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檀木所雕成的坐榻、案几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靠近窗边又是一张较高的案几,上面摆放着菱花铜镜以及零星的铅粉、黛黑等物。转首便是花梨木屏风,刻画了盛开的牡丹花,朵朵艳丽圣洁。绕过屏风便是一个四柱架子床,床的四周挂着粉红色薄纱,随窗外徐徐吹来的风儿飘动,这是一间闺房,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讨厌”,一声羞恼的娇媚之声,一只新剥皮的葱白纤手扫开随风飘动的薄纱,这只手的主人正垂着头,面若熟透的桃子,眼睛紧紧的闭着,有种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薄纱拂面的瘙痒,让她点起了莫名的怒火。
也许谁都不会想到这间闺房是属于张子仪的,张凡第一次来这里时,惊得下巴都差点儿摔到地上,在他想来张子仪的房间应该是十八般武器俱全,各种野兽标本陈列,彰显霸气的地方,却不想丝毫没有他脑海中的东西,反而是如此的女儿气息。
张子仪红着脸跑回房间,就坐在这里与那条绣着紫色飞凤的雪白绢帛被子搏斗,只见她双手擒住被子,不停的撕扯揉搓,不得不说还好被子的质量不错,否则早就被她分了尸。
她狠狠的又扯了几下被子突然停下,睁开那双明眸,眼中盈盈秋水流动,配上长长的睫毛,楚楚动人。
“当初第一次碰到小凡时,他确实是女人呀,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果不是我教他,他的声音肯定还是那样”,她喃喃自语,眼中的娇羞渐渐隐去。
可是,很快她又皱起眉头,轻语道:“小凡好像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女人,而且还总是不停的强调自己是男人,按说我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他也不应该再骗我的,他当真是男人?”。
话到此处,眼眸闪动,羞从中来,继续蹂躏那条可怜的被子。
‘我叫他一起洗澡时他都没有同意过,难道就是害怕男人的身份被我发现?’想到此处,她的脸已经埋入被子中,忽然直起身子狠狠的拍一下床榻,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竟然让一个男人给我擦背,而且……而且还问他是不是比……比他的大,羞死人了”。
“啪啪啪”。
这间闺房只剩下张子仪拍打床榻的声音。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噔噔噔”。
“谁……谁?”。
“天仪将军,卑职有要事禀报”,一个女性的焦急的声音传来。
“等等”,张子仪立刻起身,将被子扶平放好,再看一眼觉得看不出什么时才罢手,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坐榻上端正坐好,幕地想起了什么,又跑到铜镜前,发现自己的脸如同“猴屁股”一般,双手飞快的扇动起来,顿时脸上的热度开始散去。
“天仪将军?”。
门外再次传来呼唤声。
“等着”,张子仪喝道,门外立刻唯唯诺诺的回道:“是……是”。
一炷香时间后,张子仪发现自己的脸恢复了常色,快步走回坐榻,淡淡道:“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身穿皮甲的女兵走了进来,体态轻盈,英气十足,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十足十的美女,比之张子仪少了些锋芒,多了些娇媚。
此女子是天仪军中张子仪的贴身近卫,唤作吕凌菲,先前是袁术的家妓,本是穷苦人家,被袁术看上豪夺而来,其人性格刚烈,入得袁府誓死不从袁术,被禁锢了起来,如果不是张子仪好奇袁府的奢华到处欣赏,也不会救出她。
说到家妓,这里介绍一下,最早由越王勾践发明叫做营妓,是种专门为军队服务的官妓,而正式成为制度则在汉代。
从汉代开始,还涌现出一种叫做家妓的称谓,到南北朝达到顶峰。家妓的地位处于妾与婢之间,妾是满足主人肉体之需的,婢是端茶扫地,铺床叠被的,而家妓的作用是为主人提供艺术服务的。家妓普遍受到严格的艺术训练,实际上代表了当时最高的艺术水平。
话归正题,吕凌菲被张子仪救出后,突然觉得女人并不是任人亵玩的物件,便视张子仪为偶像,毅然决然的加入了黄巾军,一直伺候在张子仪身边。
“将军,不好了”,吕凌菲没功夫行礼,一进门就直接焦急的喊道。
张子仪与吕凌菲相处的时间也不断,可以说吕凌菲算是她除了张凡以外的闺蜜,她没有计较吕凌菲的失礼,云淡风轻道:“难道是又有人要来打徐州了?你去找小凡就行”,提到张凡的名字,她脸上又挂起一抹嫣红。
吕凌菲摇摇头,“比有人来攻打徐州这件事还要严重,曹老太爷答应军师与糜家联姻了。”她说完盯着张子仪,谨防后者突然暴怒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与张子仪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男女不平等”,尤其是这种男人三妻四妾的事情更是她们最为痛恨的,所以,吕凌菲很怕张子仪怒气爆表。
张子仪听到吕凌菲的话,瞬间愣住,好半天才疑惑道:“怎么回事?”。
吕凌菲将议事堂中的事情全部给张子仪说了一遍,最后安慰道:“将军,军师都和曹老太爷吵翻了天,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军师,其实说起来都是糜家的错”。
她很懂事,首先张凡是与张子仪一条心的,不能怪张凡。而曹嵩更是不能埋怨,好歹也是张子仪未来的长辈,所以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糜家身上。
张子仪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淡淡道:“事情已经定下了?”。
吕凌菲道:“还没有完全定下,不过曹老太爷已经开口同意了此事,想来是不会改变了”。
张子仪眼中闪过一瞬狠色,突然起身,“带着天仪军跟我走”。
“夜思色”。
两人正要出门,就见何仪出现在门口,他黑着一张老脸横吕凌菲一眼,“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添麻烦,子仪,先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张子仪点点头,对着吕凌菲道:“你先下去吧!”,吕凌菲依言退下。
何仪与张子仪回屋坐下,何仪打量张子仪一眼,脸上堆起笑容道:“呵呵呵,子仪,小凡也不愿意联姻,为此还和曹老太爷吵了一架,而曹老太爷只是想为曹家开枝散叶,身为长辈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张子仪沉默不语。
何仪可是看着张子仪长大的,最了解她,如果说她咋咋呼呼满脸怒容,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太生气,但是当她沉默不语时,也就是她真生气了而且是即将爆发的时候。
“子仪,我刚才去了小凡那里,他告诉我糜家已经同意归附,将来在钱财上我军不需要再担心,联姻只是个加进双方关系的筹码,对于双方都有好处,再说你始终是小凡的正妻,糜家丫头最多只是个妾,她跟本就威胁不到你,而且糜家丫头现在才七岁呀。”何仪劝道。
张子仪依然冷着脸,淡然道:“呵,七岁,糜家未免太急了一些吧!”。
何仪见她还是这般模样,摇摇头道:“子仪,你现在不该担心糜家丫头的事情,而应该担心曹老太爷,他可是曹cao的父亲,也就是咱们在宛城绑架的那些诸侯中的一个”。
张子仪惊道:“哪一个诸侯?”,她当初的形象可不太好。
何仪叹口气,“就是荀彧的主公”。
张子仪猛的站起身来,眼前浮现出一幕场景,“一个黑小个焦急道:‘你们把文若怎么样了?’,然后她干净利落的一脚将其抽晕过去。”,‘我打了小凡的父亲,怎么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当初小凡为何不明说呢?”,张子仪神色慌乱大声问道。
何仪见张子仪惊慌失措的样子,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情我问过小凡,他说他在东安县与曹老太爷相遇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张子仪满脸的纠结,一边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一边坐回榻上。
何仪见她神情稍微平缓下来,继续劝道:“子仪,你也知道小凡对于我军的帮助,如果没有他,我们还在黄天寨以抢劫为生呢,我们绝对不能失去小凡,而曹老太爷就是关键,所以你要学会忍耐呀!”。
张子仪已经六神无主,听到何仪的话茫然的点点头,她倒并不是太关心黄巾失去张凡会怎么,而是担心张凡知道自己抽了曹cao会怎样。
自从张凡告诉她曹嵩是张凡的祖父时她的心就乱了,一种胸中小鹿乱撞的情愫充斥其心间,此刻已经随着血流淌遍全身,脑子中更是充满了张凡的身影,尤其是她洗澡时张凡为她擦背时那坏坏的笑容,让她想及此事就全身发软。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何仪道:“仪叔,当初在宛城,我……我打了小凡的父亲”。
“什么?”,这次轮到何仪惊慌失措了,未过门儿媳妇打了公爹,这种事情恐怕在整个大汉都是绝无仅有的吧!转念一想,他自己不也给了曹cao一闷棍吗?
何仪稳住心神,像是安慰张子仪,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沉声道:“无碍的,都是无心之失”。
张子仪希冀的眼神望着何仪,“真的无碍吗?”。
‘也许吧!’,何仪心中想着,回道:“放心吧!”。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小凡?”。
“别,千万别说,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好,我听您的”。
何仪松一口气,突然觉得张凡与张子仪的婚事可能要黄,脑子一转,眼睛亮了起来,“子仪,你还是尽快与小凡完婚吧!”。
张子仪张大嘴巴望着何仪,脸越来越红,雪白的脖子也涂红了,结巴道:“可……可是,小凡还小……小呀!”。
何仪笑道:“呵呵,不小了,小凡已经十五岁,而你也刚好及笄之年,正是大婚之时”。
“可……可是……”,张子仪低着头不敢看何仪,扭扭捏捏又道。
何仪直接打断张子仪半天都没有说完的话,“好了,此事我说了算,改天我去和曹老太爷商量一个黄道吉日,就给你们把事情办了,哈哈哈”,说完,大笑着离开。
何仪一走,张子仪双手化身“小风扇”,开足马力给自己降温,此刻她已经忘记了张凡要娶小妾的事情。
“嘻嘻,将军思春了”,吕凌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嬉笑道。
张子仪刚刚降下来的温度,立刻飙升到顶点,头顶冒烟了,“出……出去,谁叫你进来的,没大没小”。
“是,是,我的将军大人,卑职告退”,吕凌菲毕恭毕敬一礼,可脸上调皮的笑容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想法,然后大笑着退出门外,同时将门合上。
何仪离开后,直接去找刘辟,“老刘,让影子军盯着曹家,如果他们要是想送消息出城就全部给我拦下。”他可不想曹嵩通知曹cao张凡与张子仪大婚的消息,最起码大婚前绝对不能出岔子。
刘辟不解道:“这件事小凡知道吗?”。
何仪摇摇头,“最好瞒着他”。
“好吧!我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张维就将何仪命令影子军监视曹家的消息告诉了张凡,对于张维来说张凡才是他效忠的对象,只要有可能对张凡不利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张凡。
张凡听完张维带来的消息,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仪叔倒是和我想到一起了,此事你不用过问,在影子军中感觉如何?”。他也很想知道曹家来徐州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张维微微愣神,不敢多想,立刻回道:“学生觉得影子军如果能遍布整个大汉,我军将立于不败之地”。
张凡点点头,说白了,战争打的是钱,除此之外最关键的就是信息,如果能掌握所有诸侯的动态,也就等于掌握了先机,这一点很重要。
“很好,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你接手影子军,你要好好经营,将来有大用”。
张维听得出张凡对他很看重,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张凡笑道:“呵呵,这就好,对了,派几个机灵的人去跟着刘备,看看他都去些什么地方,然后立刻来通知我”。
“夜思色,学生告退”,张维离去。
张维走后,张凡也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该去找那老头子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