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准备妥当,收拾了一下金银细软,春夏行装,打点好一切,暮云深便与张力出发了,至于房子之类带不走的物件就交给张德好照料,他堂堂一个县令不可能连一个房子都照看不了。
特意选了清晨出发,行走在山林中的驿道上,林鸟清鸣,惠风和畅,蝉鸣不绝于耳,把盛夏的暑气都吸去不少。
暮云深兴致颇高,啃着手里的烤地瓜,一路上指指点点,张力这话唠此时却没了兴致,愁眉苦脸,眉头紧锁,半天也不发一言,心情沉重至极,昨日暮云深与张德好商量计策时,知他嘴里藏不着话,一口酒下去连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抖搂出来,故而只告诉了张力几句计划的大概叫其安心,至于关键部分连句口风也没漏给他,张力又是个好奇之人,不愁眉苦脸才叫怪事。
行了一个时辰,天气渐热,暮云深还好,张力却是额头见汗,像暮云深张力这等修士,身怀真元,寒暑不侵那是胡说,但也不至于这点温度就大汗淋漓,张力这身汗,只怕多半是急出来的。
暮云深看张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禁莞尔,见周围也无外人,便将与张德好的定计与张力说了,哪知张力喜形于色,手舞足蹈,欲仰天狂笑,还好暮云深眼疾手快,将张力嘴堵了个严实,若非如此,此地若有李河坚布下的眼线,张力定要穿帮不可,直至此时暮云深才终于明白为何张德好不将计划告知张力。
为防万一,暮云深将张力随行所带的一葫芦竹叶青也给没收了,就是怕他酒后失言,张力对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从而付出赖以生存的物质代价的行为而悔恨不已,几次三番向暮云深讨要,但暮云深铁面无私,张力每次都败兴而归。
……
再说张德好这边。
张德好昨日不知为何发了不小脾气,将请求护送暮云深与张力的几十军士抓在了大牢里,今日消了火气,心中也是有愧,便亲自下牢将那几十军士放了出来,并设宴压惊,那几十军士本就是热血男儿,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张德好最近惹怒了刺史公子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心情不好也是正常,况且平日里对军士们也是多有拂顾,如今又亲自在衙门设宴赔罪,给足了他们面子,心中有些怨气的也自消散了。
张德好在衙门里设宴,请了百味斋的厨子前来掌勺,军士们都有些奇怪,张德好设宴直接去百味斋中便可,何必耗费如此周章?莫不是害怕勾结党羽落人口实?不过张德好不说,众军士也懒得猜。
酒桌上觥筹交错,佳肴摆满了一桌,张德好也掏出了老底,从县衙酒窖中拿出了不少私藏好酒,甘醇香洌,众军士都是好酒之人,见了美酒就像是色中饿鬼见了美女,纷纷一通豪饮。
这酒后劲颇大,初时还不觉得,一旦返上劲来,众军士都是迷迷糊糊,虽然军士中也有不少真元浑厚者能够用真元*酒,但千金换酒但求一醉,若是将酒用真元*出,既不是白白糟蹋了这香醇好酒?众军士哪里舍得?结果尽数被美酒放倒。
张德好还有要事在身,自然未曾喝酒,此时却是清醒无比,看着酒桌上不断醉倒的军士们,摇摇头,嘿嘿一笑,令门外的衙役们将醉倒的众军士抬进了县衙中的客房。好在县衙不小,客房也有不少空余,不然还真塞不下几十抠脚大汉。
洛华在张德好身边,看着张德好嘿嘿怪笑,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张德好心中总有事情瞒着自己,偏过头来对张德好道:“死鬼,你可是有事瞒着我?你我夫妻多年,别人不知你底细,老娘可清楚得很,速速招来。”
张德好苦笑一声,神色顿时有些怅然,用手抹了把脸,仔细看着洛华的眼睛,这才缓缓开口:“此事甚为关键,你莫问,我也不会说,李天图不是个能忍的人,今晚一定会动手,我等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你我二人是分是合,今晚便见分晓。”
洛华听着张德好有些苦涩的言语,双手掩面,心神激荡,有些不能自已,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张德好顿时一阵怜惜,揽住洛华,将其紧紧抱在了怀里……
……
暮云深与张力走走停停,一路上游山玩水,似乎并不在意时间,张力自从得知的暮云深全盘计划后,愁眉苦脸的表情早就丢在了爪洼国,更是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向暮云深要那葫芦竹叶青不知多少次,暮云深以张力酒后胡言,泄露计划为由,将那一葫芦好酒中饱私囊了,更是馋得张力口水直流。
走走停停,边吃边喝,暮云深与张力故意放慢了脚步,还在中途寻了个僻静之地小睡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日落西山才走到西山坳。
西山坳乃是楚州州府的门户,此处乃是一片群山,两侧山崖高有十数丈,连绵不绝,将楚州州府半包起来,仅此处一条山坳峡谷可通行,峡谷中又多有密林,山高林深,可谓是楚州天险,而若想绕路进城,少说还要有半日时间,麻烦异常。
夜色渐黑,今夜却是少有的多云天,月光星光撒不下来,西山坳中一片漆黑,夏日的虫鸟似乎也在山坳中歇了口,周围一片静谧,情形露出一丝诡异。
张力百战余生,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此时少有的露出一丝谨慎,偏头对暮云深道:“暮老弟,自古兵法有云,逢林慎入,看这情形,我等可要多加小心。”
暮云深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想必其中定有伏兵,如此天险怎能不用?倒是张大哥何时读起了兵法?”
“这林中有伏兵,那该如何是好?”:紧急时刻张力可没功夫和暮云深闲扯些兵法问题,心中无了主意,又从不用脑子,也懒得去用,此时只得一切都以暮云深马首是瞻。
暮云深冷笑了一声,笑道:“他们聪明,也莫要把我等当成傻子,西山坳中如此安静,鸟鸣虫鸣皆无,分明是杀气集聚所致,这种杀气我等感应不出来,但花鸟鱼虫世间生灵却自有感应,他们有感应,我等便能得知,可笑前方那些撮鸟,还以为我等会傻乎乎的中计呢,看我如何破他计谋。张大哥,你且去寻些……”
……
夜深了,张德好自然早已安寝,洛华就在他身边,二人一动不动,却是睡得安稳。
月黑风高夜。
县衙外,四位黑衣人露出身形,这四人尽皆是黑衣黑裤黑面巾黑头套黑手套,一身唯一不是黑的地方只剩下两只眼睛,四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纵身而起,其余三人纷纷展动身形跟上,四人一瞬之间便溜进了县衙。
县衙之中衙役格外的少,张德好为节省开支,县衙之中衙役不多,几人对此事也是知晓,倒并未起疑心。
凭着刚刚记下的县衙地图,几人来到张德好房外,见房外更无一人,不禁心中暗道张德好托大,得罪了李天图竟然还无一人保护,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四人早已把此次行动筹划了数十次,印象早已是深刻无比,向屋内吹入迷香,当下三人门前放哨,另一人冲进屋中一人杀张德好,夺走洛华。
进了屋中,屋内迷药香味甚浓,张德好肥硕的身体更是十分好辨认,二人屏息前行,行至床前,拔出随身所带的匕首,掀开被子正欲杀人,眼前景象却让其双目欲裂……
……
西山坳内。
六位黑衣人埋伏在山坳中的密林里,这六人一身装扮与之前四人无异,看着远处暮云深与张力二人生起的一堆篝火,怒气直涌。
这二人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来到此地,却并未进西山坳,只是在西山坳三百丈外的草丛灌木中,寻些枯枝败草,虽然离得远,但己方都是修士,眼力不低,也能看得清楚。
靠在一块巨石上边吃边聊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渐晚,三百丈外的景像已经看不清楚,这两人又点起一堆篝火,空中乌云蔽月,满天星光撒不下来,只余一堆篝火的微光闪烁,映出巨石旁的两道身影。
六人初时见暮云深迟迟不进山坳,还以为自己等人暴露了,让暮云深二人发现了自己所在,仔细观察一会才发现并非如此,这二人似乎打算在此过夜,待天明再走。而六人之中却出了分歧,究竟是等待一晚,还是此时行动,几人心中一片纠结,只好决定见机行事。
这两道身影靠在巨石上久久不动,六人兴奋异常,莫不是睡了过去?如此良机怎能错失,那二人也是高手,一旦错过,待明日刺杀时,己方恐怕就要多付出几条人命,哪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这几条人命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六人打定主意,伏下身形,手中利刃寒芒隐现,悄悄朝暮云深二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