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森然道:“伯齐,不如趁敌不备,先击破这股德里亚兵再说。”
李健也真敢说,以区区七百流寇,竟然就想硬撼三千德里亚官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起神色阴沉,凝声道:“传令,给马匹上套,全军开进左边林子里隐匿,任何人都不许说话,违令者斩立决!”
“遵命!”
李健和李夜答应一声,领命去了,旋即天启大军就在夜色的掩护下躲进了左边那片浓密的树林里,这时候,大雪下得更紧,只片刻功夫,天启大军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就渐渐地变淡了。
密林往东数里,宽阔平坦的官道上,李由向正率领3000官军连夜南下,因为认定了王起的天启大军已经过了随县,早已经远在百里之外,所以李由向一味催军疾进,根本就没有派出探马,于路查探敌情。事实上李由向也不认为王起的天启大军会掉头北上在半路伏击官军,甚至李由向还巴不得王起会这么做。
火把幽暗的光芒照耀下,3000大军像潮水一般漫过了官道,顷刻间已经将天启大军留下的淡淡脚印淹没,几乎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细微的破绽。只有一名小兵发现了从官道转向密林的那一片浅浅脚印,正咦了一声想要停下来细看一番,军官的马鞭早已经不客气地落到了他的背上。
“快走,小子,别想偷懒!”
小兵痛哼一声,急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再没心思去管那闲事。
官军开过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天启大军才转出密林重新上了官道,李健凛然道:“伯齐,现在我们总可以打火把了吗?摸黑赶路可真够辛苦的,你瞧,好多弟兄都摔得鼻青脸肿了,马也跛了十几匹了。”
“不行!”王起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李健,森然道,“告诉弟兄们,摔断了一条腿,就单脚跳着走,摔断了两条腿,就爬着去,如果连手也摔折了,那就用脑袋顶着去,一句话,就是不许打火把暴露目标!”
“遵命!”李健厉声吼道,“不许打火把暴露目标。”
李夜附和了一句,又小声地问:“伯齐,啥叫目标?”
王起深吸一口冷气,凛然道:“全军开拔,奔袭……加利亚城!”
王起终于下定决心,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哪怕加利亚城留有2000官军,他也得去碰碰运气!这个时候,再想掉头南下去耶利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不好还会落进德里亚兵南北夹击的包围圈里,那就彻底玩完了!
现在可不比精山的时候,精山一战,维尔瓦和德里亚兵过于轻敌才给了天启大军以可趁之机,现在几番较量下来,维尔瓦和德里亚兵绝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一旦再被缠上,肯定是不死不休之局。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其不意打下加利亚城,彻底打晕维尔瓦和德里亚兵,让他们搞不清天启大军竟究在哪里,究竟有多少人,又究竟要去哪里?然后等德里亚兵从随县急急忙忙杀回加利亚城时,再出其不意南下奔袭耶利。
到了那时候,被虚虚实实彻底搞晕了头的德里亚兵将再无从判断天启大军的真正目的,将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启大军绝尘而去。这……就是王起借鉴后世某伟人四渡赤水想出来的妙计,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先来来回回跑几趟把敌人调动起来,然后一通乱拳暴打,等敌人被打晕了头不知所措时,他早已经从容离去。
……
加利亚城城北,李杨昭高倨城楼之上。
鹅毛大雪下得正急,城楼上警戒守卫的士兵早已经成了一座座雪雕,李杨昭极目远眺,只见零星的火把从北方的地平线上蜿蜒而来,隐隐夹杂着乱哄哄的人声,有一支五百余人的队伍正向着加利亚城城艰难开来。
李杨昭眸子里流露出冰冷的杀机,低声道:“降下旌旗,熄灭火把!任何人不许出声,没有本官命令,亦不许放箭!”
李杨昭的命令流水般传达下去,很快,旌旗降下,火把熄灭,北城楼上陷入了一片黑暗,从城外远远望去,就像是座死城,了无生气。
……
沈晃使劲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丝丝凉意让他燥热难忍的胸腔变得舒服了些。
该杀千刀的李健,自从上次和他火并重伤之后,这伤就一直未痊愈,后来带着千多号弟兄拼死突出重围,又只敢挑深山僻壤逃生,一直就没能找到郎中治,现在……伤势渐渐有恶化的趋势。
幸好前面就是加利亚城了,刘月如就在王起军中,她的医术在德里亚天荡军中可是颇有名气的,就算他沈晃和李健往日有旧怨,但看在同时天荡的份上,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只可怜千余生死兄弟,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五百多人了,那死掉的五百多兄弟是再活不过来了。
沈晃回过头来,火把的微光照着五百多条汉子,原本生龙活虎的弟兄们现在却像一个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形容狼狈,面有菜色,许多人衣不蔽体,在寒风和大雪中簌簌发抖,回想当初的风光,看看现在的凄惨,沈晃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黯然。
沈晃简单的脑袋无法弄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幸好,加利亚城已经到了,到了加利亚城,就是到家了,就算王起不愿收留他沈晃,可身后这五百多号弟兄他总是会收留的吧。
沈晃抬起头来,向着暗沉沉的城楼大喊道:“城楼上的弟兄听清了,我是德里亚天荡军张大帅麾下牙将沈晃,今率五百兄弟前来投奔,快去禀报王起大头领,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开城门吧,我饿,给点吃的吧。”
“行行好吧,我快冻死了,开门哪。”
沈晃身后,五百多号天荡残兵纷纷围将过来,聚集在城门吊桥下向着城楼上的守卫连声哀求,一时间,哀嚎声响成一片,那情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
城楼上,李杨昭却是目光如刀,表情狰狞,突然锵然抽出宝剑,厉声喝道:“举火,放箭!”
霎时间,城头上火把通明,早就窝在女墙下严阵以待的数百名弓箭手长身而起,张弓如满月,锋利的羽箭已经对准了城楼下愕然不知所措的天荡残兵们,然后“嗡”“嗡”声响成一片,数百支狼牙羽箭已经倾泄而下。
“呃啊~~”
“天哪,自己人都杀啊?”
“不要啊……”
“救命啊~~”
“我的眼睛,啊~”
凄厉的惨嚎声从城楼下冲宵响起,霎时间就有百余名毫无防备的天荡贼寇倒在了箭雨之下,站在最前面身材高大的沈晃俨然成了最好的靶子,十数支羽箭几乎同时向他攒射而来,沈晃奋力格挡,却仍有两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身体。
“官军,天哪,城里是官军,不是我们的弟兄。”
“快撤,弟兄们,快撤,城上是官军,不是自己人!”
终于有眼尖的天荡贼发现了异样,大喊着提醒同伴,还有口气尚能动弹的天荡残兵们又像潮水般倒退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加利亚城北门突然洞开,全装惯带,身披甲胄的李杨昭已经率先冲杀出来,李杨昭身后,五百德里亚兵如影随形,掩杀而至。
李杨昭这是趁人病、要人命,打定主意要全歼这伙天荡残兵,誓不欲放走一人了!一向自负智计的李杨昭在加利亚城被王起的天启大军狠狠地算计了一回,这次逮住机会,终于要把胸中的这口恶气给发泄出去了。
黑暗中,王起率天启大军赶到加利亚城南门外,只见城头上插着几支幽幽燃烧的火把,十几名负责守夜警戒的官军士兵像木桩般杵在城楼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幽暗的虚空,另有一队十余人的巡逻队正从百步之遥处缓缓开来。
与寂静的南门相比,加利亚城城北却是火光冲天,杀声震野。
李健森然道:“伯齐,城北有厮杀声。”
李夜精神一振,奋然道:“莫非德里亚兵自己打起来了?”
王起眸子里厉芒一闪,沉声道:“管他娘的怎么回事,老裴吹号,老管率青州营准备夺城门!其余弟兄,待城门一开,随我杀进城去,只要看见穿红袍(汉军军服,红袍黑甲)的,一律乱刀砍死!”
李夜将一人多高的牛角号竖将起来,凑到嘴里使劲吹奏起来,霎时间,嘹亮的牛角号声响彻云霄,先是三声短而急促的,然后才是绵长不息的长音,因为连夜急赶已经疲惫不堪的流寇们听到这牛角号声,立刻打起精神,一个个眸子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青州营的弟兄们,上马!”
黑暗中,李健一声大喝率先翻身上马,100名从青州开始就跟着李健的山贼旧部纷纷翻身上马,缓缓举起手里的钢刀,浓烈的杀机已经从他们的眸子里流露出来,一个个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
几乎是李夜的号声甫起,南门城楼上警戒的官军就发觉了,正要吹号示警时,陡听城墙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连脚下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这声音却是来自城墙之内!城楼上的官军吃了一惊,急转到城墙内侧,攀着女墙往下一看,只见底下城墙脚的一大片土砖已经垮塌下来,纷乱飞扬的尘土中,一伙四五十人的精壮汉子已经手提单刀冲杀出来,这伙汉子甫一杀出,就立刻兵分两路,一路二十余人直扑城门,另一路三十余人已经顺着登城梯,呐喊着向城楼上杀来。
“不好,城墙里有伏兵!”城楼上,一名军官凄厉地大吼起来,“快保护城门和吊桥,绝不能让贼寇夺了城门和吊桥。”
军官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急忙提醒麾下那十几名行将冻僵的士兵,同时又向远处开过来的那队巡逻兵求援,负责吹号的小兵早将牛角号凑到嘴里,使劲地吹将起来,一时间,城楼上的牛角号声和城下的号声交织成一片。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如果袭击来自城外,凭这十几号官军虽然无法守住城池,却足以坚持到援军到来,敌军要想越过护城河,再架起云梯向城墙发起大规模的攻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守军军营距离城门只有百步之遥,只要城楼上号声一响,不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大量守军就能闻讯赶到。
可如果袭击来自城内,情况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城墙和护城河,用于抵抗外来的进攻,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可如果用来抵抗内部的攻击,却仅仅是聊胜于无。
从城墙里突然杀出的伏兵,赫然正是毛三、牛四率领的青州山贼旧部。早在王起率领流寇主力离开加利亚城之前,就强迫百余名官军俘虏在南门城墙根偷偷挖好了这个藏兵洞,然后把这伙凶悍的流寇砌进了城墙里头,约好三短一长牛角号响过后,立刻破墙而出,夺取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那百余官军俘虏在完成使命之后,立刻被王起处死,所以,连李健和李夜都不知道王起还留下了这么一支伏兵。
维尔瓦和李杨昭为了把这伙内应找出来,几乎翻遍了城内的每一寸地面,甚至连每一户居民的地窑都没有放过,却愣是没有任何发现!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起竟敢把伏兵藏在城墙里,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官军的拼死守护并没有为守城官军争取到多少时间,不到片刻功夫,沉重的城门已经嘎吱嘎吱的打了开来,高高悬起的吊桥也缓缓降下。
“杀!”
李健大喝一声,将长刀一引,不等吊桥落地就策马冲了上去,率先入城。等守军军营里的官军反应过来,冲出军营乱哄哄地向城门杀过来的时候,200骑青州流寇已经漫卷成无可阻挡的铁流,带着席卷一切的声势碾压过来……
……
加利亚城城北,当那三短一长,极其诡异的号声响起时,李杨昭率500官军刚刚出城3里,那伙疲惫不堪的天荡贼寇已成强弩之末,逃跑的速度根本就及不上官军追杀的速度,李杨昭相信,只需要半个时辰,他就能杀尽这伙贼寇,一扫胸中这口恶气。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加利亚城城的另一端号角骤起!
李杨昭心头咚的一跳,倏然升起一抹阴云,尤其是当官军的号角声紧接着响起时,李杨昭更是大吃一惊!官军的号角声愈吹愈急,李杨昭也变得越来越心惊,当下再也顾不得追杀四散而逃的贼寇了,在马背上厉声大喝道:“停止追击,全军回城!”
……
沈晃本就重伤未愈,现在又添几处箭伤,一条大腿还被射了个对穿,连番重创之下实力大减,这会正被三个官军小兵打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想到悲怆处,沈晃忍不住仰天长啸,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换作平时,这三个小兵还不够他一刀砍的,可是现在,他却随时都可能被他们砍掉脑袋。
沈晃悲怆莫明,正想奋起余力、拼着身首异处也要将这三名可恶的小兵斩杀时,只听官军主将一声令下,像恶狼般死缠不放的官军立刻就像潮水般退走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和拼命逃跑的天荡贼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
“呃,这个……”
沈晃一刀劈空,收势不住差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勉强站住身形后定定地望着退走的官军,一时间疑在梦中,难道官军良心发现了?不能啊,官军遇见天荡,历来都是斩尽杀绝的,绝不可能留有余地呀。
再一凝神细听,沈晃立刻双眼一亮,只听见加利亚城城的另一边隐隐有杀声传来,莫非加利亚城南门遇袭,所以官军急忙退兵回救去了?那会是谁在攻城?莫非……是王起大头领的天启大军杀回来了?是了,一定是了!
想到这里,沈晃不禁精神一振,厉声喝道:“弟兄们,别逃啦,王起大头领带着天启大军杀回来了!大伙都快别逃了,追着官军的屁股杀进城去呀,杀~~”
……
加利亚城县衙,后堂。
维尔瓦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火盘里熊熊燃烧的烈火竟不能温暖他那颗冰冷的心脏,维尔瓦感到浑身如堕冰窟,几乎快要冻僵了,深深地吸了口热气,维尔瓦以沙哑的声音嘶吼道:“来人,快来人……”
一名随军小吏匆匆跑了进来,恭敬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维尔瓦问道:“外面何处号角声?”
小吏笑道:“大人不必惊慌,邹大人正在北门外率军追杀贼寇残兵呢。”
“呼,缘来如此。”
维尔瓦长长地舒了口气,心神方定,陡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且迅速由远及近,然后房门被人一把重重推开,古义天已经大步而入,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惊急之色。
“姐夫不好了!天启大军已然夺了南门,杀奔县衙而来了!”
“什么!”维尔瓦大病之身,竟然也惊得站了起来,失声道,“天启大军!?”
“是的,姐夫,就是天启大军!我看见那杆大旗了。”
维尔瓦圆睁双眼,厉声喝问道:“天启大军怎会到了加利亚城!又是如何夺了南门的?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维尔瓦连问三个怎么可能,足见他心中是何等吃惊。
古义天道:“王起在城墙里藏有伏兵!号角一起,伏兵尽出,守城官军寡不敌众呀,等大队官军从军营杀出时,天启大军早已经夺了南门杀进城来了!”
“真有伏兵?真有伏兵!伏兵竟藏在城墙里!好个王起,好个王起!咕咕咕……”维尔瓦神色怪异,喉咙底下忽然响起一阵怪响,旋即脸色变得赤红,仰天喷出一逢血雾,高喊道,“气死我也!”
“嗷吼~~”
李健一声虎吼,手中长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劈而下,将一名试图顽抗的官军屯将斩杀当场,尔后嗔目欲裂,厉声大吼道:“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目睹李健如此声势,沈晃浑然不顾身负重伤,跟着振臂怒嚎,甚至连蓬乱的头发都根根竖起,状极狰狞。
“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从长街两端蜂拥而至的天启大军与天荡残兵将李杨昭和数百官军团团围住,声嘶力竭地挥舞着手中钢刀,狼嚎响应。重重围困中,李杨昭脸色苍白,目光散乱,脸上一片血污,早已经没了平时儒雅的气度。李杨昭身边,数百德里亚兵个个体如筛糠、心胆俱寒,以前的绵羊现在变成恶狼了,世道真的变了。
败了,又一次败了!
中计了,又一次中计了!
王起,该死的王起,李杨昭猛地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气血翻涌下一头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当!”
李杨昭人未落地,手中的宝剑率先着地,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眼巴巴等着主将下令的官军将士们长出一口气,然后忙不迭地扔掉了手中兵刃。
赢了,终于赢了!沈晃长长地舒了口气,骤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早已经不堪摧残的身躯立刻就像散了架一般软瘫下来,双腿一软仆的一声栽倒在地。一名天荡贼寇抢上前来想扶起沈晃,可他才往前迈了一步,也跟着仆倒在地,一缕污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沁出,濡红了地面,原本明亮的眸子顷刻间黯淡下来,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噗噗~~”
身躯倒地的声音相继响起,堵住长街北端的300多天荡残兵们倒有一多半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天启大军后阵,王起深沉的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异样的厉色,多好的汉子啊!这些铁打的汉子!他们没有死在官军的刀兵下,却是死于饥寒交迫呀!猛然转过身来,王起森然盯着刘月如,眸子里的眼神比冰冷的虚空还要寒冷。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这些弟兄!”
……
加利亚城城外,年轻的古义天正催马往南疾行,当火光冲天的加利亚城城堪堪就要隐入夜色,与黑暗的天穹融为一体时,古义天倏然勒马回头,明亮的黑眸里流露出一丝凄惶,三分不甘和六分仇恨。
杀出重围前,李杨昭最后的咆哮仍在他的耳际回荡。
“快!快杀出城去,去随县找李由向将军,命他领军回救加利亚城!”
加利亚城,我古义天还会回来的。
姐夫,古义天发誓,一定要把你从天启大军手中救回来。
王起,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古义天要亲手斩下你的首级!
“驾!”
古义天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坐骑吃痛,咴律律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往南狂奔,不一会,一人一骑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嘭!”
李健飞起一脚,将紧闭的房门重重踹开,躲在门后偷窥的门下小吏躲避不及,被弹开的门扉撞得当场倒飞出去,一头撞在身后石墙上,只听噗的一声,一颗脑袋已经像西瓜般碎裂开来,红白之物溅了一墙。
王起站在李健身后游目望去,只见屋里火塘燃的正旺,站在门外都能感到熊熊暖意,紧挨着火塘放着一张软榻,软榻上仰卧一人,双眼圆睁,表情狰狞,熊熊的火焰映在他那双幽黑的瞳孔里,竟然像鬼火一般骇人。
“维尔瓦!”
王起霎时瞪大了两眼,竟然是维尔瓦!早在追随刘易攻略棘阳失利时,王起就认得维尔瓦了,当时维尔瓦就站在棘阳城头上,对着刘易一通臭骂,竟把刘易骂的当场吐血,从那时候起,王起就记得维尔瓦的模样了。
维尔瓦竟在加利亚城,难怪他竟在加利亚城留了整整1000兵马,缘来如此!
李健大步走进屋里,一脚踹在维尔瓦的裆部,维尔瓦的身体弹了弹,硬梆梆的像根木头,已经毫无生气。
“大哥,死透了!”
“死了!?”
王起再次愕然,缓步走到维尔瓦软榻之前,只见维尔瓦嘴角兀自挂着一缕污血,身上盖的丝被上,还有地上,胸口上都是一片殷红,血迹犹未干透,看样子,竟然是急火攻心、吐血而死的。逐渐的,王起蹙紧的眉头开始放松,一抹阴冷的微笑开始在王起的嘴角凝结,王起转向李健,沉声道:“老管,可知道他是谁吗?”
李健却不认得维尔瓦,问道:“是谁?”
王起冷笑道:“此人便是德里亚兵的统帅,德里亚城主——维尔瓦!”
“什么,他就是德里亚城主维尔瓦!?”
李健双眸一厉,锵然拔出佩剑意欲割下维尔瓦头颅解恨,这个刽子手,不知道多少天荡弟兄被他削掉了脑袋,今天就算死透了,也要枭其首级替死难的弟兄们出一口恶气。
“老管且慢!”王起一把拉住李健的胳膊,森然道,“不忙枭首,留着他的全尸,我自有妙用!”
“留他全尸有鸟用?”
“袭取德利亚城,非他不可。”
“哦,留着他是要袭取德利亚城啊?”李健嘀咕了一声,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瞪着王起,惊问道,“啥?伯齐你说啥?袭……袭取德利亚城?你是说,我们天启大军接下来还要去攻打德利亚城?”
“对,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攻打德利亚城!”王起森然道,“而且一定会打下来!”
李健凛然,王起所说的话委实过于骇人,想当初,杨威携数十万天荡围攻德利亚城,费时数月,伤亡部众十万计,才攻陷德利亚城,现在王起手下只有区区天启大军,竟然就想去攻打德利亚城,而且还自信一定能攻克!?
可是,自从追随王起成为一名流寇以来,王起已经带给李健太多的不可思议了。许多事情在李健这颗简单的脑袋想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最终不照样被王起做到了?就说这一次,李健和李夜都觉的不可能打下加利亚城,因为德里亚兵不但有坚城可守,而且还占据兵力上的优势,可王起最终不还是做到了?
只要是王起说过的话,还没有他做不到的!李健深深地凝视着王起,只感到体内的热血一阵阵地沸腾,一种强烈的感觉在他的胸际猛烈地翻腾,亢奋起来直恨不得将世界都翻了过来,把整个神朝帝国都踩在脚下……
王起脸色阴沉,目光如炯遥望北方,凛冽的寒风吹打在他的身上,整个身影凝固得就像一颗千年的苍劲古松。只凭天启大军就想袭取德利亚城,这听起来的确有些疯狂,但王起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心血来潮、头脑发热!常言道,小石头也有砸碎大瓦缸的时候,天启大军虽然人少,可没准有朝一日还能打下洛阳城呢。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预知,又有谁敢预言?一切只看因缘际会、因势利导罢了。
王起如此自信能袭取德利亚城,自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德利亚城防备空虚!
祝完大军已然北上冀州,叛贼韩忠所部又被屠杀殆尽,维尔瓦麾下的德里亚兵总共不过六千余人,三千被李由向带去随县,留在加利亚城的一千已然全军崩溃,最后还剩下两千余人,不但要驻守德利亚城,还要分兵把守棘阳、育阳诸县,几处分摊下来,德利亚城还能剩下多少兵马?最多一千人而已!
其次,王起手中还有维尔瓦这张王牌!维尔瓦虽然已经死透,可眼下知道死讯的人还没有几个,如果这时候,突然有一支全军缟素的官军扶着维尔瓦的灵柩返回德利亚城,就算护灵的官军陌生,可维尔瓦的尸体却是真的,守城官军是开城迎接还是拒之城外?
可怜维尔瓦,死了都还要被人利用一次,不知道泉下有知是否会气得生生活过来,然后再死上一次?
第二卷天启大军起狼烟
第四十一章一伙亡命之徒
“壳壳壳。”
刘月如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
屋里传来王起冰冷的声音,就跟天上纷纷扬扬往下落的雪花一样,直冷入骨髓。
刘月如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王起正伏案而座,平时惯使刀兵的右手却执着一支毛笔,正在一方洁白的布帛上比划,却迟迟未能落笔。
王起冷然掠了刘月如一眼,沉声问道:“什么事?”
刘月如芳容惨然,自从上次偷偷放走李婉戈之后,王起对她的态度变得是越发恶劣了,如果不是因为刘月如是天启大军中唯一懂医术的人,王起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下,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讨人嫌么?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他的心究竟是怎么铸成的?
刘月如抿紧樱唇,眼角盈盈欲滴,低声说道:“城里几家药铺的药材……已经用完了。”
王起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还缺多少?人救的怎么样了?”
刘月如垂下头来,有两粒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悄然滑落,低声答道:“能救的都已经救活了,剩下的……都没救了。”
王起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寒芒,霍然抬起头来,冷冰冰地盯着刘月如。
刘月如虽然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王起那副冰冷的眸子,霎时间整个人如堕冰窟,退下两步呐呐地答道:“我……我已经尽力了。”
王起眸子里的冰冷逐渐淡去,旋即闷哼了一声
刘月如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王起,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王起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皱眉问道:“什么事?”
“能不能让李婉戈给我打下手?我一个人要照顾那么多伤兵,忙不过来。”
王起再次霍然转身,冷冷地盯着刘月如,这次刘月如却不再回避王起冰冷的目光,而是勇敢地正视王起,澄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点纯真,两丝善良,还有七分坚毅。
王起沉声道:“李婉戈不是让你给放走了吗?”
刘月如再勇敢地说道:“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上次你……玉娘妹妹,是故意那样做的,你早知道我会放走玉娘妹子,玉娘妹子也会把你故意透露的军情告诉官军,所以官军才会中了计,官军中计后就把玉娘妹子下在了大牢里,就在加利亚城。”
王起心中一叹,嘴上却是一声闷哼。
刘月如低声道:“王起,就让玉娘妹子给我打下手,好吗?”
“那是你的事。”
王起低下头来,再次握笔做沉思状,不再理会刘月如,刘月如一愕,旋即省悟王起这是答应她了,顿时芳心窃喜,心忖王起究竟不是铁石心肠,还是答应她了,当时就眉目含笑,莲步轻快地奔县衙大牢去了。
……
县衙大牢。
所利特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腰板,连连叹息道:“痛煞老夫,痛煞老夫也!”
老家伙鱼肉乡里、骄生惯养的日子过惯了,如何受得了这等行军之苦?为了不让所利特累死,王起还特意拨了一匹马给他骑,可所利特毕竟年老体衰,这几百里路颠簸下来,身子骨早就吃不消了。
边上,加利亚城县令瓦力一边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心里愤愤不平地忖道,你有马骑还叫啥苦?没看我这读书人还跟着那些流寇跑了几百里路吗?哎哟,这腿真是跟石头一般硬了,啥时候受过这等苦哟?
齐建阳毕竟武人出身,马里昂特也是年富力强,虽然也累个半死,可这会已经缓过气来,还有心思在一边聊天攀交情。
“原来足下便是齐建阳李正方?闻名已久,失敬失敬。”
“子柔兄乃是耶利大才,严实不敢当哪。”
“唉,说甚大才,随县一战还不是当了天启大军的俘虏!”
齐建阳苦笑道:“在下还不是一样。”
马里昂特摇头道:“至今我都未弄明白,随县一战如何会败在天启大军手下?”
齐建阳拍手道:“牧马坡一战,在下还不是败的稀里糊涂?古今兵法,从未有记载用兵如王起者,无从考证,无从考证哪!”
“行了,都别吵了,马上起来,准备集合!”
齐建阳话音方落,一声炸雷般的断喝陡然从牢外响起,生生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两人相视苦笑,知道又要开始新的奔波了,这个王起不但用兵如鬼,折腾起人来也像个恶鬼呀,只可惜是个流寇,要是出身士族肯为朝廷效力,那该有多好。
……
县衙堂前,庭院里。
沈晃的三百多天荡残兵已经迎着猎猎寒风列阵完毕,原本的千多号人,一路上有冻死的,有饿死的,有在加利亚城城下被射杀的,也有昨夜死于混战的、伤重不治的,总之,现在就剩下这么三百多号人了,并且大多带着伤。
不过,大浪淘汰,去掉都是些渣渣,剩下的却都是些金子。别看这三百多人大多带着伤,一个个精气神却挺足,想想也是,能够好几天不吃不喝,缺衣少穿,又扛着大雪,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长途跋涉数百里,然后又熬过两场厮杀,最终活下来,多不容易?那简直就是一次炼狱般的选拔哪!
王起神情凛然,缓步走到一名柱着木拐的天荡兵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叫啥名字?”
“牛犊子!”
“嗯,不错!像头牛犊子。”王起捶了捶牛犊子的腰板,森然道,“虽然少了个脚掌,可只要往马背上一骑,还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
王起的目光越过牛犊子落在一名独臂天荡脸上,独臂天荡不等王起问话抢先说道:“我叫大黑!”
王起嘿嘿一笑,颔首道:“长的是黑了点,还少了只胳膊,不过,是个男人有根卵,就算没了双手双脚,就算只剩根ji巴,也照样能够戳死人!”
不单三百多天荡兵哄然大笑,就是对面的天启大军也跟着鼓噪起来,庭院里的声势霎时变得热烈起来,王起趁势跳到台阶上,握手成拳厉声大喝道:“从德利亚城下来的天荡弟兄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天荡兵和流寇们的哄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在了王起脸上。
王起凛然扫视一周,森然道:“没人能够不吃不喝,缺衣少穿还要冒着冰雪严寒走过几百里山路,还有力气跟官军厮杀,我王起就做不到。可是,你们却做到了!所以,我王起佩服你们,你们是真男人,真汉子,是铁打的汉子!”
三百余天荡兵纷纷目露激荡之色。
“拍拍你们的胸脯,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们做不到的?哪怕天塌下来,我相信你们都能用肩膀顶回去!”
天荡兵的眼神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一个个感到心中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这个马大头领,他说的话就像是一颗火星,狠狠地扔进了他们心中窝藏的那堆干柴里,霎时就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团原始的烈火。
“我王起,一介流寇,两边肩膀顶个脑袋,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杀杀官军,抢抢粮食,有酒的时候喝酒,有肉的时候吃肉,没酒没肉的时候就只好忍饥挨饿!要是将来发迹了,还打算娶上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小老婆!”
天荡兵们哄然,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我王起敬佩你们这样的真男人,铁汉子,你们要是想离开,我绝不留难!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当流寇,我们天启大军敞开双臂欢迎!我王起对天盟誓,绝不把你们当外人看,有我王起一口肉吃,就绝不让弟兄们喝汤。”
“还有什么说的,咱沈晃这条命是马大头领给的,从今天开始,这两百来斤肉就卖给马大头领了,刀山油锅、水里火起,只要马大头领一声令下,沈晃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他娘的狗卵子养的。”
经过一晚上的救治、调养,硬汉沈晃居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对,周将军说的对,我们这条命都是马大头领给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听马大头领的。”
天荡兵们纷纷响应,真是一伙亡命之徒,被王起几句话一煸,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离去。
“好!”王起大喝一声,森然道,“既然这样,那从现在开始,大伙都是兄弟了,既然是兄弟,那我可就要一视同仁了!我不管你们身上是否带伤,是否走的了路,是男人就别叫苦,别找理由装熊!马上收拾行装,全军立即开拔,目标……德利亚城!”
第二卷天启大军起狼烟
第四十二章夺城
朔风如刀,一支全军缟素的队伍出现在德利亚城东门外。
十六名精壮汉子抬着一口尚未合盖的沉重棺木,向着德利亚城一步一步捱来,李杨昭脸色苍白,单手扶在棺木上,踯躅而行,李杨昭身后,凶神恶煞般的沈晃正虎视眈眈,只要李杨昭稍有异动就立刻拔刀将他斩首当场。
并非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齐建阳是一个,可李杨昭不是,面对死亡的威胁,李杨昭选择了屈伏。
“号呜~~”
“咚咚~~”
德利亚城城楼上响起了低沉嘹亮的示警号声,紧接着又响起了激越的鼓声,盏茶功夫之后,德利亚城东门大开,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官军呼喇喇从城中涌了出来,然后迅速向两翼展开,成雁翅包抄过来,将护灵的军队团团围在中央。
一员官军武将雄赳赳地策马上前,厉声大喝道:“某乃德里亚都尉厄立特里亚,来者通名!”
沈晃闷哼一声,李杨昭只得叹息一声,抬起头来说道:“张大人可还识得下官?”
厄立特里亚目光一厉,待看清是李杨昭时,顿时讶然道:“原来是育阳县尉李杨昭邹大人,大人及军士尽着缟素,却不知为何?”
李杨昭道:“张大人有所不知,秦大人……已然归天了。”
“什么!?”厄立特里亚大吃一惊,失声道,“秦大人归天了?”
李杨昭神情惨然,今遭流寇挟迫,做出这等背弃朝廷的事来,将来不知道还要招来何等罪罚,不由黯然神伤,眼睛里竟然淌下两行清泪来。厄立特里亚见李杨昭神色哀伤、不似有假,急策马向前,翘首往棺木中张望一眼,果见一人脸色惨白躺于棺中,生机已绝,厄立特里亚看的真切,不是维尔瓦还有谁来?厄立特里亚当时就脸色剧变,仆的翻身落马,哀嚎痛哭起来。
“大人,大人哪……”
厄立特里亚身后,数百官军纷纷跪落雪地、哀嚎声响成一片。
李杨昭上前一步,沈晃如影随形紧紧相护,李杨昭无奈只得放弃借扶起厄立特里亚时示警的打算,叹息道:“张大人节哀,请先回城召集文武官员,出城迎接大人灵柩回城。”
厄立特里亚干嚎着站起身来,向李杨昭道:“邹大人且稍待,本官这便回城去召集文武官员。”
话落,厄立特里亚翻身上马,向着城里疾驰而去,周围虎视眈眈的数百精锐德里亚兵也潮水般退回了城里。
德利亚城城东五里,有一片树林,两只惊鸟突然扑翅着从林中飞起,惊落漫天碎雪。
密林外沿,李健满脸凝霜,手握长刀肃立一颗苍松下之,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德利亚城,但等沈晃屠尽德利亚城文武官员、占据了东门,沈晃就将率领200骑旋风般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城中守军,以迎接王起大军到来。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城中遥遥传来乱哄哄的嚎啕声,在都尉厄立特里亚及郡丞的率领下,留守德里亚的大小文武官员,排成整齐的两行,从东门里缓缓而出,一边哭一边向维尔瓦的灵柩迎了上来,堪堪就哭到了维尔瓦的灵柩跟前。
“当!”
沈晃将双刀从背上解下,狠狠互击发出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声,旋即沈晃那凄厉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弟兄们,杀狗官、夺城池啊!”
“噗!”
沈晃双刀翻飞,如剪而至,可怜站在最前面的德里亚郡丞一介文官,猝不及防之下早被剪下人头,旁边的厄立特里亚见状大吃一惊,情知不妙,既不敢应战,也不敢回城,向着城北径直落荒而逃!沈晃奉了王起之命,旨在德利亚城城池,当下也不追赶,挥军向着德利亚城东门掩杀过来。
只片刻功夫,除了落荒而逃的厄立特里亚之外,毫无防备的德利亚城文武官员尽皆被斩杀殆尽,沈晃又领着这伙如狼似虎的流寇冲过吊桥,杀进了城门,可怜守城的官军根本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巨变,两下里距离又近,如何反应得及?
等城里的官军乱哄哄地赶到增援的时候,沈晃的三百来人早已经像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了德利亚城东门,留守德利亚城的大小武官大多已被斩杀,失去了有效统驭的德里亚兵战力十不存三,虽然人多势众,却很难对沈晃的三百来人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了。
守城官军发起了几波乱哄哄的反扑,皆被沈晃率军击退,而这时候,李健的青州营铁骑瞬息杀至,像滚滚铁流向着德利亚城碾压过来,隆隆的蹄声骤然间响彻云霄,天地间再无一丝别的声响,官军们骇然相顾,尽皆惊恐万状,他们分明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在摇晃。
沈晃一声令下,麾下的流寇们骤然往城门边一闪,让开了刚才死死扼守的通道,在官军们稍一愣神的时候,铁塔般的李健已经拍马杀至。
“杀!”
一声虎吼,李健的长刀一记横扫,正面撞上的三名官军已然被斩成了六截,李健身后,200骑流寇目露灼热的杀机,凄厉的狼嚎声中,像发狂的野兽般策马疾进,锃亮的马刀已然举起,映寒了暗沉沉的天宇。
半个时辰之后,王起率流寇主力杀进德利亚城,1000留守官军一部被歼,一部溃逃,大部弃械投降,天启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陷德里亚郡治德利亚城。
“李夜。”
“在。”
“即刻率兵把守四门,禁止一切人等出入,但有擅天荡城门者,不分青红皂白——皆斩之!”
“遵命!”
“李健。”
“在。”
“率营即刻沿街巡逻,晓谕全城,所有人等一律待在家中,但有擅自上街者——杀无赦!”
“遵命!”
“沈晃。”
“在。”
“随我驻守城主府衙。”
“遵命!”
“其余弟兄,就地放假、尽情劫掠!最后重审一次,不准祸害平民百姓,去吧!”
流寇们一哄而散,李夜和李健也各自领军离开,只有沈晃率50人仍然肃立在王起身边,王起深吸一口冷气,凛然道:“沈晃,今有一项危险至极的使命,却关乎天启大军之生死存亡,你可敢前往?”
沈晃森然道:“有何不敢?”
王起沉声道:“虽十死无生,仍然敢往?”
“有何不敢!”
“好!”王起大喝一声,目露激赏之色,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交与沈晃,厉声道,“今有书信一封,乃当朝大将军柯尔特之父所利特手书,还有德里亚城主维尔瓦头颅一颗、城主印绶一颗,你可携一书一印一首,星夜奔赴洛阳,每到一地,可以维尔瓦头颅、城主印绶及所利特手书示之,我料于路官府必不敢留难,定然谴人护送。”
沈晃森然道:“遵命!”
王起沉声道:“或能见到大将军柯尔特,可告之,旬日之内驱2000匹健马前来,否则,就等着给他老父亲收尸吧!”
“遵命!”
沈晃抱拳一揖,转身昂然而去。
目送沈晃身影远去,王起心情沉重。凭心而论,王起认为柯尔特屈伏的可能性很小,2000匹健马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柯尔特身为当朝大将军,要想骤尔筹集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将战马交给贼寇乃是大逆不道之事,柯尔特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但是,可能性很小不等于可能性为零,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王起认为都值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现在的天启大军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危际四伏。
维尔瓦是死了,德里亚兵现在群龙无首,瓦解势所难免,在新的德里亚城主上任之前,天启大军在德利亚城都还是安全的,可是之后呢?神朝朝廷当然不会坐视德利亚城长期陷于贼手,必然会重派能臣干将、精锐官军前来镇压。
维尔瓦之败,败于不熟悉天启大军的战术,以对付以前那些鼠目寸光、只知道据城逐地而守的天荡贼的老办法来对付王起的天启大军,结果只能是顾此失彼,处处受制,跟着天启大军脚后跟疲于奔命。
但是,官军不是傻瓜,汉末三国,士族门阀中能人辈出,要不了多久,官军便会熟悉天启大军的作战方式,进而想出破解之策,到了那时候,天启大军还能像现在这样玩弄官军于股掌之间吗?
第二卷天启大军起狼烟
“将军~~~”
一骑如飞,从北边飞驰而来,正苦于找不到天启大军行踪的李由向顿时精神一振,终于有消息了吗?早在凌晨时分,李由向就率大军进抵随县,却发现天启大军早已经引而远遁,整座随县早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但是很快,李由向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这骑是从北边来的,而且也不是他派出的探马,定睛仔细一看,这不是秦大人的小舅子古义天吗?怎么弄的如此狼狈!?头发蓬乱、衣衫破烂,身上还沾满了斑斑血迹,倒像是刚从乱军中冲杀出来似的。
(古义天策马冲到李由向跟前,双手猛地一勒马缰,战马吃痛顿时人立而起,后腿蹬地一连弹了两下始才嘎然收住前冲的势头。李由向目光一凛,不想古义天小小年纪,一身力气倒是不小,骑术更是精湛,是个可造之材。
“古义天,你不在加利亚城护卫秦大人,如何前来随县?”
古义天神情惨然,带着哭腔道:“将军,大事休矣!”
“休要惊慌,慢慢道来。”
李由向神色凛然,魏和与温特亦闻讯围将过来。
古义天长叹一声,将昨夜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李由向三人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尽皆目露惊惧之色!这个王起,端的狡诈异常,众皆以为他袭得随县之后,必然会顺势南下耶利,不曾想竟然虚晃一枪又杀回了加利亚城。
梁河作色道:“秦大人与邹大人如何了?”
古义天黯然道:“姐夫病重,困于县衙无法行动,在下突出重围时,邹大人及数百将士业已身陷重围,想来……已然不幸了。”
“唉!”
温特重重地跺了跺脚,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梁河转向李由向,森然道:“将军,请速下令回师加利亚城!”
温特急忙劝阻道:“且慢,若我等果真回师北上,安知这不是王起的又一个诡计?天启大军倘若再次掉头南下进袭耶利,如何是好?”
梁河闷哼一声道:“那是耶利人的事,跟我们德里亚人没关系!”
温特色变,吼道:“魏和!你别忘了我也是耶利人。”
李由向脸肌抽搐,几乎咬碎满嘴钢牙,厉吼道:“传令,后队改前锋,全军回师加利亚城!”
温特森然道:“要回你们回,老子不奉陪。”
李由向冷然道:“主不欺客,尊驾自请离去便是,驾。”
片刻之后,李由向、梁河率2000德里亚兵回师北上,温特则率1000耶利兵继续南下,前去于陆一带与李通、赵慈所部汇合不提。
又是整整一夜的急行军,次日凌晨,等李由向率两千疲惫不堪的德里亚兵赶回加利亚城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又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整座加利亚城城四门大开,鸦雀无声,街市上行人绝迹,鸡犬不闻。
“怎么回事?莫非其中有诈?”梁河神色一凛,沉声道,“不如谴小队士卒进城查探。”
“唔!”李由向应了一声,下令道,“大军城外休息,三军将士衣不解带,刀不离手!古义天听令。”
古义天策马向前,沉声道:“末将在。”
“领军200,前往城中打探,可有流寇埋伏。”
古义天抱拳作揖,朗声道:“末将遵命。”
古义天领了军令,点起200士卒从加利亚城南门进了城,而这时候,尽着缟素的天启大军已经堪堪赶到德利亚城城东十里。
这几日之间,加利亚城在官军和流寇之间反复易手,城中百姓虽未曾遭受流寇茶毒,却已经寒了心胆,此时虽知朝廷大军杀回,却没有一人敢开门迎接。官军既至,宁知流寇不会紧跟着又杀进城来?朝廷的军队已经被流寇击败两次,怎知不会有第三次?
古义天搜遍全城毫无所得,遂下令强行逮捕了十数名无辜百姓,拷问之下方知天启大军早已经离去多时,至于去向何处,城中维尔瓦、李杨昭等人的下落,却是一问三不知。可怜升斗小民,如何晓得这等军机大事?
李由向只得作罢,大军却不敢进城驻扎,只在城外扎下营盘,一面加强戒备一面多派探马四出侦察,到了第二日晌午时分,探马始才传回一条惊天噩耗——德利亚城沦陷了!这一消息着实让李由向、魏和两人大吃一惊。
德利亚城可不比加利亚城,加利亚城只是座小小的县城,德利亚城却是城高池深的郡治所在,有足足一千精锐德里亚兵驻守,还有都尉厄立特里亚坐镇,即便是遭受数十万天荡贼围攻,也足以支撑上数月之久,王起的天启大军并非天兵天将,如何能在一夜之间攻陷德利亚城?
李由向、魏和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其中有诈?等到从德利亚城溃逃下来的残兵把另一个噩耗带给他们之后,李由向、魏和两人却相信了!真可谓是晴天霹雳,维尔瓦大人居然已经故去,可恶王起贼子,竟然以秦大人的灵柩诈城,此等欺侮亡灵之事,也只有王起这样的无耻贼寇始才做的出来。
梁河面有忧色,说道:“汉升兄,德利亚城已陷,大人已死,事不可为矣。唯有棘阳诸县防备空虚,随时可能遭受流寇袭击,若有差池,我等后路绝矣!不如引军回屯固守,静待朝廷派来新任城主,然后再作计较?”
李由向默默点头,叹道:“罢了,也只好如此了。”
……
德利亚城局势逐渐趋平静,李健与李夜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城主府衙之外。
“伯齐,你找我们?”
王起点了点头,说道:“老裴,你带上百十号弟兄,把淘汰下来的兵器,多余的器械,还有从富户家中查抄出来的铁器全部搜集起来。”
“搜集铁器?这是要干吗?伯齐,弟兄们的兵器已经够精良的了,不用再打造了。”
“闭嘴,让你做什么就去做。”
“遵命。”
李夜闭上嘴巴,虽遭王起斥骂,却丝毫不以为意。
“老管,你也带上百多号弟兄,把德利亚城方圆百里之内的铁匠都给我抓来。”
“遵命。”
“还有,这几天要分派弟兄们学骑术,旬日之内,所有人都必须学会骑马,否则,等到大军转移之时,别怪我把他扔在德利亚城等死。”
王起话音方落,李夜就纳闷道:“啥,我们还要转移?留在德利亚城多好啊,这可是一座大城,好容易才打下来的,弃了多可惜?其实就算是加利亚城,我觉的也应该留下人马驻守的,到时候好歹也是条退路不是。”
王起冷然道,“总共就千多号人,这里分兵,那里驻守,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守得住吗?”
“人手不够可以募兵啊,附近的百姓多的是,只要烧了他们的房子,抢了他们的粮食,他们要想活命就得跟我们走,几天之内就能聚集上万人,嘿嘿,张大帅、刘督帅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
王起狠狠地瞪了李夜一眼,森然道:“所以,杨威、刘易他们都死了!”
李夜的脑袋耷拉下来,扁了扁嘴巴无话可说了。
王起皱紧眉头,耐心地解释道:“我告诉你们,为什么不能那样做!杨威,刘易那一套,的确能够在短时间里聚集起数万、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人,可那并不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会浪费粮食、呐喊几声壮壮声势,他们还能干什么?就说杨威,几十万人围攻几千官军驻守的德利亚城,打了足足几个月,死了好几万人才打下来,那也能叫军队!?”
“而且,一旦队伍的规模庞大了,朝廷就会重视起来,到时候尽谴天下精锐汉军前来镇压,我们拿什么抵挡?就凭那些乌合之众?胡斯的匪王是怎么败的?德里亚的杨威又是怎么死的,了。”
“所以说,学张角、杨威、波才那一套,是没有活路的,现在,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当流寇!只要队伍不是太庞大,朝廷就不会重视,就不会尽谴精兵强将前来镇压,我们才有活路。”
帝都,大将军府。
这几天柯尔特老觉心惊肉跳,一连几日都托病不愿上朝,此事甚至还惊动了神朝大帝,专门派人问候苑
这一日,洛阳大雪下的正急,柯尔特靠在火盘边昏昏欲睡,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惊回头,只见门帘掀处,车骑将军瓦尔特斯已经慌慌张张地奔走而入。
瓦尔特斯一见柯尔特,顿时仆的跪倒在地,泣道:“大哥,父亲危矣!”
柯尔特大吃一惊,从虎皮锦褥上弹身而起,作色道:“二弟,你说什么!?”
瓦尔特斯以头叩地,慌声说道:“大哥,德里亚流寇复起,小弟接应不及,父亲他……已然陷于贼手矣。”
柯尔特厉声道:“是生是死?”
瓦尔特斯惶然道:“尚在人世。”
柯尔特长舒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上前扶起瓦尔特斯道:“只要父亲尚在人世,便事有可为,二弟快快起来,慢慢说来。”
瓦尔特斯爬起身来,跟着柯尔特来到火盘边坐定,心有余悸道:“小弟奉了大哥之命,不敢怠慢,与中军校尉马威率500官军星夜奔赴加利亚城老家,准备迎接父亲回京,不曾想人马刚过鲁阳,便遇见了父亲派往洛阳向大哥报信的信使。”
柯尔特皱眉道:“父亲派出的信使,人安在?”
瓦尔特斯黯然道:“信使身背三箭,具言加利亚城变故之后便气绝身亡了。”
“信使临终之前怎么说?”
“信使说,加利亚城县令瓦力轻信兵曹掾齐建阳,轻敌冒进,结果齐建阳兵败牧马坡,反被天启大军趁虚夺了加利亚城,县令瓦力、父亲及一从大小官员躲避不及尽皆陷于贼手。”
柯尔特作色道:“可恨瓦力,可恨齐建阳,匹夫,竟陷我父于险境,吾誓杀之,誓杀之。”
瓦尔特斯低声道:“说起来,加利亚城之失倒也不全是瓦力与齐建阳之过,德里亚城主维尔瓦其罪更甚。”
“维尔瓦?此话怎讲?”
“自祝完击溃德里亚天荡主力之后,一部天荡残兵败逃至精山一带,本已经被维尔瓦率德里亚兵团团围住,不曾想,维尔瓦轻敌大意,竟被天荡残兵趁夜逃去,一路流窜到加利亚城,始才有齐建阳之败,加利亚城之失。”
“缘来如此!”柯尔特恨道,“维尔瓦匹夫!前番丢了郡治德利亚城,若非阉货阻拦,吾杀之久矣,何来今番加利亚城之失?可恨!可恼!这次吾誓杀之,誓杀之!”
瓦尔特斯喟然一叹,说道:“大哥不必气恼,维尔瓦已死多日矣。”
“呃……”
柯尔特再次愕然,愣愣地望着瓦尔特斯,不知道瓦尔特斯还有多少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没有说出来,当时就火道:“二弟,有什么话就快说出来,藏藏掖掖的想急死我不成?”
瓦尔特斯转首向着门外,厉声道:“带上来!”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帘掀处,两名雄壮的汉军已经押着一名更为雄壮的汉子昂然而入,那汉子五大三粗,眼神犀利,一看便知是来自三山五岳的草莽英豪,汉子身后还跟着另一名汉军,手里捧着一只木匣子,里面却不知装的是什么?
柯尔特凛然道:“二弟,此是何人?”
不等瓦尔特斯说话,沈晃早已森然答道:“某,牛头山沈晃是也,今忝为天启大军大头领王起账下一名小头目。”
柯尔特色变道:“原来竟是贼寇,如何不推出去砍了!二弟,你怎可将他带入府中?难道就不怕阉货知晓、趁机滋事吗?”
瓦尔特斯忙劝道:“大哥杀不得呀,杀了他父亲就没命啦!且听他如何说道?”
沈晃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某奉大头领王起之命,前来洛阳向大将军进献德里亚城主维尔瓦首级一颗,德里亚城主印绶一颗,令尊家书一封,并代为转告,若不能在旬日之内驱军马2000匹于德里亚,那就等着给令尊收尸吧。”
“你!”
柯尔特断喝一声,干指沈晃,眸子里杀机大盛,但这一个杀字究竟没能喊出来。柯尔特虽本德里亚一屠户,却颇有孝名。一日老父患疮疾,气息奄奄,柯尔特竟伏而吮之,得浓血三盂,父疾遂逾,此事传出,众皆称赞,大帝于朝堂上钦赐“天下楷模”锦匾一块。
沈晃夷然不惧,森然道:“我什么我?杀便杀,某无惧矣。”
柯尔特脸色一变再变,终是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与我带下去好生看押,不许走脱。”
“遵命。”
两名汉军虎喝一声,押着沈晃离去,捧着维尔瓦首级的汉军看了瓦尔特斯一眼,瓦尔特斯见柯尔特全无欣赏维尔瓦首级的兴趣便也挥了挥手,那汉军遂捧着木匣也跟着离去。
柯尔特背负双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愁眉苦脸道:“2000匹军马!贼寇端的好大口气,对了,这伙贼寇叫啥名?他们的大头领又叫啥名字?”
瓦尔特斯答道:“大哥,这伙贼寇自称天启大军,还有旌旗一面,弄的煞有介事,至于贼酋,姓马名跃,表字伯齐,自称本是伏波将军马援后人。”
柯尔特气道:“天启大军?王起马伯齐?伏波将军后人?真是岂有此理!但教落入我手,必凌迟之!”
瓦尔特斯站在一边连声应是,不敢答腔。
柯尔特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问道:“二弟,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瓦尔特斯道:“除了中军校尉马威及方才三名亲卫,还有鲁阳令等一众地方官员知晓。”
柯尔特脸上掠过一丝狠辣,森然道:“即刻斩杀三名亲卫,并派人行刺鲁阳令等一干知情人等,至于中军校尉马威,乃司空思科拉嫡子,袁家四世三公,朝中根基深厚不可轻动,我当亲自登门,思科拉素来痛恨权阉,谅肯相助!”
瓦尔特斯惊道:“大哥意欲何为?”
柯尔特叹道:“2000匹军马,一时间从何筹措?就算筹集了军马,安敢真给天启大军送去?此乃里通外贼、祸灭九族之大罪呀!父亲无救矣,只得尽杀知情之人,以免招致见死不救、不忠不孝之骂名。”
瓦尔特斯惊道:“大哥不可,小弟于鲁阳遇见贼人沈晃时,已然招摇过市,过境德里亚、耶利二郡数县矣,知情者众,杀之不及也。”
柯尔特仰天长叹道:“救亦不可,不救亦不可,如之奈何?”
……
司空府。
思科拉正于书房临窗赏雪、奋笔疾书,陡听门外甲胄声响,惊回头,只见马威已昂然而入。
思科拉喜道:“吾儿回来了?可曾迎得何老太爷归来?”
马威应道:“何老太爷身陷贼手,已然不救矣。”
思科拉惊道:“这是何故?”
马威便将于路遇见所利特信使及流寇沈晃之事具细叙述一遍,思科拉听罢略一思忖施即大惊道:“吾儿有性命之忧!大将军虽有孝名,实乃性情凉薄之人,今既救不得何老太爷,必然尽杀知情之人以灭口,以维护其忠孝名节。”
马威道:“无妨,贼酋王起亦非易与之辈,此贼竟早有应对。贼人沈晃于路北上,过境二郡数县,何老太爷被掳之事,远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柯尔特虽乃当朝大将军,却也不能杀尽两郡数县之全部百姓士绅罢?”
思科拉道:“真有此事?”
“真有。”
“如此说来,天启大军之贼酋王起,倒是心计深沉,不似杨威、赵弘无能之辈容易对付,幸好这些事情与我袁家无干,就让别人忧心去吧。”
马威眨了眨眼睛,笑道:“父亲,现在天启大军的确与我袁家无干,不过很快就与我袁家有干系了。”
知子莫若父,一见马威如此表情,思科拉顿时心有所悟,悚然道:“今维尔瓦身死,德里亚城主空缺,我儿意欲谋取德里亚城主之位乎?”
马威朗声道:“正是,还请父亲偕叔父上奏天子,玉成此事。”
思科拉劝道:“以维尔瓦之能统德里亚之众尚且不是王起天启大军之敌手,吾儿若为德里亚城主,当何以应对?”
马威不以为然道:“维尔瓦之败,其罪不在德里亚之众,皆不得其法所致尔。儿经多方打听,对天启大军及王起其人用兵之道颇有所知,其众来去如风,一日可奔行百里,虽往来流窜却从不据城而守,专挑德里亚兵守备空虚之处发动突然袭击,是故屡屡得手,德里亚军乃是欲求一战而不可得。”
思科拉道:“天下之大,州郡之多,可供吾儿伸展手脚之地多矣,吾儿何独选择德里亚凶险之地,要与那悍贼王起去拼个生死?”
马威眸子里掠过一丝狡诈之色,不答反问道:“不知父亲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天荡虽灭,匪患愈烈,大厦将倾,力不能扶也。”思科拉叹道,“宗正卿刘焉日前已然上奏天子,请复州牧节制各州军政以倾力剿贼,朝堂之上皆鼠目寸光之辈,又有阉货肯尼斯、赵忠贪婪之辈居中掀风鼓浪,吾观陛下似有应允之意。岂不知此例一开,则蕃镇割据、皇权旁落,国将不国矣。”
马威不以为然道:“今帝室衰微,党锢横行,各地门阀并起,复州牧,据蕃镇,此乃大势所趋,我袁氏若不能趁势而起,必为他人所替!今德里亚一地,流寇横行,看似凶险万分,未尝就不是个机会,天启大军就好比一股洪流,如若硬堵势必被其淹没,但若因势利导、善加利用,未必就不是一股助力。”
思科拉神色阴晴不定,望着马威久久不语,良久始叹道:“吾儿成长矣。为父老朽,不久于人世,马氏中兴之望,当在本初与汝。”
马威托地跪倒在思科拉跟前,诚恳地说道:“请父亲成全。”
思科拉微微颔首,眸子里掠过一丝欣慰,生子如此,死无憾矣。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禀报声:“老爷,大将军过府来访。”
……次日,许久不曾早朝的大帝拗不过神后的哀求,只好大清早爬起来参与廷议。
钟鼓齐鸣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各按序列徐徐入殿,朝拜叩首、三呼万岁之后,皇帝免礼,起身列于金殿两侧。中常侍肯尼斯把手中拂尘一甩,抢前一步,捏着嗓子尖叫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上奏。”
肯尼斯话音方落,国师思科拉已经出班拜倒在丹墀之上。
国师位高权重,思科拉又是朝中重臣,大帝不敢怠慢,遂和颜悦色道:“爱卿快快平身,所奏何事?”
思科拉辛苦地爬起身来,又深深地弯下腰去,朗朗之声霎时响彻整个大殿:“天荡贼寇死灰复燃,天启大军席卷德里亚,重据德利亚城,甚至连大将军老父亲、当今国丈亦身陷贼手!德里亚城主维尔瓦,为人刚愎自用,天荡初乱即丢了德利亚城,论罪本该斩首,乃是中让常肯尼斯替他求情,仍令其留于城主任上将功赎罪,致有今事。臣奏请廷尉署查实中常侍肯尼斯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
立于玉阶之上的肯尼斯闻言大吃一惊,惶然跪倒在大帝御座之前,喊道:国师血口喷人,老奴冤煞了。”
肯尼斯话音方落,十数位公卿大臣同时出班伏于丹墀之下,朗声道:“臣等奏请陛下剌令廷尉署彻查此事!”
大帝眉头一皱,这事可真是难为他了。中常侍肯尼斯是他最信任的人,要是身边没了这个人侍候,那是连吃饭都没味。而思科拉、身后站着的却是文武百官,他是哪边都不愿得罪!
大帝虽然昏庸,却也知道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列位爱卿平身,袁司空方才所言,朕闻之甚是困惑,能否具细道来?”
思科拉道:“陛下,肯尼斯用人不当,德里亚城主维尔瓦玩忽职守,德里亚郡的匪患已然死灰复燃,代之而起的天启大军较诸天荡贼寇犹要凶顽可怕,德里亚兵屡战屡败,加利亚城、随县等多处县城被毁,现在甚至连郡治德利亚城也再次沦陷了,整个德里亚郡吏治崩坏、百姓倒悬,局势已然糜烂不堪了!”
大帝闻言愕然,良久始哑然失笑道:“爱卿是在跟朕说笑吧?以区区天启大军便要夺取我重兵驻防之郡治大城,此事谁人敢信?怕也只有三岁小儿才会相信吧。”
文武百官中不少人也跟着失笑,他们与大帝一样不愿相信这个消息,都觉的司空思科拉和司徒袁隗过于莽撞了,就算想要扳倒十常侍一党,也不能编造这样一个荒谬难信的故事啊,至少应该找些像样的罪责才是。
肯尼斯心中暗呼一声侥幸,当时就冷言反击道:“陛下,袁司空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哪。维尔瓦此人老奴还是知道的,精明练达、颇有才干!虽曾丢失德利亚城,个中原由老奴却已经向陛下具细解释过了。”
大帝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朕亦知晓,维尔瓦以数千众应对数十万天荡,能坚守数月之久已属难能可贵了,换了别人去,只怕连一天都守不住!维尔瓦非但无罪,而且还有功哪,如若各地郡守皆如维尔瓦这般克尽己守,天荡流寇又有何惧哉?”
思科拉以首顿地,咚咚有声,高呼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甘愿受凌迟酷刑!”
大帝犹自不信道:“如若真有此事,为何不见驿报?司空又从何得知?”
思科拉道:“小犬日前曾追随车骑将军前往德里亚,臣始才得知。”
“是啦,爱卿方才还曾言及,甚至连国丈亦陷贼手。”大帝把目光投向瓦尔特斯,问道,“何爱卿,可有此事?”
瓦尔特斯出班道:“确有此事。”
大帝不悦道:“国丈身陷贼手,此事非同小可,何不早奏?”
瓦尔特斯从容道:“臣正要具本上奏,不料却被袁大人抢先一步。”
肯尼斯见大帝似有相信之意,顿时急道:“陛下休要听信谗言,此乃瓦尔特斯与思科拉事先串通好了欲诬陷老奴,老奴冤枉哪。”
肯尼斯也是急昏了头了,本来察人不明、用人不当只是小事,最多遭皇帝当廷训斥几句了事,绝无可能真的交与廷尉署彻查。但肯尼斯横行跋扈惯了,见有人竟敢当廷奏他,再加上天启大军袭占德利亚城之事确实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本能地给予了反击,不但坐实了包庇维尔瓦的罪责,而且还愚蠢至极地反咬一口,声称思科拉和瓦尔特斯事先串通好了诬蔑他,这一下却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报~~~”
肯尼斯话音方落,殿外倏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号子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旋即,一名风尘仆仆的武士出现在百官视野之中,咚的拜倒在黄门之外,那一声金属与石阶相撞发出的清音,久久始竭。
“德里亚邸报!”
武士单膝跪地,将背负的黄绫包裕解下,以双手高举过顶。
肯尼斯霎时色变,大帝目光一凝,沉声道:“呈上来!”
早有黄门侍郎从武士手中接过邸报,一溜小跑经过丹墀,进献到金阶之下,又有宦官接过,呈于大帝案前。
大帝一目十行阅罢,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真有此事?真有此事!区区天启大军当真夺了德利亚城?当真夺了德利亚城!”
金殿上,文武百官尽皆悚然色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荡贼寇皆乌合之众,虽数万人众亦往往被数百官军追杀不休,今以区区八百余众,即攻陷官军重兵驻守之郡治大城,实在骇人听闻!
肯尼斯吓得一抖擞,慌忙伏地泣道:“老奴有眼无珠,错信维尔瓦小人,以致遗祸神朝江山社稷,罪该万死。”
“请陛下将肯尼斯发配廷尉署彻查!”
思科拉落井下石。
“请陛下将肯尼斯发配廷尉署彻查!”
大臣人推波助澜。
“请陛下将肯尼斯发配廷尉署彻查!”
这一次,一多半的文武官员都站了出来,正义凛然请求惩治肯尼斯,一向飞扬跋扈的肯尼斯这时候却像只可怜的小猫,蜷缩在大帝脚下簌簌发抖。无论人前如何显赫,无论人前如何嚣张,肯尼斯都不过是皇室的家奴,一旦失去了圣宠,他的所有权势倾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第二卷天启大军起狼烟
第四十六章朝野震动(下)
大帝正自为难之时,忽然想起国丈所利特也身陷贼手,当时就急中生智,岔开话题道:“肯尼斯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乃是小事,朕自有处置,现如今国丈身陷贼营,危如累卵,却兹体事大,众卿有何良策可救国丈之性命?”
瓦尔特斯奏道:“家父虽身陷贼营,暂时却无性命之忧,然则……”
大帝急道:“然则如何?”
瓦尔特斯应道:“然则贼酋王起放出话来,若不能在旬日之内驱2000匹军马前往德利亚城,则家父命休矣。”
大帝道:“不就是2000匹军马么,给他就是了!前几日凉州刺史耿鄙不是刚刚送来一批西戎军马,驱之可也。”
柯尔特急出班奏道:“陛下不可,这2000匹西戎军马乃是为了组建西园骑兵营所备,且不可为了家父而误了国事呀。”
大帝不以为然道:“军马小事尔,可着耿鄙再进献一批来便是,国丈性命却兹体事大,断然不可怠慢,大将军休要多虑,此事就这么办吧。”
柯尔特惨然道:“臣,为人子嗣却失照拂之责,致使老父遭此劫难,是为不孝,驱军马以换父命,乃是因家事而废国事,是为不忠,陛下意欲陷臣于不忠不孝之地乎,臣再无颜立足于天地之间,今唯有一死而已!”
言罢,柯尔特抢前两步,锵然抽出殿前金吾的佩剑横于颈项之上,意欲自刎。
大帝大惊失色,急忙双手连摇,急道:“大将军休要冲动,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哪。”
殿上文武百官亦尽皆色变,心中感叹不已,大将军素有孝名,曾为老父吮疮而不嫌腥臭,今又不愿因家事而废国事,甚至不惜以死要挟天子,真乃国士风范。
柯尔特作色道:“陛下再休提驱军马以救家父事,臣便作罢。”
大帝着急道:“这便如何是好?”
大帝正急无策之时,司空思科拉忽然出班奏道:“陛下,臣倒有一策,或可救回国丈亦可免除大将军顾虑。”
大帝喜道:“爱卿快快道来。”
思科拉正了正衣冠,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尝闻世间有一奇物,名曰巴豆,马匹食之则拉稀不止,步不能行,不如借进献军马之机,将巴豆当成草料一同进献,贼寇不知厉害,当以巴豆喂之,如此一来,2000匹军马非但不能为贼所用,反成累赘,若此时得一虎将,引精兵数千骤尔急之,天启大军可破矣。”
大帝击节叹道:“妙,妙啊!此计甚妙,甚得朕心,爱卿果然不孚朕望,国丈有救矣。”
思科拉淡然应道:“若国丈果然得救,臣却不敢居功。”
大帝奇道:“这却是为何?”
思科拉答道:“实不相瞒,此计乃小犬所献,初时臣尚以为过于鄙陋难登大雅之堂,故尔斥之,今念及陛下之急,大将军之忧,始才想起,故尔厚颜献策。”
大帝不以为然道:“此计如此精妙,有何鄙陋?若国丈得救,令郎当记头功。”
思科拉道:“此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然欲救国丈,却需一员虎将率精锐之师方可。”
大帝道:“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思科拉道:“还请陛下圣裁,臣实不敢妄言。”
柯尔特道:“此计既是司空令郎所献,不如就以马威为将,率三千虎贲前往德里亚?”
大帝一拍大腿,欣然道:“大将军所言甚合朕意!传旨,晋升中军校尉马威为虎贲中郎将,领德里亚城主,率师五千,携西戎军马2000匹,克日奔赴德利亚城,务要救回国丈,荡平天启大军,钦此!”
柯尔特、思科拉同时拜倒丹墀,三呼吾皇圣明,至此,肯尼斯始恍然醒悟,柯尔特与思科拉两人演的分明是双簧好戏,他却是中了两人声东击西之计,奈何圣上金口已开,木已成舟,再想挽回已然来不及了,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司徒袁隗不依不挠,上前奏道:“陛下,肯尼斯察人不明……”
大帝把袍袖一拂,皱眉道:“罢了,朕已感疲乏,今日廷议就到此为止。”
肯尼斯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杆扯开嗓子喊道:“今日廷议到此结束,百官罢朝~~”
文武百官纷纷退朝,临出殿时,柯尔特与思科拉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幸好大皇子不在,要不然今日的事情……
……
华灯初上,外面虽然冰天雪地,红楼内却是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因为爱子马威晋升虎贲中郎将,并且外放德里亚城主,司空思科拉在红楼大宴亲朋至友,此时正是酒过三巡、气氛最烈之时。
大臣们行酒令,忽见身边不见了同僚戈科兰,不由问道:“怎又不见了他?”
其余人等笑道:“定然又是找他的没人去了。”
蔡邕奇道:“这个美人当真生有闭月羞花之貌?竟令他如此痴迷?”
袁隗答道:“伯喈有所不知,这位小姐却是位妙人儿,平素只隔帘献艺,从不与人谋面,唯有子师等少数知己有幸一睹芳容。昔日子师曾有戏言,今有幸一睹芳容,虽死无憾矣,足见这位小姐是何等国色天香、令人倾倒。”
“今有幸一睹芳容,虽死无憾?虽死无憾!”
众人沉吟两声,脸上不觉露出倏然神往之色。
……
红楼后院,烟波浩渺的荷花池上,精舍雅轩之中。
一名玉面雪芙、身姿妙曼的盛装女子缓缓拜伏于地,脆声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得知,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珠帘内,那娇媚的声音幽幽问道:“什么大事?”
奴婢道:“为了一件事,一个人,大将军柯尔特与思科拉一党,与十常侍肯尼斯一党差点当廷翻脸。”
“所为何事?所为何人?”
“德里亚天荡一部残兵,竖起旗号自称天启大军,在大头领王起的率领下席卷德里亚、重占德利亚城,甚至还劫持了大将军柯尔特的父亲、当今国丈所利特,那个王起还放出狠话,声称柯尔特若不能于旬日之内驱2000匹军马前往德利亚城交换,就要杀了所利特。”
“结果如何?”
“结果柯尔特和思科拉演了场双簧,肯尼斯不知是计吃了个哑巴亏,现在思科拉之子马威晋升虎贲中郎将,又外放德里亚城主,领军在外,与朝中柯尔特互为声援,十常侍一党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了。”
“那倒也未必,我料肯尼斯一党不久必有反击。”
蝉儿道:“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王起,竟以区区八百人就攻陷了德利亚城,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要挟当今大将军,而且一开口就是2000匹军马。”
“王起?天启大军?真的只有八百人吗!?”
“小姐,邸报上写的明明白白,天启大军的确只有八百来人,最多不会超过千人,却把整个德里亚搅的天翻地覆,围追堵截的数千德里亚兵屡战屡败,被打得灰头土脸,甚至连德里亚城主维尔瓦也在累次中计之后,气恨交加竟然咯血而死,死了之后他的尸体还被那个王起设计利用,一举袭占了德里亚郡治德利亚城。”
珠帘中,那道妙曼的身姿霍然站了起来,娇媚柔软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
“德里亚天荡军中竟有如此人物!如此流寇!?”
“小姐,是否需要派人与这个王起联络?”
“不!”
朦胧中,只见帘中人摇了摇头。
蝉儿不解道:“小姐?”
珠帘中,方才那娇媚的声音又回来了,幽幽地说道:“蝉儿,天荡军覆灭在即,老道怕是指望不上了,姐妹们脱籍的希望,没准就落在这个王起身上了,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德利亚城,见识见识这位王起大头领。”
连绵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一连几日晴空万里,春天在一夜之间再度回到了人间。
神朝虎贲中郎将马威一身戎装、雄姿英发,按剑肃立于大谷关隘口之上,翘首北望,只见繁华喧嚣的洛阳城廓已经隐没在烈烈风尘之中。隘口之下,五千虎贲汇聚成一道诤诤铁流,奏成一曲铿锵的杀音,灼热了马威的胸膛。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乱世将至,群雄并起,建功立业正当此时也!
“报~~”嘹亮的号子声中,一名小校急步匆匆,奔行到隘口之上,昂然道,“江东刘琦,率500部属前来投效。”
马威眸子森然一亮,凝声道:“刘琦!可是人称江东猛虎的刘琦”
小校道:“正是此人。”
马威喜不自禁道:“快快有请……不,我当亲往迎之。”
马威急步下了隘口,来到关卡之下,只见一面旌旗跃然入目,上绣一个斗大的“刘”字,旌旗之下峙立一员虎将,犹如龙蹯虎踞,威武不凡!一身火红铠甲,犹如翻腾燃烧的火焰,灼热的杀意迎面袭人,赫然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江东猛虎刘琦孙文台。
刘琦身后,四条大汉一字排开,个个仪表不俗,杀气凛然,皆虎狼之辈。
“刘兄别来无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