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齐羽音讯不回,卫清也相对应的躲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伏案苦思。
一时间,这一地区的所有工作重担全都压在零零八一个人的身上,直到她忍无可忍,这才向卫清提出抗议,指责他虽在其位,却不某其职。在那怪异的气氛里,当运送完最后一批资金之后,她来到卫清跟前,严厉的质疑他:“卫清,你身为这个地区的头儿,你最大的作为就是没有作为!你不能要求我又当监工,又要负责征兵计划。相对于这些后勤保障工作,我更擅长带领士兵冲锋陷阵。”
此时此刻,卫清望着自己写过的那千多封没有得到回复的信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没有人要你待在这儿,更没有人要求你负责什么后勤保障工作。如果你不愿意,大可以离开;或者,如果你有怨言的话,可以去向你的顶头上司发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可有可无的前沿牺牲品,你完全没有必要因陪伴我而浪费这些宝贵的时间。”
乍一听到卫清这番毫无人情味儿的论调,零零八瞬间呆滞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机械的说了一句:“你在发什么神经?这种无情无义的话可不像是你说的啊!!!”
“不要说什么我无情无义,和你们新世界的人比较起来,我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是渺小的。”
“你……你……你说什么?”她顿时气歪了嘴巴,满腹都是羞与怒。
零零八没有想到,她找到卫清,遭到的是一顿不留情面的批责。
其实,卫清也不想这样做,然而多日来的积累的忐忑、不安、渴望、失落、哀伤、茫然与无助,使他对新世界的不满日益增长。当他看到她,直接勾出了心中那份对新世界的不满。
“有关于我的态度与立场,我看就不需要接二连三的重复了吧!”由始至终,他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他把对齐羽以及新世界的所有怨气都在这片刻里发泄到零零八的身上!
这是伴侣俩第一次直面重大分歧。
“你……你……你……”
她为他的偏激态度感到迷茫、愤怒、还有不知所措。
“你什么你——!”卫清拍案而起,那双因经常熬夜而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红的甚是可怕,活像一头发怒的洪荒猛兽。“你不要给我说什么抱怨的话,你隐瞒着我屠杀了那么多的无辜者,他们的冤魂又该向谁去哭诉?”
零零八大声抗议:“这么多天你对我刻意疏离,原来竟是为了那些改死的家伙?请你看清楚现实,那是战争,而非儿戏!既是战争,死亡就在所难免。你又何必为了几个卑劣的日本人与无知的野蛮人而与我较气呢?你看看吧,现在外面一派繁荣,在新世界的统治下,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会成为现代化的大都市。对于你、我、还有外面所有的人来说,前途都是一片光明的,你没有必要把死人拉出来说事儿,这样只会把活着的也拖入痛苦当中。”
“你……”卫清双目一瞪,一屁股坐下把自己发送的一千多封信件全部销毁,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质信件,“你看看吧,这些是部落居民给我的投诉书,他们不但反对你滥用暴力,更反对你压迫劳工。你之前杀了他们那么多的同胞,他们忍你全是惧于你的淫威!好吧,他们不吱声了,你就当他们好欺负是不是?这才几天的时间呀,你陆陆续续挖掘出了那么多的黄金,你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人都累死了你也不在意是嘛?你知道什么是人命大于天吗???黄金……黄金……万恶的黄金,你挖那么多的黄金干什么?我本意让它们永远藏在地底下,可是你,你不顾我的立场执意挖掘它们,现在好了,这些全部成为了齐羽扩大战争的罪恶资源……”
絮絮叨叨,卫清说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还显得很激动。
零零八没有拆阅那些投诉她本人的信件,她针对卫清的质疑一一作出解答:
“你说我滥用暴力,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在滥用暴力!卑鄙的日本忍者偷袭了你,他差点儿没把你杀了,只此一点,我恨不得屠尽天下所有的日本人。至于那些被我处死的部落居民,在我眼里,他们不是无辜者,而是新世界的敌人!我给他们再多的优待也无法收买他们的心,他们会不停的拿起武器反抗,只有杀光他们才能一劳永逸的结束战斗。至于说压迫劳工以及累死了人,这更是无稽之谈!挖掘金矿多为机器人代劳,那些劳工的工作只是负责搬运而已,此外,我还允许他们随时随地休息,香烟、茶水、食物也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应;我每个小时给他们的报酬高达三百元人民币,他们自己要求尽可能多的得到工作时间——在身体不被累垮的前提上!以上林林总总,你不能只凭几封野蛮人的投诉信就公开质疑我,这对我很不公平。还有这金矿,我开采之初你不反对,现在反对算什么意思?况且,总执事大人每天都打电话催问情况进展报告,如果你不按时上交足够数量的资金,他有权力将你就地正法!在此,我郑重的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我亲爱的卫清将军。”
说到最后,她刻意加重了‘卫清将军’四个字眼。那种似有似无的复杂情绪,十分鲜明。
卫清深知零零八对自己的感情,但他还是不能原谅她的所做所为!
“我亲爱的妻子,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请不要着重在意我的个人生死,而应该为天下人考虑!部落平民是无辜的,就算他们反对被新世界统治,你也无有权力剥夺他们的生命……。一封接着一封的投诉信看的我很悲痛,我困了,爬在桌子上睡了一觉……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数百个冤魂围绕着我,要求我为他们讨回公道。当我醒来,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现实;而罪魁祸首,就是我最爱的妻子——你。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在刻意疏离你,就是因为你杀死了他们……请不要再说什么他们是敌人之类的话,老人、妇女还有儿童可是无法对新世界构成威胁的。”
零零八无言以对,依然旧调重弹:“这就是战争,是战争总会有死亡——不分男女老幼。结束战争的唯一方法就是取得最终的胜利。”
“你可真够愚昧的……”卫清投以怜悯的眼神,态度也软硬兼备,“战争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便暂时的征服了对手,那也只是为日后的严重后果埋上伏笔。在此,我谨以丈夫的身份恳求你……请你应我一次吧!!!”
“为什么这样要求我?”面对指责与要求,零零八反而冷静下来。她觉得困惑,别人的生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唉——!”卫清抚额哀伤,他心中油煎,别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你难道还不明白嘛,我的立场就是反对杀戮!尽管我不反对齐羽占领全世界的野心,但我坚决反对以血腥的杀戮方式取得计划的实现。想想看吧,如果新世界的文明领先于现代文明,那么,整个地球都会成为齐羽的囊中之物!以和平的方式总比血腥的扩张要好吧!!!”
“哦~!”零零八不置可否,“你的方法是很好,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我只是一个杀手,我不知道人类的道德水平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
卫清边思边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都反对杀戮的原因所在之处!如果杀戮不断,人类的道德水平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及格标准。我亲爱的妻子,你不该打破我的底线,你平均每天招募一千名士兵并挖掘不下十吨重的黄金去帮助齐羽扩大战争……如果真能实现以武力统治地球的设想,那么我会说,不要让落叶和枯草挡住你的去路……”
天黑了!
遥远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一轮不怎么满的月亮。
运送黄金的武装车队排成长长一排,从荒凉的山谷一直绵延到市政厅。
当卫清校验数目并签署发送公文以后,它们就正式成为齐羽扩大战争的资本了。
天上一轮明月光辉遥遥,地上的车队简单流畅的勾勒出一条长龙。
夜,渐渐的深了。
在发送完最后一批战争资源之后,卫清离开市政厅、走出城市,一个人躲避到荒凉的郊外。
残月一点点的升高,清辉愈发湛然。
不知不觉,山谷方向的天空中蒸腾起一团雾云,整个山谷都奇迹般地焕发光彩,似乎是在遥相对应地下的黄金矿。
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卫清梦魇般喃喃低语:“月下细雨,天有异象!经我之手不知又要平白多出多少场战争?有战乱的世界,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将饱尝死亡与流离的痛苦……!上天,您要求我怎么解决面临的难题呢?”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零零八走过来,轻轻地说:
“亲爱的,去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吧!身为一个仁者,而应该做的事情!”
终于,她向他妥协了。
尽管她不怎么赞成他反叛新世界,但也不会去反对。当面临艰难抉择的时候,她可能会视若无睹,也可能会有意向或无意向的纵容。
下定了决心的卫清毅然决然来到矿区,他以‘安全隐患’的名义撤走了驻扎在那里的劳工以及守备部队。然后,他一手缔造了矿场的坍塌!……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再次给齐羽写了一封信,信件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卫清无德,杀戮四方。苍天怒,降下责罚;金矿崩塌,伤亡无,是否?”
这是他有历史以来写过的最短暂的一封信件。
当他把这封信发送往齐羽的个人邮箱之后,就静等回音。在等待回函的那一阶段里,他非但不重启金矿,反而还变本加厉的停止了募兵计划。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虽霸占着地区领导人的宝座,但却无所作为,他既不给齐羽上交一分钱、也不给他招募哪怕一个士兵。
第二天,当非洲总执事的催促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卫清破天荒的头一次接了电话,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呵斥:“士兵,别向我发号施令,我有我自己的上司。我是受你节制的下官,不是替你卖命的奴隶,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这其中的差别。”
说完这句话,他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整个新世界决策层里,除了齐羽之外,任何一个大头领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能够赢得他尊敬的条件只有两个;大仁大义者,或‘战神’!
当非洲总执事第二次打来电话的时候,零零八接了电话,她继卫清之后又一次呵斥对方:“总执事阁下,吾为大本营地区领导人,职衔虽没你高,但也不受你的管辖,你休要再对我下达任何一条指令!!!”
伴侣俩合起伙来公然抗命……
当卫清在中部非洲大行其道的时候、当他因一封封信件未有得到回复而泛滥无名之火的时候,齐羽在欧洲的处境却是举步维艰。
至几日前的骷髅城一战过后,新世界与特别部队同处‘意大利’这一屋檐下,双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又相互视若仇雠、不共戴天。
引起仇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双方的立场不同,顺带的,还有一些战损比率的因素……
……一场大战下来,特别部队重伤一人,轻伤两人。而新世界一方,骷髅城几乎被夷为平地,守城士兵有一多半倒戈相向;阵亡的保卫者不下一千人,有幸生还的也个个带伤。
通过战损对比来看,特别部队几乎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的胜利,甚至算得上是军事界的奇迹。如果不是因为叶立欣被齐羽打成重伤的话,特别部队几乎算是没有损失。
战争过后,双方的伤兵员被罗马政府安排在同一家医院——罗马第一国立医院收容了二百多名新世界伤兵,外加三名特别部队伤兵。
在这样一家熙熙攘攘的非军事医院里,保卫者与特别部队成员出出入入,可是,他们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模样;即便知道彼此住在隔壁、即便迎面走过,双方还是装作互不相识。
倘若不是考虑到平民伤亡的问题,双方士兵可能会冲破约束,从而大打出手。
双方的士兵还算克制,可双方的指挥者,他们之间的争斗却近乎于白热化!
齐羽前前后后多次向罗马政府提出抗议,他抗议特别部队的入驻。以此相要挟的,他拿未来还没有实现的远大理想计划来当筹码,他郑重申明,只有新世界才可以帮助罗马夺得广袤的地中海。
与齐羽一样,苏泰也在向罗马政府施加压力——国防部通过外交途径要求罗马政府承认并且配合特别部队的军事活动……
尽管意大利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势力范围,显然的是,意大利人并不完全唯‘北约’马首是瞻、或者说是不想开罪北京政府。
意大利总统精明的选择中立,他不对任何一方作出承诺,他表示意大利只是个小国,经不起两强的折腾。
出于和平共存的考虑,特别部队受命撤退;他们退出意大利,但保留了对新世界的军事行动。
对手一退,齐羽也几乎松下一口气。为了感谢总统给予的‘帮助’,他亲自来到总统官邸,表示只要时机来临,他就会尽起新世界之兵,一举占领地中海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