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
学校操场上,一前一后跑过两道人影。前面逃着的那人,身材瘦小,却穿着大一号的白底蓝条纹校服,跑起来校服被风鼓起,显得肩膀上扛着的脑袋越发小了些。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红色的大书包。书包随着他的身体轻飘飘的起伏着,看的出来重量很轻。他脚下不停,脖子却往后扭去,冲着后面追着的高胖男生喊道,“田虎,我不就是骂了你一句,你至于这样追我吗?看你那么大个块头,怎么心眼这么小啊?”
“李闲……你妹妹的……咳咳……你当着咱班女神的面……骂我像头猪……,我不削你……咳咳……我脸往哪放……你给我站住……”田虎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
田虎身材高胖,圆圆的脑袋,肥嘟嘟的脸,要是论起力气,两个李闲也比不上他。可是要论跑步,他那里是精瘦如猴的李闲的对手。
李闲微微放慢了脚步,笑道:“你都要揍我了,还让我别跑,真不知道是我傻呢,还是你傻,说你像头猪,都说错了,你明明就是头猪,还是猪群里最蠢的那头!哈哈!”
田虎擦了擦渗入眼睛的汗水,听到李闲的话,气的咬了咬牙,原本放满了的脚步,再一次加快了一点。
“哈哈,你也别叫田虎了,改名叫田猪吧,嗯,田猪,天猪,天上飞的猪,很拉风的名字呀。少爷我要赶回家做作业,就不陪你这头猪玩了。有本事你就跟我一起翻墙头。哦,对了,猪好像不会上树,估计也不会爬墙吧!”
李闲跑到围墙边,手脚并用,沿着墙上早就被掏空的孔洞,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头。李闲的家在这围墙后面的方向,要是从学校大门走的话,要多绕一大圈,所以这条翻墙头的捷径是李闲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翻起墙头来自然是熟练无比。
站在墙头,李闲看着气喘吁吁跑到墙边的田虎,嘲笑道:“田猪,瞧你这猪样,我今天就是故意骂你的,谁让你上午跟别人吹牛,说知道小菡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还跟别人打赌。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龌龊?我都忍你一整天了,骂你是猪那都是轻的。”
“呼……呼……”田虎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挖苦道:“我说你小子怎么故意找茬呢,原来你也喜欢张晓菡呀,不过呀,可惜!人家张晓菡可是校花,看不上我,自然也看不上你,你比她还要矮半个头吧,啧啧,还是回家多吃点奶,努力长高点再吃飞醋吧。”
“你个猪头说什么呢?那能叫吃醋?我那是打抱不平。你懂不懂?要是这墙头有板砖,我肯定拍你一脑门子猪血花。”李闲站在墙头,叉腰指着田虎鼻子骂道。
田虎平息了心跳,缓和了呼吸,看着站在两米多高的墙头上嚣张的李闲,歪着嘴角,狞笑叫道:“小样,我让你嘚瑟,看我把你拉下来!”
田虎弯腰前冲,借着助跑冲向墙头,右脚在墙根处一瞪,往上一跳,左手在墙洞处一搭,借了一把力,身体再次升高一截,右手直往李闲的脚上搂去。这一下要是搂实,李闲整个人就会从两米多高的院墙上直跌下来!如果一个人,有准备的从两米多高跳下去,那最多是摔伤胳膊摔伤腿,骨折的可能性都很小。可要是身体不受控制的从两米多高摔下来,那胳膊腿摔骨折可能都是最轻的,要是头先着地,连小命都可能会不保!
李闲弯着腰紧张的看着田虎的手在离自己鞋底还有两公分的位置一划而过,好险,幸好田虎的弹跳力差了一点点。
李闲看着落在墙角的田虎,站直身体想要嘲笑他两句,不料脚下踩着的红砖忽然松动,微微一晃之间,整个身体都失去了重心,向后便倒。
“啊……”
李闲一声大叫,猛的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平缓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满身都是冷汗。这个梦,李闲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也记不清是从几岁开始做起的,每次都是这样浑身冷汗的惊醒过来。
“怎么老是做这种梦?而且还这么清晰,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到过梦中那么奇怪的世界呀?”李闲看了看窗户,淡淡的银白色月光从两尺见方的土墙洞里照进来,照的整个房间里都明亮的很。
“时辰还早,还是再小睡一会儿再起来吧。”李闲自言自语说完,拉过柔软的绒草被,继续躺下。思绪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上,在梦中,自己好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面,那里有五六层楼高的教学楼,还有篮球场,还有许许多多很熟悉但却想不起名字的东西。而且在梦中,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佛自己原本就是生活在那个世界里的人一样。
可是,李闲明明记得,自己就是在这个简陋的用泥巴糊起来的房子里长大的,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就在隔壁同样简陋的土房子里住着。这是怎么回事?李闲问过村里最有见识,号称走过无数地方的老村长,他也没有听说过李闲梦到的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也许,附近的芙蓉镇上,会有人知道这样的地方在哪里吧。李闲很想找到答案,非常想!在他看来,如果偶尔一次两次梦见相同的梦境,那么可能会解释为是自己的幻想。可是如果长年累月都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中经历环境都是完全一样的话,那就绝不可能用巧合、幻想来解释了。那一定表示,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原因。
胡思乱想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远处一声响亮的鸡叫,把迷迷糊糊的李闲唤醒了。
“老村长家的这只公鸡,叫的还真是响亮,全村就它算是起的最早的。”李闲揉了揉眼睛,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在身上的草被,坐了起来。
这床草被,里面是母亲用柔软而韧性十足的绒草编织成的,盖在身上不会觉得扎人。可是绒草不易采集,所以为了保暖,被子的外层就用了最普通的稻草。李闲每次起床,都会小心翼翼,唯恐力气大了,把草被上的织树皮给蹬断。
穿上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李闲不由得愣愣的回想起梦中那个世界,在梦里,自己可是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校服,别说没有补丁,就是连一个小小的破洞都没有。估计也就芙蓉镇上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们才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吧。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身衣服,那就不用每次睡觉前都得脱衣服了吧。那样的衣服,就算是自己怎么打滚,都不会弄破的。
嘿嘿一笑,李闲收起了自己的幻想。还是赶紧把柴刀磨快一点,上山多砍些柴来的实在些。要是能多砍点扎实的木材,让村里的王铁匠给帮忙烧成上好的木炭,到镇上就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能换上把像样点的砍柴刀呢。
李闲轻手轻脚的把粗树枝绑扎成的栅栏房门搬到旁边,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早已有个高大的身影在忙碌着。
“爸,您起来了啊,我怕吵着您,还轻手轻脚的开门呢。”李闲笑着说道。
李闲的父亲名叫李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汉,不光是一身力气惊人,一手的标枪绝活也是稳坐村里的头把交椅。他最傲人的战绩就是隔了五十步开外,用一根削尖的粗竹标枪,硬生生的定死一头老虎!要知道老虎这种猫科动物最是机警,能隔五十步开外隐藏住身形不被老虎发现,并且一击致命,可不光是有力量和准头就能办到的。
“起来了啊?”李志打趣的笑着说道:“怕吵醒我们?你还好真意思说,哪次不是你最后一个起来的?”
“闲儿起来了?快洗把脸,我这饭都好了。你们爷俩赶紧进来吃饭。”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呼唤声。
“呀,妈也起来啦,我还以为今天我能最早起来呢,结果还是最后一个。”李闲吐了吐舌头。
“走,赶紧洗漱完了吃早饭。”李志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起步往厨房走去。
李闲来到厨房,从厨房角落盛水的大缸里,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站在厨房门口,含了一口水,用手指简单的在嘴里套弄了两下,简单洗了下牙齿。要是有牙刷牙膏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忽然就从李闲的脑子里蹦了出来。摇头笑了笑,李闲知道自己是被那个梦里的世界给搞迷糊了。整个黑石村里,所有的人洗牙都是这样的标准流程,听说只有在城里大户人家,才会奢侈的用精盐来洗牙。精盐,用来吃都还嫌不够,怎么可能用来这么浪费?洗过牙,李闲就着葫芦瓢,抄了些水打湿脸,用衣服下摆擦干水渍,这脸也算是洗过了。
厨房的粗木餐桌上,三个拳头大的玉米面窝窝头放在一个木盘子里,旁边摆着一小碗咸萝卜干,三碗热腾腾的冒着香气的小米野菜粥,这是一家三口的早餐。
李闲坐在桌前,三两口咽下粗糙的窝窝头,端起野菜粥,也不嫌烫,呼啦啦的喝了起来。
“闲儿没吃饱吧,妈这里还剩半个,吃不下了,给你吧。”母亲把手里剩的半个窝头递给儿子。
“不用,妈,我等会要上山砍柴的,有野果子可以吃。要是运气好,还能带点回来呢。”李闲舔了下粥碗,没放过一点点剩粥。
“今天晚上就有肉吃了。”李志说道。
有肉吃?饭都吃不饱又哪来的肉?李闲瞪大眼睛,望着空荡荡连老鼠都没有一只的厨房,一时间不明白父亲说的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