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无数飞来的箭矢,感觉着从身下战马在不平道路上行驶时,带给自己的颠簸,郭汜脸上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双腿用力,夹紧了马腹,战马吃痛,飞快地奔驰了起来。
黑色战马在奔驰中,带起了阵阵烈风,吹起了郭汜背上褐色的披风。
天空中,密不透风的箭雨,落在地上,覆盖了一大片区域。
四千余的董军骑卒,在箭雨下,直接损失了几十骑,伤者也达百余。
而冲在最前面的郭汜,却顺利的避过了飞来的箭雨,毫发无伤的来到了孙军军阵前。
纵马停步,看在几米外的孙军军阵,郭汜眯成细缝的双眼,猛然地瞪开。
闯过箭阵的董军骑卒,穿过了郭汜的身旁,涌向了孙军的军阵。
双目圆瞪的郭汜,则停在原地,而在他身周,簇拥起了数十个身着铁札甲的骑卒。
孙军的戟卒,大部分都是刚招募的新卒,在三个校尉的带领下,却能在应对董军骑卒时,迅速地变幻军阵。
这种情况,当然,是不正常的。
可当郭汜看着手下的骑卒,瞬间就冲进了孙军的军阵,原本隶属武将的他,没来的及思考太多,圆瞪的双眼中,就迅速漏出了轻蔑的神色。
董军的中军大营内,孙军的骑卒军阵中,策马冲入军阵中央的祖茂,来到了背披熊皮的白马身侧。
“怎么样了?”望着护卫在白马身侧的骑卒,祖茂一脸焦急地问道。
“禀大人,主公还未醒。”一名离祖茂最近的铁甲骑卒,抱拳答道。
闻言,祖茂策马转身,望向军阵的正前方,再不言语。
而在孙军骑卒军阵的最前方,双手紧握着朴刀刀杆,被两名铁甲精骑护卫着的程普,此时却望着董军西面地大营。
看着从董军西面大营,靠前的位置,弥漫起的滚滚烟尘。
长呼了口气,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的程普,拔出了放置在马鞍上,剑鞘里的长剑。
”突击!东进!“声嘶竭力的大喊,程普的脖子两侧以及腮帮处,爆出了数条青筋。
洪亮而沙哑的声音,传递在空气中,回荡在孙军骑卒的耳畔。
孙军骑卒前进的方向,和董军大营正门的方向是相对的,所以,孙军东进的目的地,就是董军的西面大营。
刹那间,孙军骑卒组成的圆阵,迅速的扩散。
大部分的骑兵,都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周围的董军士卒。
在先前与董军的战斗中,孙军的骑卒折损大半,基层的骑将,如伍长,什长,甚至是都伯,都损失惨重。
但骑卒中的军司马与校尉,大部分,却都幸存了下来。
而如今这些幸存的将领,则身先士卒的带领着近两千的骑卒,向着董军大营地西面,发动了搏命的冲击。
孙军两千余尚存地骑卒,在董军的围攻下,几乎人人带伤,体力地损耗也十分严重。
可骑卒突然抛弃一切,求死一般的攻击,对围困着孙军,斗志稍堕的三万董军士卒,依然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围困孙军的董军士卒,以孙军骑卒冲击的正面居多,约一万五千人,而在孙军的两侧,各有八千余董军士卒。
近两千的骑卒,面对着枪林戟海,天空中不断飞来的箭矢,以及无数身着黑漆皮甲的董军步卒,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投降。
凭着一股强大的信念,靠着人命的堆砌,切割了董军的军阵,硬是冲开了八千余董军士卒,挤通了孙军通往董军西面大营的道路。
犹如怒放地昙花一般,但那由生命组成的花瓣,却散发着鲜红如血般地光泽。
即使,这样的花瓣,在下一刻,就会枯萎。
接着转化为血色的残叶,最后被漆黑的洪流所淹没。
但蕴含着无限悲壮的耀眼红色,却在黑色的洪流中,散发出了令所有人心悸的光芒。
褐色的战马,双目微微赤红,马嘴呼气的动作,也越发的剧烈。
战马的背上,一身铁札甲的祖茂,双目满含着热泪,却无一滴泪水划过脸庞。
使劲眨眼,祖茂强忍着哽咽的冲动,右手举着朴刀,伸过了头顶。
“将士们,随我冲!”
一马当先,祖茂率先踏上了那条由两千骑卒鲜血构筑的道路。
三百余铁甲精骑,护卫着一匹全身雪白,背覆熊皮的战马,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
锋锐的刃尖,轻易的洞穿了无数骑卒的身躯。
如蝗群一般的箭矢,不断地飞向被围攻的孙军骑卒。
无数舍命搏杀的孙军骑卒,以及他们身下的坐骑,死时都被万仞及身,万箭穿心。
伤亡在不停的增加着,但所有的孙军骑卒,却越发的拼命。
手中的长枪不停刺向董军的步卒,浑然不顾捅向自己的枪戟,射向自己的箭矢。
那怕是不幸身下的战马受伤倒地,面对着涌上来的董军士卒,仍然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到身体被利刃刺的千疮百孔。
惨烈的场景,在战场上,不停的发生着。
当祖茂带着三百余铁甲精骑,终于冲出了围困孙军的董军军阵时。
在军阵中,奋勇搏杀着的孙军骑卒,爆发出了最强的战力。
与围困着孙军军阵,挡在孙军通往董军西营的八千余,纪律散漫,但战力颇强的步卒,拼命厮杀了起来。
通往董军西营,已经没有用处的道路,迅速闭合。
血肉飞溅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了人的嘶鸣。
只剩下兵器间的碰撞声,已经锋刃刺入肉体的嗤响。
冲出了董军的军阵,带领着三百余铁甲精骑,全身浴血地祖茂,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奔向了董军的西营,那不久前,掀起了滚滚烟尘的地方。
董军西营中,四千余的戟卒一分为二,将两千余弓卒护卫在了中间。
但面对着董军营内的步卒,和从后方袭来的董军骑卒,这样的配置,明显是,毫无胜算。
首先,面对着四千余董军骑卒的两千孙军戟卒,瞬间在董军骑卒的冲击下,伤亡了近半。
而护卫者孙军弓卒的军阵,更是被董军骑卒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董军的步卒在意识到有骑卒的支援后,士气大涨,面对着这些步卒,近两千的戟卒,原本就不利的局势,更加岌岌可危了起来。
就在董军西营内,六千余的孙军步卒即将覆没时,在大营外,孙军的戟卒和弓卒涌入的地方,也就是四千余董军骑卒的后方。
一杆画有孙字,红色黑缎的大旗下,整齐站着近三千的孙军枪卒。
在两名校尉的带领下,近三千枪卒维持着队列,步入董军的营地。
接着,整队的枪卒,向着董营的深处,快速奔跑了起来。
不顾在奔跑中,渐乱的阵形,也不顾入营后,无法隐藏的行迹。
“杀!”在董军西营中,在夹击下,行将溃败的孙军戟卒和弓卒,俱都异口同声地喊道。
齐声的呐喊,震撼了正冲击着戟卒和弓卒的董军骑卒,也让在董军骑卒中,被数十个董军铁甲骑卒护卫着,觉察到背后有敌军涌入的郭汜,脸色瞬间煞白。
接着,董军西面大营内,孙军所有的戟卒,不顾董营中的步卒,一起杀向了由郭汜带领的,奔驰而来的四千余骑卒。
就算是在被董军骑卒冲出的缺口处,两千余失去戟卒保护的孙军弓卒,在面对着悍勇的骑卒时,竟也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砍刀,由被保护者,变成了大军的前锋。
就在董营中,即将溃败的孙军戟卒和弓卒,全部涌向了董军的骑卒时。
三千余孙军枪卒,终于冲至了董军骑卒的身后。
董军的骑卒,也瞬间由夹击者,变成了被夹击者。
从董军骑卒身后涌来,队形散乱的孙军枪卒,还有原本深陷在董军西营中的孙军戟卒与弓卒,在董军所有将兵的惊骇目光中,开始了玩命。
黎明的光辉下,弧形的刀面与锋锐的枪戟,散射出了银亮光线,晃花了无数战马的双眼。
在银光中,由刃尖散射出来的光点,带着丝丝寒意,沁入了董军骑卒的肺腑之中。
战马在利刃下,发出了声声哀嚎,泛起的鲜血,喷洒在裸露的地面,掩盖了上面原有的痕迹。
空气中,腾起了血雾。
郭汜竭尽全力想挽回局势,但董军骑卒,还是不可避免在孙军两面的夹击中,溃散了。
幸运地是,原本正面压迫孙军戟卒和弓卒的董军步卒,在董军骑卒的阵形奔溃后,也大量的加了战斗。
虽然,四千余骑卒的伤亡,仍然在不断的增加着。
但是,孙军步卒每时每刻的死伤,却更加的巨大。
不过,孙军步卒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死伤。
因为,在董军西面大营内,正和孙军步卒纠缠并且吃了大亏的董军骑卒身侧不远处,祖茂带着三百余铁甲精骑,正马不停蹄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