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这样,小姨也搭上伙了,和郑志尚父子一起干起了倒卖。再次出去收干红菇时,父亲便对郑志尚说了要加钱,不能再以八块钱的价格来收了。对此郑志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现在就算以八块钱的价格收,只怕也没人会卖给了,只是告诉父亲,最高不能超过十块钱。
虽然父亲不解,不过也知道,这个价格不能涨太多,第一次以八块钱收,才过多久,就又涨了两块钱,这不是坑人么?
这次收购干红菇,也不知道父亲心里绝对愧疚,还是怎么的,并没在本村里剩余的那些红菇收购过来,而是到其它村子里去收,也幸好乡下交通不便,尽管已经有了眼尖的人,加入到了干红菇的倒卖之中,不过人数并不多。
资金也不如郑志尚一家来的充足,虽然也有些人,或找人几个人合伙,或借钱下乡去收,大部分村子,依然都还不知道外面的行情。
当父亲以十块钱的高价来收干红菇时,几本没有什么竞争力,有的还问父亲,明年还会不会再来收?可不是如今已经入秋了,山里的野生菌也不再生了,想要采也要等到明年的夏季了。
对于这个问题,父亲自然是笑呵呵点头,道:“明年一样秋收后就会来收。”
因为红菇倒卖的开始,T县内的所有山村,在不久的将来,便掀起了一股采野生菌的热潮,对于价格不错的红菇,更是你争我抢,有的天还没亮就进山了,而红菇的价格也一涨再涨。采摘的人越来越多,很多生长野生菌的地方,都被破坏了,导致真正的野生菌越来越少。
就连郑志尚都没想到,原本直到二十世纪末才开始有人倒卖山货的,在他的捣鼓之下提前了近十五六年的时间。
这一次父亲和上次一样,不仅将家里所有的现金变成了干红菇,另外还带了将近五百多的欠条回来,还笑着道:“这次收完后,在收一次,这干红菇应该也就差不多。对了,我还遇到了好几个跟我一样收红菇的贩子呢?”
对于全县干红菇的产量有多少,郑志尚并不知道,也没办法追计算,只能父亲收购的情况来估算一下,十分不准确,因为全县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生红菇。这些东西,既然没有父亲来的熟悉,既然父亲如此说,那就应该是错不了的了。
“其它县没有红菇么?”郑志尚问道:
“我上次去隔壁县卖红菇,特意去看过了,这红菇只有咱们县有,其它县虽然也有,不过不多,质量也比不上咱们县的,自己吃还成,拿到城里里卖就不成了,卖不出价钱来。”
“难怪会有贡品一说呢?”
可不是物以稀为贵,如果不是独有的稀罕物,想来过去的县官什么的也不敢把这东西进贡给皇帝。
虽然直到红菇的产量很少,不过郑志尚还是不敢大意,毕竟本县城、隔壁几个县,外加市区,市场都有限,以前不允许私自买卖,也自然没有倒卖一说,村里的人,采了要么自己吃,要么送人。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市场在开放。
当发现这东西值钱时,自己吃的变少了,送人也少了。就会有更多的存货涌入市场。对于这个信息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么发达的时代,这东西的价值,也只有在本市地区,有人了解,拿到外面去,别人也不信,如何销售,还是要好好的计划一下。
这一次郑志尚并没有让父亲在本县城卖干红菇,既然红菇只有本县的最好,自然是卖到市区和其他县城去,利润比本县市场高,还能避免和本县的倒贩竞争。
倒卖最怕的就是竞争,一旦有了竞争,就容易形成恶性竞争,打价格战,以好充次什么的就来了。倒卖干红菇,郑志尚可不是只想做这一年,在这种交通、信息不便的山村里,能找到一样一门暴利的事情做,真的很不容易。
不过没多久郑志尚的梦想便破灭了。在父亲和小姨分别去市里其他地方卖的时候,本县的农户将干红菇拿到市场上去卖,变的不是很好卖了。
不过一些人到倒卖红菇有利可图,依然盲目的,跟风加入这个行列里来,单单本村,郑志尚知道的便有好几户人家,开始搭伙倒卖,就连四叔、二叔两人也跑过来找过父亲。
只不过父亲和小姨去倒卖干红菇了,不在家。对于自己的两个亲叔叔,郑志尚倒也没有吝啬,还是给了些意见。
随着倒卖的人躲起来,干红菇的数量又有限,一些人为了能多收购点干红菇。不管有没有的风险,也不顾市场行情,争抢加价收购,已经基本到了市场价格十四元一斤,还积极的游说起各村的村民,将家中的干红菇卖给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还想着把家里剩余不多的干红菇留着自己吃的人家,也在利用的诱惑下,一股脑的全卖给了倒卖贩。
甚至有的人也不管倒卖贩是否能付现金,打个欠条也成了。面对突然有些疯狂的情况,郑志尚还担心父亲也会跟着涨价抢收,不过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经过两次倒卖,年轻的父亲,也显然看出了里面的问题。
加之基本上所有人家里的干红菇都被其它倒卖贩给以高价收走了,父亲以十块的价格,也收购不到什么干红菇,最后还是以十二块钱一斤的价格收购了十几斤,数量小了,倒不用担心,就算卖不出价格,也完全可以自家人吃了嘛。
郑志尚的担心也并不是多余的,在这个交通信息都不通顺的时代,本县的红菇就算曾经作为贡品进贡,它的价值,也就是本市地区的人知道,至于其它市区的人,只怕连红菇是什么,用什么功效、怎么吃都不知道,没人知道的东西,想卖出去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做宣传的成本太高了。
完全不是咱们这种小本倒卖能做得起的。
所以干红菇这种特产,基本都是本市区自己内部消耗。在倒腾贩的影响下,全县城几乎大部分农户手里的干红菇,被集中起来,又在同一时段,涌入市场,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不过想要买个高价只怕是难了。
毕竟这个时代,能买得起十五、二十元一斤干红菇的人并不多,普通的工薪人家,也舍不得用一个月的工资来买一斤干红菇吃,所以干红菇只能卖给那些高级精英们,也只有他们能消费的起这种奢侈品。
高级精英这个群体,在这个时代,就好比是金字塔的塔尖,少得可怜,只有在没有竞争压力的情况下,才能获得较大的利润空间。一单有了竞争就容易干货就容易积压了,这对于资金的积累极为不利。
没多久,本县的市场情况就很好就是最好的说明,随着倒腾干红菇的人多了,市场上摆摊卖干红菇的人也多了。以前一天能卖出去十斤的量,现在一天只能卖一斤了。
一些原本便是借钱来收购干红菇的倒卖贩,在有利润的空间下,开始调动价格,以求将手里积压的货物倒腾出去。经过一番争抢收购,成本已经被抢到了很高,再怎么降价出售,也不可能低到收购价以下吧。
干红菇的价格依然很高,不是普通工薪所能买得起的。也有的人,开始将手里的干红菇卖到邻县去,尽管利润无法像郑志尚父亲那般卖的高,不过也总算将手里的积货脱手了。
也有人就此收手了,投机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也有的人,艺高人胆大,尽管利润不像之前那般高,不过好在薄利多销,从其它倒翻手里将他们的干红菇收购了,拿到邻县、市区去卖。
看到这种情况,郑志尚知道,倒腾干红菇这门生意算是做不成了。对此郑志尚也惋惜不已,同时也对部分国人的跟风,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不过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郑志尚和父亲、小姨三人,在这次倒腾干红菇,还是狠狠赚了一笔,虽然只倒腾了三次,加起来只有两百多斤的干红菇,所站的份额很小,不过却是利润最大的一批。
最后结算下来,这一个月的倒腾干红菇,获利就有两千元左右,其中自己不过用了两百多的起始资金。
倒腾完干红菇,小姨带着一成利,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家里有些了钱,郑志浩和郑志芯的伙食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牛奶粉也不是偶尔换换口味才能吃的了。
父亲一边继续忙拾抖香菇、木耳,一边开始计划着明年,买个住宅地,盖个房什么的了,这样一家四口也就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父亲因为倒卖干货赚了些钱,也在村里小有了些名气,具体赚了多少,没人知道,父亲没对人说过,郑志尚也不会对别人说,不过村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流传,总之说父亲已经有上千的存款,是全村最钱的男人,也有。
也许正是这种传言的存在,村里也有些热心的人,帮父亲介绍起姑娘什么的。不过父亲都很客气,以阿敏才走没多久,三个娃也小,现在不想考虑这事,为由给婉拒了。
阿敏是母亲的小名。
郑志尚心里明白,父亲不想新娶,一方面是母亲走的不早,心里还放下母亲。一方面也是担心兄妹三人以后会受委屈,特别是自己,因为右脚的缘故,已经在同坊同龄小孩中,有了一些人身攻击性的错号,什么“八脚怪物”“八脚鱼”的。
堵在路上,被同坊的小孩用泥块、小石头扔也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几个貂皮捣蛋的,还会堵住郑志尚的路,或是踢几脚、或是故意去踩郑志尚的右脚也是有的。尽管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七八了,不过这身体还是幼孩,而且身板瘦小,根本跑不过这些小孩。
也没有人会帮郑志尚解围,经过路过的大人,有时也会跟着小孩哈哈大笑。有一次郑志尚的奶奶经过,虽然看到郑志尚求助的目光,不过也视而不见,直接绕过去了。
年轻的母亲在时,一次看到郑志尚身上的脚印,小伤什么的,很生气的带着郑志尚去找那些同坊小孩的父母理论,虽然最后那些小孩也受到了惩罚,不过并不能改变他们欺负郑志尚的状况,反而会让母亲伤心难过的落泪。
所以从那以后,每次郑志尚被人欺负了,回家之前都会把身上弄的干干净净,不让母亲看出自己被人欺负了。这种情况直到四叔从学校毕业回到家里,才好转一些。有了四叔这个小大人,那些同坊的小孩,也不怎敢朝郑志尚扔石头、泥块什么的,更不敢堵郑志尚的路。
他们都怕四叔会揍他们。有时候,郑志尚也会打趣四叔,都是中学生了,还跟一群挖泥巴的小屁孩计较。
“怎么,你被他们欺负都欺负起习惯了是吧。”四叔反倒伸手推郑志尚的脑袋,又一副长辈的样教导道:“以后他们要是在欺负你,你就还手。打不过就拿棍子。”
“四叔,你也不怕把我带坏了。”虽然如此说,不过郑志尚心里还是挺感激的,毕竟有个长辈,能像父母一样爱护自己。
几个月前,母亲去了以后,郑志尚的外号也有多了一个“没妈的孩子”,对于这个辱及母亲错号,郑志尚生气了,那也是忍受那些小孩欺负以来,第一次反击,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自己被一群还小孩推到在地,拳打脚踢的,好一阵,才被路过不忍心的叔叔解救下来。
尽管那一次郑志尚回家前也收拾干净,还特意在父亲到家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还是被父亲知道了,父亲那一晚抱着郑志尚,咽声问道:“疼吗?”
父亲的神情,是郑志尚看到母亲走时才有的神情,郑志尚摇头,道:“不疼,他们力气小,打不疼我。”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前世郑志尚以为下雪和南方没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在临近过年时,能在南方看到一场降雪。雪虽然下的不厚,不过夜里气温更低了。
窑洞里,呼呼的寒风,在耳边吹过,就算躲在被窝里,把家里唯一的两床棉被都盖在身上,也无法挡住。郑志尚冷得不行的在被窝里不停的打寒颤,妹妹郑志芯和弟弟郑志浩两个小家伙也冷得哇哇大哭。
就算被郑志尚和父亲两人夹在中间,两人用自己的体温给两个小家伙取暖也不见哭声停下来。最后父亲没办法,只好摸黑搬来一个破铁锅,在铁锅里烧起一个小火堆,屋里才暖和一些,两个小家伙也总算安静下来了。
不过第二天,两个小家伙便一起生病了。父亲带着弟弟郑志浩和妹妹郑志芯去了县城医院,对于郑志尚一个人留在家里,父亲也很不放心,本来想让郑志尚一同跟去,不过家里还有猪、鸡、鸭要喂食,郑志尚没有同意,坚持一个人留在家里。
最后父亲只得跟丁奶奶和四叔交代了一声。从那天起四叔便来窑洞陪郑志尚一起住了。傍晚的时候丁奶奶也来过一次,本来想叫郑志尚去她家里住,不过郑志尚笑着说道:“婶婆,我住自己家就好了,四叔也在这陪我,不会有事的。”
丁奶奶见四叔在,交代了几句四叔后,又叮嘱了一番郑志尚,方才不放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