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除了此起彼伏的蛐蛐声,只剩下凉得有些意外的夜风吹过,沈默言全身一颤,觉得有点冷,却不肯进房,而是将身体紧挨施祝,原本一直身体冰凉,如万年寒玉一般的施祝,却发出微微的热量。
“我知道了,明天,我还是会和祖嫣然见上一面,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把她的事情写成稿子交上去。”沈默言抱紧自己的双臂,头枕在胳膊上,双腿夹得很紧,“现在只是剩下我对她这个人的兴趣了。”
能看穿到这个地步,施祝也松了口气,正如他所说的,沈默言是他朋友,祖嫣然同样是,好像还更亲近一点,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的感觉,他是深有体会。
看她有些冷的样子,施祝迟疑了一下,试着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带着半点的亵渎。
沈默言却是意料中的身体抖了一下,没有平时那么强势的一巴掌扇开那只带着微温的手,反而把头都靠了过来。
“枉我比你大了五岁,有些事情倒还要你来教我。真是可笑。”说是可笑,沈默言却有些唏嘘的味道,然后小声说道,“抱紧点。冷。”
她的声音同样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单纯是因为这个男人能带来的温暖。
和施祝比起来,身高一米六八左右的沈默言算是娇小玲珑了,手臂一用力,她立即便挤进了施祝的胳膊窝,这里除了温暖,还有一种让她陌生,又觉得很温馨的安全感。
两人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融入了夜色的静谧之中,如此和谐的统一。
“我很少回家。因为那个家里,没有我的位置。”沈默言突然开启的话题,让施祝很敏感的感觉到了沉重,身体动了一动。
“我知道莫……祖嫣然来头不小,很有背景,但我也是,所以才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这一点施祝从来都不怀疑。
祖嫣然那么低调,上街的次数都不多,之前又不是什么大老板,成天窝在酒店的人,怎么可能招惹到记者?
只能证明沈默言也同样不是一个来历简单的主。
现在轮到施祝唏嘘了,他一个小草根,根本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人,不过他也多少听说过,这种特殊层面的人,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而沈默言的家里,就是这种情况,她的老爹和老妈在结婚前就各自有了各自的另一半,他们的结合不过是家族的需要,但他们却很能接受这种安排,婚后过着各自的生活,甚至光明正大的当着自己合法配偶的面和真心在一起的另一半生活。
可是他们不可能没有孩子,两个完全没感情的人,就有了沈默言,最讽刺的是,他们对这个流有自己一半血液的孩子,居然半点不关心。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生日,是爸爸妈妈在场的。每次帮我庆祝生日的,都不是最亲的人……”
沈默言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就如施祝分析的一样,那是一种伪装,一种脆弱至极的伪装,只要轻轻的掀开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一看,立即就能看到她的内心是怎样的血淋淋。
她从懂事后,就不再哭着求取父母的疼爱,因为她明白,那对她来说是怎样的奢侈,普通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
或许在她父母眼里,这个可怜的女人根本就是累赘!多余的!是一次不得不存在的意外的附属品!
“虽然家里面,除了他们以外,每个人都很疼我,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眼里的同情和怜悯!不喜欢他们的施舍和可怜!没有他们,我一样能够活下去!”
沈默言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泪水,很凄苦的呜咽了几声,如杜鹃泣血,声声催人泪下。施祝毫不犹豫的把她从背后一把抱进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温暖她那颗冰冷而受伤的心。
沈默言象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反手抱住施祝的胳膊,然后用力的在他手臂上咬下去,咬得很用力,一边咬,一边无声的哭。
她在心疼,是的,可是施祝却觉得自己心里更疼。他真的无法想像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狠心冷血的父母,难道他们的心是铁做的吗?就算不喜欢合法的另一半,可是沈默言有什么错,凭什么上一代的做错事的责任,却变成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该承担的义务?
施祝手上很疼,却没有挣扎,他完全能够理解沈默言的心情,正如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固执的女人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祖嫣然,这根本不是她的性格,原来原因在这里,她和祖嫣然,都是苦命人!
沈默言咬累了,也清醒了,看着施祝血肉模糊的手臂,流着泪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就象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猫小狗,在哀求着被人收留……
“听着,”施祝坚决而执着的将沈默言冰冷的身体扳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的划去她脸上的泪水,用最真诚的眼睛看着无助而脆弱的她,“从现在开始,每一个生日,每一个节日,就算没有亲人,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陪着你过。我不能保证你生日的时候一定会有鲜花和蛋糕,不能保证每个圣诞节都能在西餐厅订到位置,但我能保证,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出现在你身边,陪你喝酒,陪你骂街。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沈默言抬头,怔怔的看着施祝,眼里如水一般涌动的波澜,象是洒下月色的池塘一般充满宁和致祥,象是在笑,可是泪水却流得更厉害,她一把抱紧施祝的腰,把脸蛋贴在他的胸口,仿佛能听见他最真实的心跳一样。
“你个王八蛋!”沈默言确实是在又哭又笑,她毫不介怀的大声骂着,可是心里却是如此开心,终于有机会对他把这句话说出去了,“为什么对老娘这么好?却偏偏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老娘苦等了你二十六年,你个杀千刀这么多年都死哪里去了?”
沈默言很用力,施祝感觉胸腔有些呼吸困难,可是却很能明白她此时的感觉,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能被感动。轻轻的摸着她曲线优美,笔直紧绷的背,小声而温柔的说道:“我欠你一个二十六年,但以后的每一个二十六年,都会一直这样静静的陪着你,一直到老。”
“我不会做饭……”
“我会,你会吃就行了。”
“我不会洗衣服……”
“我会,洗衣机也会,你会穿就行了。”
“我不会照顾人……”
“我来照顾你,你只要静静的等着被我照顾就行了。”
“混蛋……”沈默言骂着,却喜极而泣的抬起头,“你不是在骗我吧?你不是对所有人都说过同样的话吧?你不是在催眠我,明天早上起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吧?”
“小傻瓜——”沈默言的患得患失,却更坚定了施祝的决心,这是一个要用心去疼的可怜女人。“全世界,我只对你说过这话,不信的话,我去带你见我妈……”
“可是……”沈默言松开施祝,嘴朝宁恬恬紧闭着的房间呶呶,用一种梦幻到不敢让人相信的温柔语气说道,“那个臭丫头也喜欢你,怎么办?你不要告诉我你对她一点都不动心?”
施祝的眉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