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余骑兵,在奔跑中,卷起了地上的尘埃。
骑兵背后,残破不堪的披风,在快速的行进中,被风吹开。
一百余在风中层叠起伏的披风,汇成了一条奔涌的大河,势不可挡的涌向了前方。
面对着奔驰而来的孙军骑兵,羌骑军中最前面的骑兵,只来得及弯弓射出一箭,孙坚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倒了血霉的羌骑,举起手中的硬弓,试途抵挡,但硬弓却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切成了两半。
连同着硬弓变成两截的,还有羌骑自己。
暗红的鲜血,混杂着花绿略白的液体,溅在地上。
迅速抽出刀身没入马头的朴刀,孙坚心情畅快的大笑起来。
配上满是血垢的脸庞,咧嘴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纵马突入羌骑的骑阵,孙坚就好像冲人狼群的猛虎一般,在群狼无助的呻呤声中,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单手急速挥动着朴刀,殷红的刀面,化为道道血影,奏起了死亡的舞蹈。
每挥出一刀,必杀一人。
每前进一步,必挥数刀。
以悍勇著称的羌骑,过三千之数,竟无一人能挡其一击。
一百余的骑兵,紧随孙坚的身后,硬是挤开了羌骑的军阵,向着羌骑军阵的中央,不停的突击并前进着。
在羌骑军阵的中央,一杆黑色红缎的将旗下,骑着骏马,脸上煞白的郭汜,心胆俱寒。
清脆悠长的鸣金声,从两万余董军骑兵的身后传来,响彻在了厮杀的战场。
原本夜袭的骑兵,退却了,郭汜也带着羌骑脱离了孙坚的纠缠。
孙坚没有追击郭汜,反而整齐骑兵部队,追击起了董军中溃退的汉骑。
从梁县东门的郊外,一直追到了西门的郊外。
溃散的董军中,有许多人投降,但孙坚和他所带领的骑兵,早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要俘虏。
一路上,留下了无数的尸身,并且,少有全尸者。
等孙坚冷静下来时,拿刀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在梁县西门外,重新集中了骑兵,孙坚拖着伤势趋重的身躯,正欲撤军时。
在星海发散的银光照耀下,孙坚清楚的看到,在他的前面远处,出现了无数簇移动着的火焰。
初春时刻,荒野中,草木并不茂盛。
排列稀疏的树木,一簇簇零星的野草,在漆黑的夜空中,越发显得寂寥。
璀璨的群星,陪伴着皓白的明月,横贯在夜空中,闪耀着无尽的光芒。
六万余的士卒,高举着六万余的火把,汇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在横贯夜空的银河下,绵延于寂寥的大地之上。
大地上,由火把组成的长龙,目之所及,没有尽头,与夜空中的星河,遥相对应着。
清风拂来,吹起孙坚背后披风的一角,被鲜血染红的披风微微展开。
手中的朴刀,无力的下滑,沾满鲜血的刀尖,抵到了地上,无力的右手,勉强握着刀杆的尾部。
布满血垢的脸上,锐利的双眼中,已经涣散的双眸,迅速的收缩成了针孔状。
孙坚完全看的出来,大地上,绵延前进着的长龙中,燃烧着的火把,绝对远超两万之数。
错误的估计了敌军数量,无尽的绝望,包裹住了孙坚的内心。
就连其坚若钢铁的意志,也开始动摇。
再加上大量的出血,孙坚立在马上的身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长龙在荒野中,不停的延展着,溃散的骑兵,终于与其相遇。
带领着羌骑的郭汜,骑马奔至华雄的身前。
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华雄的马前,狼狈不堪的郭汜,单膝跪地,抬起头拱手道:“将军,骑将郭汜,……参见!”
双目上扬,视线扫过褐色战马的前身,径直望向了坐在战马身上的华雄。
脸上沾满鲜血,右手的小臂伤口处,绑着白色的布巾,在布巾上,尤有大块的血痕。
胸口随着喘息,微微起伏,披头散发的郭汜,双眼中,竟然泛着水光。
两万余骑兵的溃败,已成事实。
溃散的骑兵,也影响了荒野中,其他士兵的前进。
低着头和跪在地上的郭汜,对视了一会,略感诧异的华雄右手拿着刺刃,平举了起来。
看着华雄的手势,令旗兵赶紧挥舞起了旗帜,行进中的大军,也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微微仰起头,华雄双眼眯缝,思索了一会,才侧过身,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望向了身旁的宋果。
行进中,由火把组成的长龙,逐渐的停了下来。
在马上,遥遥欲坠的身影,奇迹般的稳定了下来。
锐利的双眼,迅速的闭上。
待努力平复了内心中,不安的情绪,孙坚才再次睁开双眼。
双眼中,褐色的双眸,一片平静。
右手放开了朴刀的刀尾,任由其落到地上,孙坚抓住缰绳,扭转了马身。
在孙坚的身后,站立着孙军所有的铁甲骑兵。
左手的手指上,鲜血不停的滴落着,右手紧紧抓着手中的缰绳,孙坚强抑住了大脑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晕感。
暗自轻咬了下舌尖,孙坚用力挥起麻木的右手,大声道:“回军!”
这一战,孙军的骑兵损失很大,三千余的铁甲骑兵,损失达千余,剩余也仅千余。
而孙军中四千余的皮甲汉骑,以及长戟卒和刀盾卒,都没有参加战斗,但一万余的枪卒,活下来的,还不到三千。
弓卒的损失,也达到了两千之数。
相对的,董军两万余骑兵,活下来的,只有八千余骑。
面对偷袭的精锐骑兵,孙军以羸弱的军势,打成了死伤几乎一比一的战绩,并且赶走了骑兵。
毫无疑问,这一仗,孙军胜了,即使是惨胜。
依靠着这次的胜利,董军肯定需要重新整队,重新鼓舞士气,这些都需要时间。
带着骑军,迅速向着孙军的大营前进,孙坚竭力保持着脑海中的意识,努力地思索着。
在梁县东门的郊外,离孙军大营的营门还有些路程的位置,正好遇到了祖茂,与其带领的四千余汉骑。
祖茂骑马,奔至孙坚的面前。
迅速的下马,来到了全身染血的战马身前,伸手抓住马脖颈处的缰绳,抬头注视着犹如血人一般的孙坚。
毫不掩饰地担忧神色,显现在了脸上,祖茂急切地开口道:“主公!”
双眼中,略显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马背上的孙坚转头,看向了祖茂。
“祖茂,立刻带着骑兵回营,让我军做好防备!”骑着战马的身躯左右摇晃,锐利双眼中,所有的景物逐渐模糊。
孙坚径直摔下了马背,祖茂伸出双手,将其抱在怀里。
“敌军势大,小心行事!”
趁着脑海中,最后的清醒,嘱咐完这句话后,孙坚的意识彻底没入了一片黑暗。
梁县西门郊外,六万余的董军步卒的最前方,骑在枣红色骏马上,一身皮制轻甲的宋果,眉头紧皱。
“将军,敌军看来早有准备,我军初败,士气低落,攻其军营,恐怕力有不逮,梁县小城,驻军不多,不如先将其拿下,一者可以断其后路,折其粮道,二者也可以增加我军的士气。”
迎着华雄询问的目光,宋果低头行礼,恭敬的道。
闻言,华雄扰了扰下颚浓密漆黑的胡子,沉鸣了片刻,才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现在确实不利强攻孙军主力。“
低下头,望向了依旧单膝跪在战马旁的郭汜,华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加重了语气道:”郭汜,此次战败,我暂不追究,现在,我命你立刻去召集我军剩余的骑卒!集结在我步卒军阵旁!“
”属下,遵命!”看着马上显露出怒色的华雄,郭汜赶紧低下头,心悸的答道。
不在理会低头行礼的郭汜,华雄再次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梁县。
矮小的城墙外,从清河支流引来的河水,绕着城墙,顺着护城河道,不倦的流淌着。
清澈的河水,在星光下,散射出粼粼的光彩。
手中的刺刃遥指着梁县的方向,华雄大声的说道:“传令!先用沙包给我填满护城河,然后刀盾卒在前,弓卒在后,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拿下梁县!”
在华雄身后,刀盾卒和弓卒的将领,一起催马出列,齐声应诺。
联军大营,袁军帅帐。
红绸铺就的地面上,涂了金漆的绘凤香炉中,飘出了缕缕的轻烟。
营帐主位的桌几,铜制的烛台上,赤红蜡烛头上的火焰,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一份竹简在桌几上摊开,跪坐在主位上的袁绍,借着烛光,低头细看着。
许攸一身白衣,立在营帐的中央,观察着面前桌几后方,注视竹简的袁绍,眉头紧皱着。
良久,袁绍终于看完了桌几上的竹简,右手捂住额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主公,不知因何事长叹?”拱起双手,许攸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左手将桌几上的竹简,慢慢的卷起,抚额的右手落在了桌几的边缘。
袁绍微皱着眉头,说道:”南阳郡,刚刚派来了一名轻骑。“
闻言,低着头的许攸,身子微微一震,说道:”主公,可是南阳孙坚,传来的消息?“
摇了摇头,袁绍右手拿起竹简,右手手臂和肩膀相交的关节处,抵在桌几上,道:“这上面说,我那弟弟袁术,已经掌握了南阳郡,正在向我要名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