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三年。
三年间,整个九州大地已经不复以往的平和。皇室地位衰败,各国诸侯拥兵自重,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其中,晋国已经成为九州第一诸侯国,掌控着整个中州。其次便是梁州的楚国,虎踞南方。这两大诸侯国实力只在伯仲之间,若不是楚国要堤防南疆蛮人的偷袭,晋国的北方魔教肆虐,散布谣言,这两大诸侯早就先斗上一场。
其余诸侯国人少地稀,只能依靠这两大国家,左右逢源,在乱世中保留一席之地。有的诸侯国本无称霸之心,但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哪个国家想要单纯的自保便能够息事宁人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就算是为了自保,也要加入到这争霸天下的游戏当中去!
相比九州江山的纷乱,九州江湖更是乱成了一锅粥。三大魔教中,一直沉寂的天地魔门重出江湖,开始在江湖中兴风作浪。九州第一杀手组织“癸组”也重新开始接收任务,使得一些人担惊受怕。南疆黑苗族和秦家大战,致使元气大伤,龟缩在南疆再不敢出来。四大世家之一的连州云家宣布,云家年轻一辈第一人云梦泽已经出门历练。五大仙门之一的天盟开始广招门徒,欲与天地魔门一较高下。
风雨欲来,群魔乱舞,空气中都散发着火药的味道。凡是长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九州大地已经进入了乱世。
黑色的云遮蔽了天空,冷冽的风吹遍了大地;从九霄之上飘落下来的雨丝,在狂风的带动下,落到了九州大地。
荒野之地,古道纵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一件荒凉的小屋还顽强地屹立在这里。
小屋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李姓老者,一把年纪了,还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丝毫不显老态。为了满足过往的商旅,小屋的主人便将这里变成了一间小小的旅馆,供外来的客商喝喝茶、歇歇脚。
“李老板,还有没有牛肉了,再上一盘!”
旅馆的小厅中,一共才放六张小桌子,有两张是空着的。边角处靠门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从背影上看是一位男子。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桌上除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他坐着的位置,是整个旅馆最阴暗、最冷的地方,只是他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乍一眼望去,倒像是一个雕塑。
靠近灯火的一桌旁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剑袍的男子,眉清目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腰间挎着一把佩剑,寒气*人。此人旁边的桌子旁则坐着一名黑衣男子,长相普通,衣着普通,属于那种掉到人堆儿里就找不着的家伙。
最亮堂的一张桌子旁却坐着三个人,刚才的牛肉,就是其中的一个胖子要的。他叫古景明,是这里的常客,最喜欢吃的就是牛肉。牛肉,是他每次来必要的菜肴。
到后厨切了满满一大盘牛肉给那胖子端上,李老板又坐回了自己的柜台后面。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悠悠地叹了口气,这种天气,是不会有人来了。
“古胖子,你这么喜欢吃牛肉,难道说你上辈子和牛有什么仇恨吗?哈哈……”古景明的一个脸上长满了麻子的同伴调笑他道,惹得李老板也跟着一起笑了。
吃了一块牛肉,古景明哼了一声道:“你们懂什么,牛肉可是肉中骄子,吃得再多也不会发胖。”言毕,又夹了一大块牛肉塞到嘴里大嚼着。
他的伙伴套了个没趣,转身对李老板道:“李老板,看今天的样子,我们是走不了了,又要劳烦您陪我们一起熬夜了!”
李老板笑了笑道:“没事儿,年轻时候觉睡得多了,老了反而不觉得怎么困。只是你们这些人,这种天气还要在外面奔波,实在是不容易。”
麻子脸苦笑一声道:“说实话,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谁愿意在这种鬼天气时还东奔西走的?没办法,家里的婆娘和三个娃娃都要吃饭,咱是男人,当然要拼命养活他们了。”
另一个脸上长着刀疤的同伴接过话茬道:“天气不好倒也罢了,总有放晴的时候。可是,世道不好该如何?他们那些诸侯王杀来打去,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说起世道,古景明连牛肉都不吃了,放下筷子,满脸悲愤地道:“那些诸侯王就是畜生转世,今天缴饷银,明日抓壮丁,我弟弟才十四岁啊,就被他们抓去充军了,第七天就死了。奶奶的,抚恤金被那个杀千刀的县令克扣了九成半,到了我娘手里的就剩下几十两银子了。可怜我那老娘,因为我弟弟的死哭瞎了眼睛,现在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他越说越悲愤,到最后居然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听他们说话,李老板的眼睛也有些涩涩的,禁不住感叹道:“这世道,难啊!”
即使是乱世,依然改变不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状,贪官横行,酷吏霸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流汗流血的人得不到应得的报酬,毫无作为之辈却躲在房间里大吃大喝。天灾犹有竟时,人祸绵绵无期,百姓都仰天长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娘的,现在的日子真是受够了!伪官多如狗,强盗遍地走!这世上,就他娘的没一个好人!”麻脸男子气哼哼地道,“什么时候把老子*急了,老子就去落草,当个山大王,专门抢劫那些为富不仁的混蛋!”
“这位兄台,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旁边坐着的那位黑衣男子突然插嘴道,“这个世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人的。年前我们镇子发生了地龙翻身,好多人都被埋到地底下了。不过,却有几位易门弟子出现,帮助我们将地下的人都救出来了。易门中人,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你如此说,不是把他们也给骂了吗?”
这回,麻脸男子不干了,拍着桌子叫道:“我什么时候说易门人不是好人了,要是这世间有一半人都像易门人那样,我们还至于这样吗?有家不能回,在这里吹风淋雨的。可是,那些坏蛋能和易门人比吗?易门,那可是五大仙门之首!我说的,是那些贪官污吏,暴君强盗!”
这下,李老板也有了兴趣,加入了他们,开始讨论起五大仙门如何如何了。
“要说这五大仙门,不愧‘仙’的称号。”刀疤脸说道,“易门、剑阁、天盟、玄音寺和轩辕城,每一仙门中都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当然了,他们为了天下百姓呕心沥血,力抗魔教,保卫天下苍生。我只恨自己天赋不够,不被人家稀罕。要不然,我也拜入五大仙门之一,成为仙门弟子,逍遥自在,守护苍生!”
“去你的吧,看你那副孬样,五大仙门瞎了眼能让你进去。”古景明不屑地道,“我听说易门弟子的最低要求是十五岁以下,还要达到什么先天什么玩意儿,我也不懂,反正就是要求很高。其余门派的要求没有易门那么高,但也不是你这孬样能进的去的。”
李老板点都笑道:“五大仙门都是好样的,前几天,我听一个客商说,好像是魔教复出,天盟宣布与魔教周旋到底,不会让魔人祸害苍生。有了天盟的保护,我们根本不用担心魔教的侵扰!”
“对对,李老板说的对啊!”众人附和道。
众人正聊得高兴,忽听角落处,一个淡淡的声音说道:“这么说来,各卫是以为,如果天下太平,就是正道的功劳,如果天下大乱,就是魔道的不是了?”
李老板等人一怔,不知道此言何意。
只听那声音继续道:“呵呵,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教?难道所谓正道,行的都是维护天下之为,所谓魔教,做的都是火海天下之乱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都是平等的,何苦一定要给人硬安一个魔头、魔人的称号?不同遭遇造就不同际遇,以己度人,岂非可笑?”
说话那人,正是坐在角落中披着斗篷的男子。听他的声音,应该只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但语气中的沧桑之感,却又让人觉得他已经七八十岁一般。
“哦?听在下所言,似乎是为魔道中人喊冤?”那名身穿剑袍的人站起身,冷笑道,“在下天盟内门弟子,闫玉山,区区不才,想问阁下与魔教有何关联,为何口口声声替他们说话?若是见识浅薄,还请阁下速速改了这种想法。否则,在下定当将阁下当做邪道妖魔处理!”
角落中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便是无奈的声音响起:“天盟弟子,你是天盟中谁的弟子?看你穿着,应该某个长老的弟子,虽然与内门弟子同级,待遇却要好一些。我猜猜,你应该是杨楚一那个老家伙的弟子吧?那老家伙,年轻时自己的妻子被一名天地魔门的外门弟子奸杀,他贪生怕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另一个男人的*。现在他出息了,口口声声邪魔外道,张嘴闭嘴斩妖除魔。怎么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在他口中的邪魔外道面前吓得连裤子都要尿出来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堂堂的天盟持剑长老杨楚一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不是说五大仙门中人个个都铁骨铮铮,怎会有贪生怕死之徒?
闫玉山气的浑身颤抖,“铿”地一声拔剑出鞘,遥指那斗篷男子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污蔑我的师父!难不成,你是天地魔门中的魔头,在此妖言惑众!快报出你的名头,我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纵然我此刻身死,也不妄了,天盟举门上下,都会替我报仇!”
“呵呵,可笑啊。”斗篷男子淡淡地道,“杨楚一教出的弟子,都是这种道貌岸然之辈吗?明明心里害怕,还做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妄想以天盟的名头来压我。可笑,可笑啊!”
“胡说!我闫玉山岂是那种人!”闫玉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炸了毛儿猫,面色铁青地道。头上的黑发一根根竖了起来,居然上演了一场怒发冲冠的情景剧。
斗篷男子依旧那副不温不火的口气:“怎么了?被我说到痛处了,生气了?你一口咬定我是天地魔门中人,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你们天盟每日消灭近千天地魔门教众,都是用这种手段吗?”
李老板见势不妙,慌忙上前道:“二位,我这里店小利小,可禁不起你们两位大侠折腾啊!要是有什么事儿,还请你们到外面去说?好不好?”
“滚开!”闫玉山一掌将李老板推到一旁,怒骂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天盟行事,要你来管!你以为你是谁啊!卑微的蝼蚁!”
李老板被闫玉山一推,登时受到了他体内真元的震击,张口吐出一口淤血。吓得他慌忙躲到了柜台后面,再也不敢出来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在百姓心中如仙如神,方才自己还在称颂的天盟,怎么会有这样的门徒?贪生怕死,欺软怕硬,无中生有,颠倒是非!难道天盟曾经的形象都是虚构出来的吗?他们也与那些魔教中人一样,黑白不分,乱杀无辜吗?
仙魔,正邪,究竟孰对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