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接过书,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赠飞云三个字外,别无痕迹,但他不是好奇之人,将书收好,说道:“放心吧,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会把它送到的。”
他这话里有水分,总有一天,他又没说是哪天,十年后也是送,一百年后也是送。谁知愁哥听了后竟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林夏本来急着走的,现在看见这鬼见愁一个孤寡老头,倒是有些不忍。反正自己的事也不急着,便问道:“愁哥,你就是连城吧。”
愁哥听见林夏第一次叫他这称呼,像是挺开心,笑道:“连城,这么难听的名字,我才不是。”
林夏知道他是在说谎,大概他是不想提起往事。却听愁哥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东西,最好立刻就把握住,别因为犯了一时的糊涂,后悔一辈子。”
林夏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脑中想到的竟然不是月儿,而是天月。愁哥看他沉思,问道:“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
林夏到现在为止也不明白天月的动机,好好的一个大小姐,独自出寒山真的是为了到外面来玩一玩看一看么?这事已经困扰他很多天了,这会儿眼前的愁哥提起心事,林夏心道:索性就将这事好好问问他,他活了那么多年岁,比我总要懂些,兴许有个答案来。便说道:“愁哥,不瞒你说,我以前住在一个举世隔绝的地方,那地方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倒是能出去,但是一旦出去了,也就进不来了。我不想在那里呆上一辈子,就跑了出来。”
才说到这里,愁哥便说道:“那个地方,是寒山吧。”这句话可把林夏吓得不轻。
林夏磕磕巴巴道:“前辈,你怎么知道?”
愁哥不答,只说道:“出去就回不去,那也是说说而已。”
林夏忙问:“前辈有办法回去?”
愁哥仰起脑袋得意道:“当然有,那种地方,也只能挡挡寻常人罢了。不过方法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把这本书送到了。”这也算是给林夏下了套子。
林夏看他把话堵死了,只好继续说道:“我出来后,由于人生地不熟,遭遇的险难也不少,有一次差点就交代了,却被一个人给救了。这个人和我一样,是从寒山出来的,她是寒山十大长老的养女,我想不通她怎么会一个人出来,毕竟她在当地地位又高,名声又好,就问她,她说是因为想来外面的世界看看。她提出和我同行,我想也好,多一个熟人,总要好点。谁知道这一路人她常常无缘无故冲我发脾气,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就和她分道扬镳了。你说我做的对还是错?”
愁哥道:“这还用说么?你根本就是个混蛋。”
林夏问道:“怎么说?”
愁哥道:“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答对方的?”
林夏道:“可我也救了她好多次了,她的恩情我算是报答完了。”
愁哥道:“那我们不说这个,就是猪都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你竟然不知道?”
林夏奇道:“对我有意思?怎么会?我们以前在寒山都没见过。”
愁哥冷笑:“是你没见过人家的真容吧,你不知道这易容术都已经是烂大街的东西了?这女的以前不出来,偏偏在你出来了以后她就出来,还不是喜欢你?我猜她发脾气八成是因为你不懂她的情义。现在居然还抛弃她走了,估计这会儿她都伤心透了。你可真够混蛋的。”
林夏心惊:是了,天月的易容术比我可高明多了,难道我真的见过她?在哪呢?他忽然想起了奕梦,因为当初她曾经为了让林夏参加决赛,提起过天月。林夏心道:难道奕梦就是她?这么一想,许多事情便有了眉目,但他仍是不信天月对他有意思。
这么想也属常情,谁会想到一个天之骄女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穷小子,这是在故事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吧。
愁哥看他仍是不信,说道:“以前我也像你一样混蛋,总觉得世间爱情太过浮华,应敬而远之,因此做错了很多事。我的第一任原配是个凡人。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个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却也是相敬如宾。后来我机缘巧合入了修道之门,她却因体质原因,只能做凡人。处在两个世界,更何况我修道之后对爱情有了芥蒂,这联系便少了。到最后,我甚至是几年才去看一次她,然而本应改嫁的她,却是始终孤身一人。我虽然心中怀有大道,却也有愧于她,就传了她许多养生之法,然而她是一介凡人,总有熬不过岁月的一天,在她八十岁诞辰的那天,她终究还是辞了世。我当时可比你混蛋多了,虽然我用术法查知她已将死,却因为在闭关之中,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去见。直到两年后,我回到那里祭拜她时,才听到有人提起,她在最后一刻还在叫着我的名字。”
愁哥仰着头,仿佛在回忆什么,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就顿悟了,修道为何?不过是为了学一些本事,你是筑基也好,是元婴期也好,至多不过是一个多了些本事的人,喜怒哀乐这些情感永远都会伴随着你。你说你鄙视爱情,那不过是一场浮华的梦,那么当别人触犯你的利益时,你又为何要生气。生气便是恨,没有爱,哪来的恨?正如没有白,哪来的黑?小子,人的一生中总有无数的迷茫和不解,但只要你站稳了认定你是一个人,有悲有喜,敢爱敢恨,你就不会出错。追求天道,可不是泯灭人性。”
林夏明白他是在点拨自己,他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确实不错,但即使她真的喜欢我,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愁哥一听,眼睛一亮,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相貌平平,脑子也蠢,竟然能这么招姑娘喜欢?难道这年头姑娘都好这口了?那可真麻烦了,我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市场。”
他自言自语了一通又对林夏道:“你也别太在意,这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寻常事,该上就上,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循规蹈矩这四个字,要是每天都让你像和尚一样敲木鱼,迟早混成个呆子。”
林夏摇摇头道:“我哪有功夫应付那么多感情?”
愁哥在林夏脑袋上一拍,林夏看着他伸手过来,本来欲躲,谁知这一巴掌看着慢吞吞,却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脑袋上。他心下骇然:这人的修为当真匪夷所思,若是他再下点力气,我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却听愁哥道:“就算如此,一个姑娘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把人家丢下独自一人走了,你就有理了?”
林夏一听这才想到:是啊,无论她出寒山是喜欢我,还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凭着我和乔托的交情,我也不该扔下她一个人啊。他刚刚被怒气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才知自己做了错事,额头的汗哗啦啦的流下来。他忙向愁哥喊道:“愁哥,告辞。”说完便架起飞剑,直往回飞去。身后愁哥的声音隐隐传来:“别忘了送东西!”林夏也不回他,一个转眼,已经消失在天边。
天月自从林夏走后,就没再挪一步。她坐在地上,起初脑中一片空白,后来越想越多,想着寒山,想着家,想着那十位爷爷,想着自己,但想的最多的,还是林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一生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男人。她曾经是寒山的女神,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只要露一个脸,就有无数男人黏上来,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许多男子为她拼命。现在,她却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容貌,无论她如何提点,都不解风情的男子。她该怎么办?难道要直接和他表白?怎么可能!
她深陷迷茫之中,却不知夜幕何时已经悄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