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梅下车时嬴纵就看到了,不过嬴纵根本就没去理会,他正陷入一种非常奇妙的幻觉中。
不管是跟丁力和曹老三起冲突,还是在丰源小区外教训阮雄,以及在廉租小区同于七交手,嬴纵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唯一有的就只是对异能带来的体能改变和通过气味调配饮食令自身日益强大的兴奋和自信。
但今天遇到的事,特别是在派出所听到姜晓若的低泣声,还有被关到拘留所和见到胖子袁杰后,嬴纵就完全清楚地认识到,以往那个带着斯文和书卷气息哪怕摆了几年烤肉摊也没受多少明显影响的自己,已经彻底给他做了个拜拜的动作,断然决然地与他道别。
回来后虽然姜晓若不肯说,嬴纵还是哄着她一麟半爪地打听出了她下午受到的委屈,才知道原来给嬴纵印象并不坏的程雪梅居然在带姜晓若进入询问室后,要求姜晓若脱掉衣服接受检查,并且连内衣内裤都得脱掉。
尚是处女的姜晓若哪能接受这种屈辱,哪怕对方同样是女性。
还好赵广全来得及时,让她躲过了一次会在她心底留下永远磨灭不了的阴影的无妄之灾。
以前的嬴纵只会忍耐,可是经过了下午和晚上的事,嬴纵就发现好象在身体中有一个全新的自己在慢慢诞生,这个全新的嬴纵傲骨如铁、傲气如虹、傲意如山,而所有的强权、特权和得了一份代表权利的职务就将自己看成了权利象征之人,在他眼里就象站在山顶上看到的山脚蚂蚁。
程雪梅下车后的动作、表情、语言,面对小于时摆出的那种可笑的强势姿态,似乎穿上那身警服她就成了法律,在她眼中所有人都跟罪犯没什么区别。看到这些,身体中那个跃跃欲出的嬴纵更加气息浓烈地驱逐着过于有些胆小怕事怒到最顶端不过就是以拳相向却最终自讨苦吃的小人物嬴纵。
这个全新的自我,就在程雪梅极端自信的轻蔑表情举止中,完全彻底地充斥了嬴纵的身心,犹如一次新生,更如一次重生,而且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焕然一新,嬴纵觉得更象是沉睡已久的血脉的苏醒,因为在他的感觉中,似乎这个全新的自我,从来就存在,只是现在刚刚醒来。
直到那声骨折声将他从恍惚的幻觉中惊醒。
打开车门,嬴纵走到身形挺拔的高个子青年面前,重重地一拳击在青年小腹处。
青年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弯腰的那一瞬间看了一眼嬴纵,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避不过嬴纵击来的并不快速的一拳,而且这一拳看上去并不用力,却竟能将久经训练的他打得连腰都难以伸直。
真他妈的爽,这是嬴纵升起的第一个念头,而不象以前在做出这种事后心怀忐忑,隐隐后怕。
程雪梅从小到大就是个男孩子性格,在她眼里,男人几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这种性格的养成,跟环境和受到的教育一毛钱关怀都没有,纯粹是因为她过于要强的心理和那种总想出人头地高人一等的追求,天长日久形成的。
在她看来,女人凭什么就得侍候男人,就得做家务,就得围着家庭和儿女转,所以高中毕业大学落榜后,家里人征求她的意见时,她没有选择入伍,而是选择了在家族的通融打点下进入警校,成为了一名女警。
程氏家族中稍微有点成就的人都在军中,或者换个说法,从开国时起,程家就是一个军伍之家,要说从军当然是程雪梅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觉得就算在军旅中,女性仍然是一个饱受歧视的群体,并且偏激地认为女人在军队中都是同那些文艺兵一样,不过是种花瓶一般用来装点绿色军营的存在。
而作为警察,特别是作为一名基层警官,她就完全可以象个男人一样,快意地收拾那些总想表现得特别男人的男人。
直到今天,被陈栋戳了胸脯,被嬴纵扔出的饭盒砸到脸上,程雪梅才发现原来在受了委屈时,她还是跟所有女人一样,委屈地哭泣,然后才是生起反抗的念头。
回到家中换衣服时,正好回省城探亲的堂哥程雪海捎了点海鲜送到临江县城来,顺便看望她的父母,听到程雪梅愤怒的诉说后,就自告奋勇地跟她一起来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社会青年嬴纵。
程雪梅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她看来,陈作伟和陈栋都不配作一名警察,对临江县城中的小混混他们不但不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反而在平常还跟这些人有说有笑,作为公安局长的陈作伟更是在好多次拆迁时,与程雪梅最为不齿的于七一起出现在县电视台的新闻上。
既然堂哥愿意出面,加上嬴纵涉黑的事都没处理就被放回家中,她觉得正好将这家伙重新抓起来好好审问,没准还能挖出个黑帮团伙出来,让自己在职业生涯中更进一步。
派出所副所长的职位一直让程雪梅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女县长、女县委书记,直到更高,那才是她程雪梅施展自己才能的空间。
见服役于南海舰队,从小就在省体校练得一身好功夫还是南海舰队海军大比武中格斗第三名的堂哥,被个街头混混一拳揍得弯腰不起,程雪梅愣了一愣,马上就将手伸向腰间,打算拔出只要带在身边就无时不刻不装满子弹的配枪。
其实象程雪梅这样的女孩子并不是特别可恶或者说心存邪恶,她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在过去算是大龄女青年了,但在九十年代末期,也就是个年龄稍大的女孩。
只是在公安系统中久了,习惯了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语气跟普通人说话。尤其是作为分管治安的派出所副所长,更是时常与社会中处在最低层的领导眼中的刁民打交道,时间长了,就渐渐地习惯了这种身份,忘记了不容侵犯的只是国家赋予她的职业,而不是她本身。
久而久之,她开始觉得下班后脱下警服的她同样不同于普通人,特别是在今天听说家里的店被砸了后,就更加愤怒,也更加肯定嬴纵就是深藏在人群中没被揭露出来的黑帮老大。
于是当堂兄程雪海被嬴纵一拳揍得弯腰不起时,她本能地就想拔枪,而且如果嬴纵胆敢反抗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打暴嬴纵的头,而丝毫不会觉得这样做会有什么于法不合的地方。
可惜嬴纵给了她机会,周厅长的司机小于却没有给她可乘之机,就在她刚刚将枪套打开还没掏出配枪时,一张工作证就翻开亮在她面前。
南山省人民政府驾驶员,于成亮。
借着警车车头灯的余光,程雪梅看清了工作证上的照片和打印得异常清晰的文字,虽然因为另一只手的疼痛而使得举起工作证的手在不停晃动,还是没有影响到程雪梅的视觉。
“你他妈的睁开狗眼看清楚!”
疼痛使得于成亮的面部都严重扭曲,口水都喷到了程雪梅脸上,拔枪的手就顿时凝固在腰间。
嬴纵伸手握住于成亮受伤的右腕,于成亮低呼了一声,满头大汗靠在车身上,苦笑着很吃力地对嬴纵说:“嬴先生,不好意思,不能开车送你了,得麻烦您打个电话让阮总重派个人来”。
嬴纵笑了笑,“我就喜欢坐你开的车”,说着手上一紧,五根手指如弹琵琶一般飞快地在于成亮手腕间跳动。
“啊!”于成亮刚惨呼了声,脸上的神情就松懈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嬴纵,甩了甩手腕,“这……”。
“骨头没断,只是脱臼”,嬴纵轻描淡写地说,绕过车头坐到副驾驶位置。
于成亮活动着手腕,对同样目瞪口呆的程氏兄妹吼道:“还不把路让开!”
身为派出所分管治安的副所长,程雪梅自然认得出于成亮的工作证不是伪造的,而且路虎车的车牌号虽然不能肯定就是周厅长的车,但是目前在临江县城范围内,属于省政府的小车也就只有刚刚抵达临江县没久的省人事厅厅长周文的坐驾。
路虎车直接开进了政府招待所。
计划中在临江县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周文没有接受周安民的安排到大富豪酒楼,也没有接受阮大丰的邀请,而是临时住进了政府招待所的一号套房,等待嬴纵的到来。
醒来按照阮大丰和他的约定,周文是要在嬴纵开业的那天来剪彩的,虽然这种剪彩的行为有点高射炮打蚊子,但周文欠阮家的人情,不是一下两下就偿还得清,当年作为下乡知青的一员,周文别说干农活,就连弄顿饭吃都无能为力,周家子弟只熟悉卧房,从来就不熟悉厨房。
那几年要是没有阮家人的热情照料,周文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来,当时周家人逃的逃往海外,住的住进牛棚,没有一人躲过了那场浩劫,年满十六岁以上的周家子弟,唯独只有送到临江县这个山区中又穷又偏僻小地方农村中接受再教育的周文,没有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在阮大丰接到阮雄打来的电话时,阮大丰才会很有底气地请求周文改变计划,提前来到临江县,保下嬴纵。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有资格跟周文走得很近的阮家人,阮大丰很了解周文的嗜好,所以才有如此的把握周文在听到嬴纵这个人后,会依从他的安排,抽出半天的时间到临江县,而且一会儿还得连夜赶回省城。
第一眼见到周文,嬴纵就知道了这便是于成亮口中的省人事厅厅长,也就是阮大丰极度保密的所谓要替他请来剪彩的神秘嘉宾。
到不是因为周文身上有什么官威和气场,对现在的嬴纵而言,人与人之间的区别,除了血脉流动和经络粗细,就只有各具特色的气味,其他的,都是一个鸟样。
让嬴纵一眼断定周文身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此时屋里坐着的四个人,有三个他都认识,一个是熟悉得连身体中每根经络有多细都知道的阮大丰,另一个则是每天都坚持在市电视台新闻中出现的市委书记周文光,还有一个就是同样坚持每天都要在县电视台新闻里露面的县委书记周安民。
而这三人都对坐在沙发正中独自占据了一个三座沙发的中年男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加上于成亮直接把他接到了这里来,还特别说明了周厅长在里面等他,嬴纵就算用七岁时期的智力也能猜得出周文的身份。
只不过嬴纵没有想到的是周文居然起身主动和他握手。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在周文与他握手时,指尖轻轻在他掌沿上飞快地跳动了几下。
嬴纵父亲传给他的推拿指法!
虽然很不标准,很不纯正,而且只是最粗浅的前三式指法,但毫无疑问,这是嬴纵从父亲哪里继承来的唯一遗产。
嬴氏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