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有一种错觉,这一定不是拉多维亚城,至少不是他去过的那个。此刻的城中一片肃杀,大街上的人面色沉重,和地面上还残留的庆祝节日的残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城门到城市中的民房门口,都用白布系着一朵粉红色的花。不知是因为曾和个魂术士同行还是没有心情,罗兰问了几个路人都没有回答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他。此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这座城沉浸在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之中,那悲伤令人窒息,极喜到极悲的转换有些快的让人难以置信。意识到他不可能从这些路人口中得到答案后,罗兰便直奔最可能得到消息的地方,猎人西幕家。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妇人,她认出了罗兰,客气把他请进了屋子里。西幕的身体恢复的很快,除了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有些乏力外已经一切正常,此刻他正在调弓磨刀,准备继续他的狩猎生涯,毕竟这是他赖以为生的生活。
“这是怎么了?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家家户户门口都系着花?”
“您还不知道吗?”西幕放下手里的工作,做到罗兰一边和他说起了城里的情况,“在您回来的前一天,一队军人从城外运回了三四十具被烧焦的尸体,那是我们马其诺的边境巡查兵,带队的正是城主的儿子。西尔那城主来了以后为我们做了很多好事,几乎免去了我们这些百姓的税收,剿灭了城外的土匪,带领军队去为百姓开垦农田,还修了一条小运河,每次节日,都由他带领着我们欢庆,即使是在街头流浪的人他都会保有应有的礼貌,他的儿子战死的消息只用了半天就传开了,门口的白布系的是荆棘花,是我们对英雄最高的敬意。”
“战死吗……看起来那些混蛋不止一队!”罗兰诉说了他们村的遭遇。
“这群莫兰的畜生!”
在西幕义愤填膺的咒骂起来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西幕的妻子去打开门,和门外面的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回过身把家里的存粮全部搬出去交给了外面的人。西幕看着着一切,并没有阻止,他很信任自己的妻子。在重新关上门后,他才问:“是征粮的吗?”她点了点头。
“不是说城主不对你们收税吗?这……”
“我们是自愿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城主从不向我们开口,最近十几年他只向我们征过两次粮,看起来是真的要打仗了。对了,下午就是巡查兵的葬礼,您去参加吗?”
“恩,他们值得尊敬。”
此刻的光明大教堂之中,三个身着重甲的人正半跪在教皇面前,他们身上的盔甲厚重而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却给人一种朴实的美感,这三个人没有散发出任何气势,就如同最卑微的仆人站在主人面前,垂到腰间的圣契说明了他们三个的身份,教会骑士,而如果见过他们的人就会认出,这是七个教会骑士团首领中的三个。威尔就像影子一样似乎永远都立在教皇身旁,教皇的扶起三位骑士首领之后,缓缓的开口了。
“你们都听过一百多年前的那场灾难吧?”教皇的声音透着疲惫,让三位骑士首领不禁浮起了一丝担心,但同时心底也产生了疑惑,冕下为什么提起那个几乎是禁忌的话题?见三位骑士沉默,教皇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那场灾难的真相。其实上上代教皇并没有击败那个恶魔,事实上,还差点死在了他手上。”
此话一出,三人都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那次的风波已经属于极高级别的机密了,但眼下的情况教皇似乎是要告诉他们一个完全相反的故事。那次灾难的源头,就是那个恶魔一般的家伙其实是出自一个魂术师组织的叛徒,那是个九级初阶的魂术师,无论以过去还是现在的眼光看,那都是个无比恐怖的存在,但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他介入了一场相当大规模的战斗,然后,消灭了战争两方的所有人并将那里的十几万灵魂全部转化成了受他*控的死灵,然后四处屠杀他所见到的一切生物来继续提升力量,邪恶的就如同恶魔一样……”
说到这,三位骑士首领已经完全呆在了那里,魂术师可以控制并转化灵魂,而转化完成后,其实力只比魂术师低一级,十几万八级左右的亡灵,光明在上,这……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也明白了,当年教皇组织的那次圣战即使是在大陆所有国家的支持下也没有丝毫的胜算,所有人看见的都是教皇一个人深入到了亡灵之中,然后就是那些灵魂的消散和那个恶魔的尸体,这个秘密应该是由教皇代代相传的,但这次的情况非常严肃,我希望听到后面的这个真相以后你们能保密并冷静的对待,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教皇虽然用神圣之光束缚了所有的亡灵,但在那个恶魔面前,仅仅一招就败下阵来,然后,另一个魂术师出现了,一个根本无法判断等级的魂术师,然后,仅仅几息,他便击败了那个恶魔并将他当场格杀,这就是那场风波的真相,现在,东边的莫兰应该又一次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恶魔,所幸的是他还远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但今天我们教会已经不复当初的强盛,那次灾难过后,教会的权威降低到了极点,其他宗教也纷纷出现抢夺我们的信徒,更不像原来那样可以以超过所有国家总和的传奇强者来迫使整个国家来做出让步,我要你们带上所有精锐,盯紧每一次战斗,阻止他!一定不能让那个恶魔像当初一样发展壮大!还有一点……记住,只有魂术师才能对付魂术师!
大概是因为从不掩饰的原因,教会出兵的消息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各种传言便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在这次教会出动的人中,除却后勤人员,几乎全部都是传奇级别的强者,这样华丽的阵容足以让大陆上所有帝国都为止汗颜。百年前的那场风波被选择性的忽略了,少数知道的人也保持了沉默,对于民众来说,两代人已经足以掩埋许多历史了。
教会保持绝对中立是众所周知的常识,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军队,但他们的存在一直都是为了铲除一些足以威胁大多数民众的威胁,虽然让人不舒服,但对于大多数贵族来说,教会看重民众确实高过他们。但不管怎么说,这队教会骑士还是出发了,至于会怎么样,那已经不再重要了。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却安静的出奇,从军营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公墓,就如当年西尔那将军牺牲时那样。从九年前那次清剿土匪的战斗时,西尔那城主便到各家各户说服他们参与牺牲者们的葬礼,这是对牺牲者最大的尊敬。以后的日子里,这种行动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习惯,但这项行动的发起者玛多斯·西尔那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竟也会成为那些牺牲者中的一个。
每个从生下来便被灌输了为国牺牲才是最高荣耀的思想的西尔那所有家人早就时刻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但这并不代表至亲的离去会没有悲痛,就如同此刻的玛多斯,虽然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却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一切来的是这么突然,本该是在国庆日前三天回来的巡查骑兵队只回来了一个人,说边境上发现了异常的马蹄印,可能有三十人左右,他们将消灭入侵的敌人,再凯旋。玛多斯毫不在意,他信任儿子的能力,至于晚几天去皇家军事学院报道的事……他们一家人从就很不遵守规矩。
四十九个棺材排成了相当长的一个队伍,玛多斯走在最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推开来扶他的仆人,毅然同时也是颤抖的向前走着,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助的老人,哪里还有五级武者的风采。玛多斯有些后悔,如果他和哥哥当初不像当年一样和家族闹的水火不容今天会是什么情况呢?当年才二十岁就已经是五级武者的兄弟俩就如同两个闪耀的明星,甚至凭借家传的秘技已经可以短暂的使用传奇级别的战技,那已经不是单单用“天才”这一个词所能形容的了。为了个女人,值得吗?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中,哪个是我的孩子,玛多斯苦笑着,但谁又能回答他呢?送葬的队伍默默的前行着,落在后面的人便加入到了队伍的后面,行进的队伍速度很慢,渐渐的,竟汇成了一条长龙,就那样默默的向着城外的英雄公墓前行。
罗兰觉得有些异样,在其中一个棺材路过时,罗兰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平静的诉说着什么,那声音用的并不是正常的语言,也不是其他什么已知的表达方式,但罗兰却真真切切的听的到那个故事,那个恐怖的、悲壮的故事。罗兰想追上去,却被怕打乱队伍的西幕拉住,没办法,两人只得跟在人流中,直到进入了公墓。今天,城主没有像以往其他活动一样致辞,现场就那么沉默着,进行着埋葬烈士的步骤,一铲铲挖开空着的墓穴,然后放下棺材,然后埋葬,现场只听的见铲子挖土的声音,直到一个少年的喊声打断了挖土的人。
“请等一等,大人!”
罗兰终于来到了棺材前面,等着他的是所有人狐疑的目光。罗兰有些内向,被那么多人盯着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一时间的尴尬让他只是低着头都忘记了向城主行礼。罗兰的突然出现暂时把玛多斯拉出了失神的状态,他并不在意礼仪这些事。
“怎么了,你是谁?有什么事吗?他们被烧的很严重,你恐怕认不出来的。”
玛多斯显然把他当成某个烈士的遗孤了。
“那,那个棺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罗兰有些紧张,“带着……魔法的。”
说到这里,玛多斯的脸色猛然一变,附魔的装备和物品都是十分稀少的,显然不是普通巡查兵能配备的,玛多斯更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破例,但作为父亲,他还是给了儿子一个小玩意,那是个能记录使用者所看到所听到的场景魔法水晶,是玛多斯的妻子让人从首都奥伦亚带来的,想让他们记录下自己的情况,她想时刻都能看到他们。
“快!快打开那个棺材!”
玛多斯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雷厉风行,甚至等不及他们慢慢撬开已上钉的棺材,直接双手从棺材的两个角向上排了一掌,那钉子就如同毫无作用一般,棺材盖打开时,玛多斯的脸上明显抽动了一下,但满脸写的仍是毅然,他把罗兰叫了过来。
“是这个吗?”
“是的。”
“在哪?”
罗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实说,毕竟这可能事关重大。
“在他肚子里。”
“你确定?”
“我确定!”
“拿刀来!”
“大人,这不大好吧……”
罗兰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直至整个人群哗然。玛多斯看着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从他的身影中似乎看到了那个已经离他远去的影子,他决定相信他,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指引吧。
“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这是我儿子!”
片刻之后,玛多斯取出了一块周围还有些无规则的金子的红色宝石。
“没错,是的,是那块做成项链的留影水晶!看起来是在最后的时刻被吞进了肚子里才得以保存,否则必然也像周围的一切那样被烧毁了。”
玛多斯不带任何感情的自言自语着,攥着水晶的手越来越紧,这是他儿子留下的无比宝贵的军情,更是最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