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沙浪,卷起一粒粒碎沙。
面容清爽英俊的男子,一身宽袖布衣,留着一头齐肩的黑发,背负一杆紫色的巨大三叉戟漫步在这沙漠之中。
沙,亘古不变的史书,它记录了从开天辟地以来发生的一个个故事。
嗅着沙子的干燥的香,男子仰天叹息。
浑沙问野莽,蛮荒千百亩。旧代王朝墓,凄宿沙洲冷。
一代重工帝都,奢华一时,浮躁一时,却终落得这个下场,是偶然吗?还是命运的安排?
男子摇了摇头,谁又猜的透呢?
忽闻一声狼嚎,男子循声望去,一头巨大的黑狼正站在远处的沙丘上,两眼恶狠地盯着男子。
也许因为正在惆怅之余,也可能是因为男子一时兴起。
命运是否只会作弄人类?
远处巨狼一点点靠近男子,牙缝中挤出了贪婪的口水。
在狼的眼中,男子就是到嘴边的食物。
在男子眼中,狼就是愚昧无比的畜生。
两种生物,站在两种不同的立场所看的世界……这是一种奇妙的幻想,让男子倍感兴趣的幻想。
如果两种立场相互融合,那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巨狼见与男子的距离足够近了,四条有力的爪子用力刨在沙子上,身形如黑色闪电窜向男子,男子却不慌不忙,在巨狼靠近的一瞬,诡异的闪向一旁,巨狼一击不成,扭过身子又一次扑来,男子以同样的手段再次闪躲。
这样的画面重复了几天,一头不知疲倦的狼,和一个不厌其烦的男子。
沙子因为巨狼的扑击已经渐渐流成一口大坑,在这坑中,狼已经是精疲力竭,但还是在努力扑向眼前的食物。
终于,当巨狼累倒的时候,男子叹息一声,慢悠悠地靠近巨狼。
“执着,乃是动物的本性。”
听到男子说的话,巨狼猛地一震,因为他居然听懂了。
和风卷着细沙,男子蹲伏在巨狼身边,手轻抚着巨狼的脖子。
“但你的执着只是为了食物,为了生存,这样的执着未免太过渺小,我游荡时间不知多少年月,阅历无数,纵观千百,但犹有一事,至今还有着兴趣。”
男子解下身后的三叉大戟,放到了巨狼的身边。
“真的野畜若是有了理想,那么它所表现的执着,到底是怎样的呢?你想不想知道?”
巨狼的眼睛在闪烁着光,它听懂了一个人类的话,不仅是语言,还有他话中的含义。
巨狼被这种未知深深吸引着,对着男子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抚摸巨狼的手发出了耀眼的紫芒。
“从今日起,你将成人千年,虽可不老,但会感到饥饿,口渴,也会受到疾病的折磨,但你将作为人,去追逐你自己想要的一切。”
“以此成阵,魂梦牵索,以吾名,啸天。”
紫色光芒闪耀大地,巨狼在光芒中逐渐化作了人形,半盏茶的时间后,沙漠之中再无巨狼,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其中一个面带微笑,一个满目诧异。
“用一千年追梦吧,胡狼。”
紫色光芒褪去,男子消失,只剩下了胡狼。
在开始的百年之中,胡狼离开沙漠,到了一片没有人烟的树林之中,虽然有了人形但他还保留着狼的生活习性,如此百年,他还是一头狼。
一日有城中的员外一家在此狩猎,发现了胡狼,也许出于好心,胡狼被领进城中。
初入文明,胡狼给员外一家惹了不少麻烦,员外却耐心异常,对胡狼爱戴有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员外已老,身边却无子嗣。
用了十几年,员外如同教育一个牙牙学语的孩提,胡狼习得了礼仪教术,识得文字,看懂书籍,虽然还有野性,但也具备了一个人类的雏形。
一种感情在胡狼的脑海中蔓延,这种感情本是作为狼这样的畜生也是具备,但却从未如此的强烈……那是感恩。
胡狼看着员外日渐老去,员外则看着胡狼青春常驻的面庞。
生命无法挽回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个道理就连狼都知道。
不久,员外去世了,在丧堂里,胡狼没有哭,心却如同在疼,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哀,无法用哭泣宣泄的痛楚,这样的感觉很难受。
员外的亲戚收留了胡狼,相比家教过于保守的员外,这位亲戚家中有着不少貌美如花的侍女,而这家主人也是嗜酒好色之徒。
是受到外界的影响吗?还说员外死时引起胡狼内心的那种纠结挣扎、
家中主人并不束缚胡狼,放任他的野性一点点的膨胀,而胡狼也在这样的放纵之中,开始变得猖獗,直到一天,胡狼在城中带着一群家丁游荡时,见到了一个女子。
石桥垂柳,鱼嬉河舟,兰汀香脂,细水绵流。
女子青衣一身,顶一把小伞,双眸扑朔,朱唇娇嫩。
虽然貌美女子胡狼见识不少,但如此倾城的美女还是让胡狼看的目瞪口呆。
第一次,胡狼的脑海中舍去了野性的*欲,衍生了一种渴望。
在这样渴望的驱使下,胡狼靠近了女子,融入了女子的生活,成为了女子的伴侣。
后来才得知,女子是城中官吏的千金,员外的亲信虽然也算家财万贯,但官吏却是有志向报复之人,视金钱如粪土,当胡狼打算提亲之时,却因浑身一无是处,而被拒之门外。
当看到女子不舍的目光渐渐离开了自己,胡狼心痛万分,而就在此时,官吏的一句话给了他机会。
是男儿就要顶天立地,若是真想娶我家女儿,就去沙场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我自然将女儿许配给你。
怀揣如此希望,胡狼准备参军,而当员外的亲戚得知胡狼的想法,却少见的暴跳如雷。
并不是他关系胡狼,而是他怕胡狼死在沙场,就没人再告诉他长生不老的秘诀。
早在员外收养了胡狼时,这个亲戚也算是看着胡狼一点点长大,如今员外已死,胡狼却仍是十几年前那番模样……
本以为人类的世界永远充斥着一种温暖,没想到这份温暖却夹杂着利益。
胡狼连夜出逃,在城中应征入伍,成了国家的军人,他心中已无对员外亲戚的牵挂,有的只是希望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愿望。
这就是梦吗?回想百年前那个给了自己人类身份的男子,胡狼陷入了沉默。
国家很快爆发了战争,金戈铁马,铁戟交织,本就是狼,在战场之上,胡狼如鱼得水,骁勇善战,更是在一次战役当中独当一面,手刃千百敌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十七年峥嵘岁月,胡狼已是国内家喻户晓的名将,如今带兵数万,已是英姿飒爽的莫敌将军。
回到那座老城,到了那熟悉的官府前,如今已是踌躇满志,名扬四海的胡狼,已经达到了官吏的要求。
他来娶她了。
只是胡狼他忘记了,这世上不会老去的人只是他一个而已。
女子虽娇容犹在,但却不如当年那般动人,枯朽黄斑也隐约现出,这样的她,她自认配不上他。
但胡狼却仍是微笑的将她娶过门,成了自己唯一的妻子,照顾她,爱着她,在他的眼中,唯有真挚的感情,因为今日胡狼的成就,都是旧时她的赐予。
本以为这幸福可以一直如此,或者说,对于人类,这样的幸福是一辈子,但对于有千年之久寿命的胡狼,这样的幸福可谓转瞬即逝。
当她已死,他淋在雨中,守望着那座坟。
她在土下长眠,他却仍旧是当年那飒爽的将军。
心里空虚了,人人都求长寿,但胡狼却因为这样的寿命,而饱受不完美带来的摧残。
没想到不过两百年,胡狼的心却已像过了千年一般渴求解脱,雨水打在脸上,胡狼似乎懂得了,他的追求不能是感情,因为感情有寿命的限制。
冰封自己的心,然后一心为功绩,度过一个个王朝,成了一个个传奇神话的主角,胡狼一直如此,一直反复。
但他的心却永远填不满,并非贪婪,而是那些荣华富贵,功名成就,弥补不了曾经的她所带来的悲伤。
只要活过千年,然后解脱,哪怕带着悲哀离去,不免也是种美好的结局。
也许天在弄人,临近千年的时候,胡狼遇到了欣雨。
不敢再任由自己萌生爱意,只把思念寄托在每日送到病房的花语中,他陪着欣雨,过着一天又一天。
突然他不想再变成畜生,他觉得很幸福,哪怕只是呆在欣雨身边,他从欣雨的身上看到了数百年前的身影,那一抹清纯,那一抹洁白动人。
而就在此时,耶和华的邀请,降临了……
铭羽对着已经被长矛射程肉泥的巨狼叹息一声。
没想到,真的是一头狼,而且是悲哀的狼,积蓄了千年的回忆,只怕也是一种痛苦。
雨水打在铭羽的身上,弹起朵朵水花。
圣殿骑士,在击杀了对手之后,将接收到死者心底最强烈的的意志。
这到底是一种奖励,还是对圣殿骑士的惩罚,铭羽不知道,但她心底却盘旋着酸涩。
每一个接受了耶和华的邀请的人,都有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追逐的梦想,只不过能够达成这个梦想的,只有站在巅峰的人。
相比之下,那些生活在平凡中的人,可以不用付出这般代价就能追逐梦想的人,是那么的幸福。
也许这就是梦想的代价吧,因为自己的梦想要超越那些平凡的人。
聆听雨声,铭羽离开了巨狼的尸体,走向树林深处,在那里还有自己的仆人和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