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夜色低低沉沉的压在西北大漠上空,如同铁幕一般。一道拖拽着长长赤焰的流星撕破了铁幕向着大漠冲去,不知落于何方。
九天之上,一座宏伟的宫殿里,他手握九天旗正舒服的依靠在云榻上品着琼浆玉液,看着星河烂漫,享受着绝色丽人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的安抚。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至少他很享受这种胜利者的感觉。就在一个月前,这里的一切都还不属于他,这里的主人是他的大哥,那时的他还得看着大哥的脸色行事。然而今天他却成了这里的主人,坐在舒适的宝座上,喝着大哥平日里最爱喝的酒,享受着大哥最爱的女人的轻抚,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然而当他脸上的微笑还未散去,看守玄武鼎的属下来报知,灵体冲破封印逃出了玄武鼎,下落不明。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随即化为了愤怒,他凌空一抓,那位道君修为的下属便在骤然袭来的巨压下化为飞灰。他收回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良久才阴沉的说道:“查,就是翻遍九天也要给我找出来,若是敢有知情不报或者收留者灭杀全宗”。一时间,九天风声鹤唳……
十年后。
被称为沙魃鬼蜮的大漠风沙带着呼啸之声肆无忌惮的滚滚而去,在大漠的西北边缘却有一座延绵数百里的山峦挡住了风沙的脚步。这座山上黑的是山石,黄的是沙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于是山脚下林家庄的人们管他叫做黄蟒山。林家庄的村民对黄蟒山是有感情的,正是有了黄蟒山为他们挡住了北面的风沙,才使得居于南面的他们在这大地极度荒芜的西北有了生存之地。
林家庄的人并非祖居在此,但庄上的人都已经记不清到底是祖上哪一辈举家迁于此地,从而使得林家后人世世代代居于此处。
林家庄人口不多,一共也就百十来户人,这些人全指望着山脚下那十几亩贫瘠的田地生活。是以庄中的男人们在族长的带领下早早便下地挑水灌溉庄稼,直到烈日当空才停歇下来。此刻他们唯一的娱乐便是聚在树荫下听族长林庆有讲那些虚幻无边的传说故事,虽然这些故事已经让这些壮年汉子们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终归是个消遣时间的法子。林庆有轻咳一声,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子便开始讲了起来。虽然这些故事他已经讲了成千上万遍,但每次讲起来他脸上总会挂着得意的神色,毕竟他是林家庄唯一一个走出北面沙漠的人。只听他缓缓说道:“想当年,老夫也和你们一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每日劳作之余,我都会跑到黄蟒山山顶上向着北边看去,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沙海,心中总是会想,沙漠的那一边会是个什么样的呢?终于有一天,我头脑一热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准备了四羊皮袋的清水骑着自家唯一的黑毛驴便朝着北面出发了”。说到这,他身体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看样子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回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没想到才走出不到半天的功夫,大漠就挂起了沙暴,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而来,我睁不开眼,甚至连呼吸都困难。我牵着毛驴顶着风有一脚无一脚的走着,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走着走着,感觉到脚底下有什么东西涌动,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庞然大物倏地从地下冒出来。我眯着眼瞅了瞅,好家伙,一个约有三人合抱那么粗,全身长满赤红色甲片的东西正立在我的面前,它弓起的身子约有三四个八尺汉子那么高,两个青色的如铜铃般的眼睛正狠狠的盯着我,一张向外突出的大嘴里长满了锋利的倒齿,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拉住毛驴就要跑,刚转身,却觉得手中栓毛驴的绳子一松,再回头看,却见我那黑毛驴已然被那怪物含入口中,怪物慢慢咀嚼着,我都还看见毛驴的四蹄在空中踢动挣扎,当时我吓的是呆若木鸡,脑袋里一片空白”。壮年的汉子们听多了族长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脸上一片惊恐之色,他紧张的问道:“族长,那……那后来呢?”。林庆有很满意这少年的反应,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那怪物两三口便将我的毛驴咽进了肚子,但它似乎并不满足,一双青色的大眼又朝着我看来,我当时已然是两腿发软,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再加之想到毛驴身上的四袋清水已失去,即便是逃出了这怪物的捕食,在这茫茫沙漠,没有清水又迷失了方向,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了。于是我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闭上眼等着那怪物的吞食”。说到这,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那少年伸长脖子急忙问道:“那……那怪物吃你没?”。话一出口,原本那些正感倦意的壮年汉子都笑了起来。林庆有也不由的笑道:“林不愁,你这傻小子,若是我被那怪物吃了,你还能在这听我讲故事?”。那叫林不愁的少年稚嫩的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窘道:“呵呵,对哦”。
林庆有刮了一下林不愁的小鼻子继续讲道:“正当我坐以待毙之际,只听得滚滚风沙中传来一声啸喝‘孽畜,看剑’,我闻声下意识的睁眼,只见,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穿过沙暴直直朝那怪物脑袋刺去,那怪物倒也机敏,脑袋一缩,躲了过去。却见得那宝剑在空中兀自一个转身,身上青光大作,瞬间一把剑化作了九道剑光从不同方位向那怪物射去。那怪物倒也有些灵性,知晓自己怕是难以躲过这九道剑光的攻击便要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朝地下钻去。但终究是慢了一步,九道剑光眨眼间便悉数扎进它的身体。那怪物歇斯底里的哀嚎一声便重重的倒了下,在沙地上扭动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那叫做林不愁的少年激动的问道:“族长,那杀死怪物的宝剑哪里去了,还在怪物体内吗?”。林庆有笑道:“莫急莫急,听我慢慢道来”,说罢他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才接着说道:“凶狠的怪物就这样死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没回过神来,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件东西疾疾的飞了过来,确切的说是一个大葫芦飞了过来,待得近了,我才看清葫芦上还坐着一位灰衣白须的老者。老者驾驭着大葫芦停落在那怪物的尸身面前,只见得老者两指在空中一招念道‘入鞘’,那原本刺进怪物身躯的九道剑光倏然从怪物体内钻出在空中合而为一朝着老者背上的剑鞘飞去,呛得一声便入了鞘去。老者又对着那怪物的尸身凌空一抓,一个赤红色的圆珠子便从尸身中缓缓升起落于老者手中。老者将珠子看了一眼便如变戏法般的把珠子变没了,我当时已然认定那老者就是神仙,只晓得跪下磕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来。老神仙乘着葫芦来到我跟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沙魃鬼蜮,我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出我想到沙漠的那边去看看,老神仙看了我一会才说,也罢,你我今日相遇也是冥冥安排,你若是执意要去外面世界见识下,我便随了你的心愿,你资质虽然平庸,入不得我山门,但也是个秉性实诚之人,我乃九玄山九玄观五长老青光真人,我那青云台缺个打理俗事的管理,你若是愿意便随我去吧,我闻言欣喜不已,连忙点头答应。老神仙单手一挥,我整个人便离地而起落于大葫芦之上,没待我反应过来,大葫芦便载着老神仙和我腾空而去。远离沙暴,只见得片片白云在我身边呼啸而过,当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天上飞时,却因为太过激动晕了过去”。说到这,林庆有叹息连连,就连那叫林不愁的少年也是满脸惋惜之色。
林庆有捋了捋山羊胡须接着讲道:“待我醒来时,已然到了九玄观的青云台,从此我便开始了与神仙们在一起的生活,每日里总是会看见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从山门出来便乘着自己的法器飞来飞去,和白云起舞,和清风追逐真是羡煞旁人”。说到这,众汉子笑道:“族长,这个旁人是在说你自己吧”。林庆有还沉浸在回忆中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众汉子又是一阵哄笑,林不愁问道:“那大伯,你却为何要回来呢?”。林庆有叹息一声:“唉,按他们道门中的规矩,不属于山门弟子的人员在山门中最多只能待上三十年,我本就是个管理山门俗事的,自然待够三十年就被送回来了,最为可惜的是,当回来时,我又因为太过激动晕了过去,这最后一次遨游云天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说罢兀自摇了摇头,一脸后悔之色,少年不愁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小脑袋也摇了摇,满脸尽是惋惜之色。
众人休息了一阵待到日头偏西,便又开始了劳作,林庆有站在田陌间指挥着。林不愁第一次参加田间劳作,也是第一次听到族长林庆有讲他的故事,幼小的心灵中不知有何感想,却见得他不时抬头看远方,或许他看的是天边的那几朵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