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产生行动的动力。关萧宇和程佳琳也不例外。
不管参加抗战这个看似“逆天”的决定正确与否,现在他们心中充满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兴奋,但也有一丝忐忑,毕竟这两人属于“沐浴在祖国的阳光下,在温室中成长的花朵”,真刀真枪的战场是从没有经历过的。
即便关萧宇从小就生活在部队编制的大院里,也曾参加过军训,甚至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曾在导弹基地的训练场里实弹打过靶,投掷过真的会响的手雷,但是,这和真正硝烟弥漫的战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于是,两人就在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缠着关羽,要他讲当年的战斗故事,那情形,和小孩子要爷爷给讲故事没什么区别。而关羽倒也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把三国那点事一一道来,说得活龙活现的,这要让罗贯中听到了,估计也要惭愧得无地自容了。
虽然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和二战时的枪炮有着本质区别,但是那种惊心动魄却是相通的。二人听得简直血脉喷张,也算是完成了上战场前的热身。
在这个没有卫星导航的年代,如果是关萧宇开车的话,估计他们绕地球一圈也找不到南口战场。好在“开车”的是关羽,他是来自三国,天生就有着现代人已经退化了的方向感,同时还有着长年累月的徒步行军跋涉的丰富经验,加之南口战役的战线非常之长,所以只要大方向不出错,找到战场只是时间问题了。
果不其然,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已经能看到一拨拨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了。这些伤兵轻的也是缺胳膊少腿或是双目失明的,重的则躺在简易担架上不省人事了,隔着车窗都能看见胸前一片片湿了又凝固,凝固了又湿的血迹所留下的层层叠叠的斑痕。
“看来战斗已经打响了,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赶上趟了。”关萧宇轻声说道。
关羽又加快了一点车速。不一会儿,就见前面似乎有一个国军的临时宿营地。
车到宿营地前停下,只见四散搭着不少军用帐篷,撤下来的伤兵在这里接受着简单的治疗和包扎。中间有几顶标着红十字的白色帐篷,算是战地医院,重伤员都在这里接受手术。四处“嗷嗷”的哀叫声不绝于耳,让人听了从心底里都会升起一股股寒意。
那些已经接受过治疗的伤员则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就着水壶,吃着自带的干粮或是老乡们刚送过来的馒头和窝头。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伤病的痛苦,也看不出连续作战后的疲惫,更看不出一丝恐惧之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自然,好像失去的手脚本就没有长在他们身上一样。
关萧宇和程佳琳先后下了车,找了个看似伤得不算太重的年轻士兵问道:“请问,你们是参加南口战役的吗?”
那年轻士兵抬头诧异地看了看他们,咽下口馒头后,点点了头。一个坐在旁边,头上绑着绷带的老兵接过话茬问道:“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城里娃娃,咋到这地界来了呢?是找人还是咋的?”
关萧宇答道:“我们是去参加南口战役的。”
话音未落,只见那老兵“扑哧”一声,把刚嚼到嘴里的一大口窝头给笑喷了出来,溅得关萧宇裤腿上黄呼呼的一片。
“就你们两个学生娃?还参加战役?这是打仗,不是你们在城里贴标语,喊口号。这是要死人的,知不知道。”指着周围的伤兵,那老兵继续说道:“你看看,能活着到这里的,那都是运气好的。”
听到了这边的喧哗声后,一个上尉模样的军官走了过来。周围几个士兵见状欲起身敬礼,那军官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转而问起了那个老兵:“这里什么事情?这两个学生娃是谁?”
程佳琳抢先答道:“我们是来参加南口战役的,没想到,这个老同志,他瞧不起人。”
那军官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有抗日这个思想是值得鼓励的。但是,当兵不是开玩笑,不能随随便便就自己往战场上跑。要先到征兵站去报名才对。”
朝着解放一号看了一眼后,那上尉军官接着说道:“那辆军车也是你们开来的?我看两位府上怕也是军旅中人吧。你们是偷了车,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吧?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家里走失了人口着急。”说完,朝着一个来送饭的老乡招了招手。
程佳琳笑道:“嘿嘿,看来你还挺聪明的,难怪能当上尉。车的确是我们从家里偷出来的。不过,报名什么的就免了,你也别看不起人。今天上午,我们就刚消灭了上百个鬼子呢。”
关萧宇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程佳琳的嘴实在太快了,他本不想让人知道上午的事情,也不希望把解放一号的秘密过早暴露出来。
那军官哈哈笑道:“我只能说你们的消息非常灵通。看来府上的军阶不低。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今天上午被派来堵截我们伤员撤退的两个小队鬼子,在灭了顾家村后就神秘失踪了,但要说是你们两个消灭的,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哈哈。”
程佳琳还欲争辩,但被关萧宇暗暗拉了下衣角,硬生生吞了下去。这时,那个老乡已经走到了近前,道:“这位老总,有何吩咐?”
“谢谢你们给我们送吃的来,这里现在也不安全,你赶紧带着来送饭的乡亲搭着两个娃娃的车回去吧,最好是能连夜离开庄子,投奔亲戚去吧。”上尉说完,又转向关萧宇道:“你们既然一心抗日,我现在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天黑之前,安全地把这些乡亲送回村里。”
“保证完成任务!”关萧宇一个标准的立正和敬礼,又标准地冲着国军喊了一句解放军的口号,样子甚为滑稽。不过,此时他只求解放一号不暴露,也压根顾不上旁的了。
那老乡对着关萧宇道:“那就谢谢这位小哥了。”说着,又给关萧宇和程佳琳一人递了一个馒头。这时,两人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了,此时的肚子正咕噜咕噜直叫呢。接过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那上尉笑着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们:“慢慢吃,喝口水,别噎着。瞧你们两个娃娃,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当兵打仗。哎,这也都是那狗日的小鬼子造的孽啊。”
那老乡也笑了:“孩子,慢慢吃,要是不够,还有窝头,就怕你们城里人吃不惯了。”
程佳琳不顾一嘴的食物,感激道:“你们这时候的食物那可是绿色环保产品,怎么可能吃不惯呢,我们现在是想吃都吃不到的。窝头好啊,那是粗粮,现在玉米面卖得比面粉贵多了。”
除了关萧宇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程佳琳这没头没脑的说得是一头雾水。吃饱喝足后,关萧宇就招呼齐了送饭的老乡,让他们坐上后厢,绝尘而去。
不负厚望,关萧宇他们终于在天完全擦黑时将最后一个老乡送到了家里,好在一路上无惊无险。
照着程佳琳的意思,他们是要马上出发,连夜赶赴战场的,但是拗不过老乡的盛情,加上关萧宇也不放心关羽的夜路驾驶技术,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借宿在了老乡家里,又饱饱的吃了一顿农家乐。
吃饭间,听那老乡说,南口战役已经打了半个多月了,刚才那些都是从横岭城和镇边城退下来的国军第四师的重伤员。据说,第四师已经差不多都打没了,这些能侥幸被抬下战场的伤兵,也都是且战且退地花了一天一夜才能熬到这里的,这些伤兵前后加起来连一个加强排都不到了,看起来王万龄的老本都快要赔进去了。
关萧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朴实的老农对战况的了解居然能到如此境地,连国军第四师师长的名字都能随口道来。这和电视上的朴实到麻木程度的老乡形象差距甚远,看来号称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艺术,有时还不如现实生活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关萧宇还在享受着农家绿色早餐的时候,程佳琳已经迫不及待地嚷嚷着要赶赴战场了。想想也对,要真如那老农所言,已经开战半个多月了,南口战役已接近收官阶段了。他们再不赶紧些,那就连黄花菜都要凉了。
拿上了老乡硬塞给他们的干粮,朝着老乡指给他们的方向,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前线方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