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已近天明。宇文化并不理会西川三雄,却对秋无用格外客气,一边和秋无用说话,一边吩咐客栈伙计备足十天食粮,又在楼上开了数间大客房。秋无用眼见着李非烟姐弟也给扔进客房内,心下惶然,起身告辞道:“宇总管,在下实有要事在身,请求告辞为好!”四大锦衣卫要对付的人皆是朝庭反贼,这样一来,自己难免有合污之嫌。回过头,只见叫天雀和暗三锤龟缩一侧,如同两个木偶,雷公杨虽还是坐在椅上,俱也是一脸惶然。
宇文化呵呵一笑道:“吴兄弟何必如此匆忙!人生在世,不就是为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么?我先前已说过了,眼下朝庭正是用人之际,本总管现在就封你个东宫侍卫当当,可别小看这个东宫侍卫,可是正五品啊!”
秋无用大是意外,听宇文化言语中着实并无恶意,心弦倒也为之一松,道:“做官当然是好事,可我还要去巴郡做生意,不能在这耗时间啊!”
宇文化道:“做官就是做大生意。好好跟着干,只要捉住李家镖局李仁就是大功一件,可出不得半点差错!呵呵……”不容分说将秋无用推至楼上。
四大锦衣卫在江湖声名狼藉,秋无用自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急道:“我确是有急事。何况朝庭与李家镖局的事,可跟我无半点关系啊!”
宇文化陪笑道:“吴兄弟不必恼火,好好跟着我做官,我已叫客房备下早点,呆会就请兄弟下楼来吃!”将秋无用强推至楼上,与李非烟姐弟一齐关入了房间内。
秋无用此时再傻,也知落入了宇文化的圈套,究其原因虽一时难测,但想脱身,却是千难万难了。隐隐听得楼下西川三雄对四大锦衣卫一片颂扬之声,想起父亲临终前嘱托,要自己一刻不得耽搁去巴郡,心下愁闷,将行李口袋垫在地上倒头便睡,地上又冷又硬,翻来复去倒腾,哪里睡得着。回过头,却见房内最里竟然还躺着施柔柔,只见其正大张着眸子望着自己,脸带喜色,颇为幸灾乐祸,暗道:“又有什么高兴的,你还不一样?”侧转头,也不加理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口有了响动,却是西川三雄中的叫天锤秦达和暗三锤张伍上楼来请,说是宇总管已安排好酒菜,只等秋大爷下楼享用。秋无用问:“莫非西川三雄作了东宫狗腿子?”两人甚是窘困,申辩道:“权衡之计,权衡之计,吴大爷同朝为官,都懂,都懂!”
秋无用下得楼,果见宇文化坐在张桌前,桌上摆满酒菜,神情悠闲,正在耐心地等。偌大厅间除西川三雄外,东宫其余却一个也不见。
秋无用游目四顾,只见楼上楼下暗影浮动,杀气隐隐,不由心中叫苦。宇文化忌惮去巴郡,原因在于李家镖局在武林声名显赫,镖局上下高手入云,江湖如同飞龙帮这样的邪门邪派如蚁归附,对付这等人物当然没血洗蜀王府那么简单,是以将李非烟姐弟囚于楼上作为诱饵,并楼里楼外暗伏众多人马,此乃请君入瓮之意,着实阴毒得很。秋无用想自己平白受累,连声叹气。
宇文化远远便见秋无用下楼,连连招手:“吴兄弟这边请,这边请!”连打几个哈哈,言语甚是客气。秋无用料不破对方心思,恭敬不如从命,只得桌前相对坐下来。见桌上酒菜甚是丰盛,道:“你们这些官场中人,成天又不干活,只知道打打杀杀,日子反过得舒服受用!”宇文化也不生气,道:“我们不打杀,百姓又如何安心干活,这个道理以后你会懂!”秋无用料不到有此歪理,道:“常言说,富人一席餐,穷汉半年粮。为官为富不知体恤百姓疾苦,自然天无宁日。”宇文化道:“你只管吃喝,管那些作甚。对了,这是一千两银票,算是我们作的第一笔生意!”
秋无用奇道:“我们做什么生意了?”宇文化笑道:“吴兄弟真是糊涂!”秋无用甚感纳闷,道:“我怎么糊涂?”宇文化道:“吴兄弟为宇某人看守朝庭要犯,打赏那是必须的嘛!”指指桌上,“别只顾说话,边吃菜边说!”
西川三雄见秋无用赚钱这般容易,很是不平,道:“宇总管答应我哥几个的话可别忘了!”宇文化道:“费话,我堂堂大内总管一言既出,哪有不算数的。放心,只要拿了李仁的人头,每人黄金一万两,够你几辈人用的。对了吴兄弟,我看那个姓施的妞儿对你眉来眼去,倒是颇有情意,是以将她和你住一间房;不过那个李大小姐,吴兄弟就不要了,自然就赏给西川三雄了。哈哈哈……”
西川三雄听得高兴,雷公杨腿痛厉害却依然兴致勃勃,道:“我姓杨的就算拚了两条腿,也一定助宇总管捉拿反贼,誓死为朝庭效这个……马犬之力!”叫天雀忙道:“犬马之劳——”秋无用听得心烦,就桌上大块肉捡了些,说折腾一夜困了,转身上楼。宇文化在后面大声喊:“吴兄弟钱收好,若是拿了李仁,以后还有好处!”声音很大,无非是想让楼上的人都听见。
秋无用进屋去,只见李非烟姐弟都垂着头,并不加理会。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以为意,只将带上的肉菜分成三份,一人一份。忽见角落里的施柔柔,正巴巴地向这边瞧着,想起宇文化的话,脸上不由一红。心想她虽蛮横无理,可与自己到底也还无怨无仇,再者她也被抓,那么与自己也算同路人了,想着又多匀出一份。
正要端过去,忽听门外喊:“非烟小姐可饿了么?在下给您送饭菜来了!”喊声柔绵,极尽低下。秋无用拉开门,却见雷公杨给两雄一左一右扶着,躬立门前。雷公杨双手捧着食盒,一脸媚态,神情甚是恭顺。李非烟见三人的面容就倒胃,银牙一咬,脸色通红,只吐出一个字:“滚!”施柔柔看出点门道,说:“哪有这样对待准夫婿的。只是三个分一个,哦,现在是四个分一个,只怕打起来。”先前他们的谈话,楼上听得清清楚楚,李非烟哪有不知之理,一时也无从分辩,只气得直哭。
雷公杨见李非烟哭得凄惨,想是因为施柔柔一句话,可又惧怕施柔柔,却拿秋无用出气:“你也给老子滚一边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吩咐另两个如何如何。暗三锤将食盒放到桌上,上前按住秋无用捂住嘴一阵掏摸,终于摸出两个金元宝两个银锭及一千两银票,另将那个小钱袋里的碎银一并搜空,又劈手一掌把秋无用打翻,边出门边骇诈,大抵是叫秋无用不许出声吃哑巴亏云云,三人相搀下楼去了。施柔柔及李非烟看着这一幕,皆不由相顾哑然。
中午时分,雪势稍停。西川三雄依样上楼,呈上食盒。又把秋无用的行李仔细搜寻,把里面的药物拿个净光,照例又是一番骇诈,这才下楼。
施柔柔及李非烟皆暗想:“看来这人明里得个五品官,实是和自己一样,给囚禁了起来,姓宇的果然是阴险至极!”两人到底抵不住饥饿,长声叹息。施柔柔喊:“你死人啦——”秋无用不理,拿饭菜去喂云来。想到李非烟对自己有相救之恩,也便以此为报。云来倒不拒绝,吃得很是香甜,边吃边道:“吴大哥,你真收了他们的银票么?你真喜欢银子和女人么?”孩子口无遮拦,施柔柔和李非烟顿时脸色通红。
秋无用又困又窘,道:“乱说话。我自出京城,一路上见许多百姓携儿带女,沿途要饭。他们给钱我当然要接,说不定能有机会斋济穷苦人家。你看那什么三雄,这么快就投靠朝庭了!”云来道:“你不也投靠朝庭了么?”
秋无用只得解释道:“我小时和爹爹去宫中行医,认得他们,想来他们也认出我来了,明里又是封官又是给钱的,实也是将我软禁了起来。其中原由你们不知道,这多半又是为了……为了……”终忍住不说。
云来道:“你和你爹去宫中行医,可是给皇帝?”秋无用道:“也不一定。有时给妃子们看,有时也给大臣们看!”施柔柔接口道:“出入皇宫,当然不会是好人!”云来也道:“那位施姐姐说得对,做官都是害人的,所以你和你爹爹也是坏人!”秋无用笑道:“你爹给朝庭押镖,难道也是坏人了?所以说嘛,评价一个人,得看他品行作为。当然,现今圣上昏庸,已算不得好人了,不过等以后,自然有个好人皇帝取代他。”秋无用急欲证明自己无辜,头脑一发热,跟着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其实也是个逃命之人,江湖上人人都在追杀我,我父亲叫……”
施柔柔忽然接口道:“你父亲叫秋逢春,你不姓吴,你叫什么什么秋无用对不对?”
秋无用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知道?”
施柔柔道:“笑话!本大爷号称万事通,还有不知道的?”冷笑一声,回头望着李非烟,“李大千金,你也是在故意装糊涂对不对?臭名字,秋无用,真是大大的无用!”
李非烟只得点头道:“江湖觊觎秋氏换魂丹太多,为秋公子安全作想,非烟岂敢冒然点破?”李云来跟着笑嘻嘻道:“你刚进东篱居,我们就认出来了,你身上有记号嘛!”秋无用奇怪道:“我身上有什么记号?”李云来又嘻嘻笑道:“你又来装糊涂,不和你说了!”
秋无用面目失色,嗫嚅道:“哦,原来你们早认出我来了,你们都是在打秋氏换魂丹的主意啊!”
施柔柔嚷道:“你是在放屁!秋氏换魂丹在本大爷眼中可谓一文不值!姓秋的,你自入剑门关本大爷便怀疑是你,方才弄了西川三雄试试你的医术,哪知臭得很!秋逢春又怎样,凭你那个老爹的名头,凭你家的归魂丹去糊弄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倒还差不多!”她为了气气秋无用,故意将换魂丹说成归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