匪浅,却将这天下之事看的分明,虽然只是自己一家之言,却也使人豁达、神明。
他想了许久,觉得天也亮了,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忙抹了把脸,往外面看去,却见郭定军领着一众军士回府,郭定军身后,却压着一众反贼,都是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苏林见了大喜,忙迎上去,问道:“郭将军,战事如何?”
郭定军瞧见苏林,便开口道:“却没遇到什么抵抗,只不多时便将全员拿下。”他说完话,又瞧见堂中吴将军棺椁,忽然回头,对军士喊道:“将郭子耀压上来。”
他身后军士得令,从人群中压着一个年轻人走到堂前,却见那年轻人头发散乱,衣物破损,身上鲜血隐隐,正是郭子耀。苏林瞧见郭子耀,却是五味杂陈,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郭子耀自然瞧见苏林,只朝他笑笑,却没言语。
郭定军见郭子耀被压上,抽出马鞭,一把狠狠抽在他脸上,喝道:“逆子,跪下,看看你面前被你害死的人,还不知悔改吗?”
那郭子耀被郭定军一鞭抽在脸上,顿时一条血痕在脸上弥漫开来,但他却不跪下,只恶狠狠的瞧着郭定军。郭定军见他不跪,气的火上眉头,一脚往他腿上踢去。郭子耀被他这巨力一踢,站不稳当,一下便跪在地上。他刚一跪下,便立即要起身,却被郭定军一把按住,站不起来。郭定军将郭子耀按在地上,望着吴将军棺椁,说道:“老吴,我将这反贼带过来了,你放心,只要我老郭在一天,便叫着宣城安宁。”他说完话,顿了一顿,又回头对一众军士喝道:“这些反贼通敌叛国,罪不容恕,三日之后,斩头示众,以儆效尤!”
苏林见他说得断然,也一时觉得可惜,待那一众军士将几人压下,却见郭定军一把瘫坐在椅上,苏林见了觉得痛心,便对郭定军道:“郭将军,一定要杀吗?”
郭定军听他问话,在椅上喘了许久,只觉浑身没了半分力气,一时却似苍老了几十岁,忙连拍了大腿,踉跄着站起身来,说道:“非杀不可!且不说他通敌叛国,绑架父亲,这已是犯了不忠不孝之罪,便是害死了吴将军这一条,我便不能饶他。他虽是我的儿子,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能乱了法纪,叫人说我袒护家人。”
苏林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已是无法更改,只得叹一口气,说道:“郭将军,我能去见一见他吗?”
郭定军听他说完,瞧了瞧他,笑道:“我知你与他关系,去吧,开解开解他,见他知道错误,来时做个好人。”他说完话,便急忙背过脸去,挥了挥手,便往后院走去。
苏林见了,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便也出了厅堂。
苏林随着一个军士来到死牢,却见郭子耀正站在劳内,望着牢中窗子,却不知在想什么。苏林着那军士打开牢门,便走了进去,今日两人却与此处相见,却是感慨万千,叹一口气,苏林开口说道:“郭兄,在下来看看你。”
那郭子耀缓缓转过身子,见到苏林,突然咧嘴一笑,对苏林道:“苏兄,你来了。”
苏林见他朝自己微笑,却一时不知所措,慌忙晃了晃先前准备的酒菜,说道:“我准备了些酒菜,算是为你送行吧。”他说着话,便将篮中酒菜取出,摆放在桌上,又拿出大碗,倒满酒,对郭子耀道:“郭兄,请!”
郭子耀接过酒碗,又坐在椅上,笑道:“苏兄能来看在下,我心里欢喜的紧。在下一个将死之人,能得苏兄垂怜,带些酒水,不胜感激!”
苏林举碗与他相碰,喝了口酒,说道:“郭兄言重了。往日在下受了郭兄许多酒水,一直未曾报答,今日刚好一并还了。”
郭子耀也喝了口酒,笑道:“那日我见了苏兄,便知你是个仗义人物,今日见了,却没看错,哎,世事无常,若是当初我能够出去闯荡江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嘿嘿,走便走了,时至今日,便是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