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罗炎的舅舅,但却没怎么和这孩子相处呢。”
狭小的房间里,挤着三个吃饭的人。
“罗炎为什么会叫你龙哥呢?”
铭羽好奇的问道。
龙哥喝了口小酒,重重吐了口气,回答道。
“因为这小子是先认识了龙哥,才认识了他的舅舅。”
什么意思?
铭羽疑惑的想了想,似乎明白了。
“你是说,他是在认识你之后,才知道你是他舅舅的?”
龙哥笑着点点头。
“没错,小丫头还挺聪明……这小子进了黑道,我作为送货的中间人和他有了接触才认出他的,当时都没想到,他都那么大了。”
铭羽和龙哥聊得津津有味,但罗炎却默不作声,一直埋头扒着饭。
“话说,你是怎么认出罗炎的,照你说的,罗炎既然是先认识了龙哥,才知道龙哥是他舅舅,那他懂事以后,应该没再见过你吧?”
“嗯,确实。”
龙哥点起了支烟,眯起眼睛看向罗炎。
“要不是这小子的眼睛和他妈那么像,当初我也没可能认出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龙哥话一出,罗炎猛地一砸饭桌站了起来,大声咆哮着。
“你没资格提我妈!”
铭羽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罗炎如此激动,不对,不是第一次,那天在他家提到那个本子的时候,他似乎也是如此的表现。
那个本子与他最痛苦的回忆有关……他对母亲的回忆,也是那般的痛苦吗?
铭羽看过罗炎的那个小本子,小本里写满了对父亲的追忆和父亲犹在时那段时光的美好和感动。
虽然没见过罗炎的母亲,没听罗炎提起过他的母亲,但那和失去父亲等同分量的沉痛,只怕罗炎的母亲也已不在人世了吧。
“你小子真是的,发脾气也不注意一下气氛,现在我可是收容你的恩人啊,通缉犯。”
龙哥叼着烟,表情愈发的严肃,话到最后,居然两眼狠狠瞪向了罗炎。
罗炎咬着牙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是通缉犯,是龙哥好心冒着风险收留他,他根本没有和龙哥吵架的立场。
“真是个没良心的孩子。”
龙哥收敛了锐利的目光,向椅背一靠,又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就不说现在,你身上那个东西不是我给的?生活费,学费,哪个不是我寄过去的?就算不认我这个舅舅,起码也认认我这个恩人吧。”
“少TM扯淡,你不是我舅舅。”
罗炎垂着头,话里没有了力气,有的只是埋在心底的狠。
罗炎手在口袋里抽出了钱包,又拿出了手机,随手摔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餐桌上安静了,铭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罗炎为什么不肯认你这个舅舅?”
龙哥瞄了一眼铭羽,眼睛又看向了发黄的天花板。
“这不怪他,我本来就不配做他舅舅,应该说,我不配做他妈的亲哥。”
“那时候罗炎还小,她老妈被检查出了白血病,城里的医院要给她老妈做骨髓移植……我们俩的爸妈死的早,她就我一个哥哥,按理来说,用我来做供体,匹配成功的概率应该很高,只是,我当时不在这座城市。”
“我那时还是个无业游民,整天过着浑浊的日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看不到明天,也看不到未来,我拼命的找工作,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当我妹妹在医院躺着,急需我做供体的时候,我随身的手机还恰好没电了。”
“所以没收到罗炎母亲病危的信息吗?”
铭羽发问着,但让铭羽意外的是,龙哥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我收到了,我听到了一句话,就是我妹妹现在住院了……就这么一句,而当时,我手上还握着一份我苦等了几个月的面试邀请。”
话到此处,龙哥低下头,双手抱在脑后揉搓着。
铭羽轻声叹气,说道。
“妹妹的命难道还没工作重要吗?”
铭羽的声音很冷,这句质问对龙哥也是无情的,这个一把年纪的男人,声音竟开始带着呜咽。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回去就能救我妹妹,我需要那份工作……我只是……”
龙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铭羽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分,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对来说那是一段可恨可悲的过去,对龙哥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沉默带着困倦再次席卷,昨晚也没能好好休息,现在的铭羽已经是疲倦的不成样子,娇小的身体缩在椅子上睡了过去,但虽闭上了眼睛,一种难言的情感却在铭羽的脑海挥之不去。
人总有那些属于自己的悲伤回忆,无论别人再怎么带着怜悯的眼神去看,也读不出只有自己才懂的苦楚。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罗炎,我才能真的理解你,理解你不想放手平凡生活的执着。
只是,永远的沉沦在虚假的安慰中,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呢,起码我真的不甘心,当刀锋染上他的血时,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要用双手挽救命运不公平的裁决。
少女的回忆伴着弄弄夜色,越渐入深,当铭羽因为深入回忆而眉头紧锁时,手机的铃声将她惊醒。
不知是几点了,却有电话打过来。
铭羽揉了揉眼睛,看向餐桌,那是罗炎的手机,在桌子上抖动着,大吵大闹。
“喂?哪位?”
铭羽接起了电话,却听那边是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大喊着。
“罗炎吗?我是大猫!你怎么这么久才接啊!”
大猫?夜总会里的那个?
铭羽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我不是罗炎,罗炎在睡觉呢。”
“睡觉?现在还敢睡觉?一大帮子警察从城东往城西去了!TM连装甲车都有……”
警察!
铭羽一下清醒了,忙丢下手机跑向了罗炎睡觉的房间,用力敲打起来,桌上的电话仍穿着大猫的声音。
“……我打你电话都打了半个小时了!现在赶紧跑,估摸已经到你们那了!喂?喂?”
“什么?警察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大猫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炎听到铭羽说道警察来了的时候,猛的就蹿出了房间,同时睡在另一个房间的龙哥也被吵了起来。
“警察那边我不知道,不过我这里有大猫安装的摄像头,这里发生什么都会传到他在东城的据点。”
龙哥也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一边给罗炎解释,一边推开饭桌,用手在地板上摸索着。
罗炎看了一眼龙哥,而这个男人此时却忙着用指甲在地板上抠着。
“我这里有条地道,是通向几公里外的一处排水沟……找到了。”
龙哥双手用力一拉,一块放行的地方被掀起,露出条漆黑的通道。
就在此时,门脸房外传来了响声,那声音并非很大,但足够让三人听了个清楚。
警察已经到了!
罗炎傻傻的盯着卷门。
自己就不该赌气把手机丢在餐桌上,早点接到大猫电话的话也不会如此,这下根本来不及逃命啊。
就在罗炎大叫后悔的时候,身后一只大手用力一推,把罗炎一个踉跄,推到了地道里。
听着罗炎的惨叫消失在了地道里,铭羽却还站在龙哥面前,盯着这个男人的双眼问道。
“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能逃的了吗?”
“可以的,你们能跑得掉。”
你们可以,但是我必须留下来。
“如果三人一起走的话,地道就会被发现,虽然暂时转移了,也很快会被追上。”
龙哥砸了支烟,叼在嘴里,表情都是坦然。
“做我们这行的早就有被逮的觉悟,所以你们放心走吧,我又不是通缉犯,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照顾好我侄子。”
铭羽点了点头,不再多看龙哥一眼,跳进了地道。
人生中,有后悔药买吗?龙哥不知道,他利落地把地板盖了回去,又拉过餐桌,将地道遮掩了起来。
如果后悔药,恐怕龙哥也没那钱去买,只有后悔过的人才知道那药是有多值钱,有的人甚至不惜拿命去换。
掩饰好了罗炎他们逃跑的线路,龙哥背贴着卷门,坐了下来,耳边已经传来了警察企图拉门的动静。
既然命都挽回不了一次后悔,那不如就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么一次绝不后悔。
“妈的,罗炎这小子惹的祸好像还不小啊,有点他老妈小时候的样子。”
龙哥笑了,卷门在身后被粗暴的扯动着,警察大声叫喊着看门。
门脸房外,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端着微冲守在在门脸房外,几辆金杯警车跟在一辆铁皮装接车后面,停靠在距离门脸房几十米的地方,胡狼走下了警车,懒懒地看了眼正在试图拉门的特警,拿起对讲机说道。
“不用费劲了,对方是暴力倾向的杀人犯,直接开枪打穿那卷门,堵在门上的八成就是嫌疑犯了。”
卷门边的特警犹豫的看向了虎狼这边,随即几个人端起了手中的微冲,对准了卷门。
龙哥手中的烟烧到尽头了,老男人心却莫名的舒坦了不少。
“这次帮了罗炎那小子一个大忙,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也会开口叫我舅舅了吧。”
这是龙哥最后一个念想,下一秒,这个男人的身体被无数子弹贯穿,金属撕裂的声音和着肉体被子弹撞击的闷响淹没了整座门脸房。
“报告,前锋进入目标建筑,发现被击毙嫌疑人一名。”
对讲机里穿着特警的声音,不过这头却没人回应,对讲机被放在了沥青马路上,而对讲机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
地道里,罗炎和铭羽用尽全力在跑着,门脸房里发生的事他们自是不知。
听着地道里的回声,罗炎二人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
几公里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如此一段长的距离,当罗炎和铭羽喘着粗气跑到出了地道,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市中处的排水沟。
罗炎露出半个眼睛左右看了看,街边各处都有警察把守,二人虽然跑出了门脸房,但是根本没路可以逃离这排水沟啊。
“那里,罗炎。”
顺着铭羽小手指向的地方看去,那里是市中心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