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帐外又是三通鼓响,开始给诺合王受冕。施柔柔见秋无用那声“爹爹”始终难以出口,连忙从桑木诺合手中接过黄金冠,亲手来给秋无用戴。原来依照南夷的规矩,这顶黄金冠只有南夷的郡马才有资格戴,是以施柔柔比谁都急。
兹莫王怒声道:“姓秋的,你若不答应这桩婚事,那这顶诺合王的黄金冠便也不用戴了!”
施柔柔惊道:“爹爹,是你亲口答应封秋大哥为诺合王,可不许出尔反尔!”
兹莫王道:“她不喜欢你,你还帮着他!”怒声而起,探手来拿黄金冠。
施柔柔一抬手拦住,心道:“只要黄金冠戴在秋大哥头上,你再反悔也来不及!”另手早迅捷无比地将黄金冠按在秋无用头上,也要让秋无用推辞不得。
那黄金冠一落头顶,秋无用立感头皮麻痒,针扎般痛。施柔柔道:“秋大哥,这冠上也有平常蛇毒,你不要乱动!”
秋无用暗想:“柔儿总不可能来害我!”虽强力忍住,可到底难受。略一迟疑,蛇毒已然浸入肺腑,“啊”地声大叫,仰身便倒。
施柔柔花容失色,一把抱住秋无用除下黄金冠,冠里竟有无数倒刺,只见秋无用面色发黑,已然昏了过去。施柔柔将那黄金冠用力砸向桑木诺合,怒声喝问:“你到底在上面渗了什么毒?”
桑木诺合吓得一个倒跌,跌出五六步远,坐在地上目视兹莫王,一时作不得声。
施柔柔抱起秋无用,飞步过去,一脚踢向桑木诺合脑门。
桑木诺合大叫:“大王救我——”窜身一滚,正好避开这脚。
施柔柔回头恨恨望了一眼兹莫王,身影一闪,早出帐外。听见身后兹莫王的声音:“快给我拦住,快给我拦住——”
施柔柔抱着秋无用跑出帐外,正好瞧见门口拴着匹红马,正是上午秋无用骑的那头千里名驹。也不迟疑,跃身上去,挥手扯断缰绳,“驾”地一声,只见那匹马四足腾空,转眼已是百十丈开外。
武林二老远远地喊:“大小姐郡马儿你们去哪里?”
施柔柔也不回答,只一个劲地催马前行。约过了半个时辰,斜穿草海,身后夷人部落,更是远了。
此时星月高挂,夜色朗朗。高原习习微风,颇有凉意。施柔柔见怀中秋无用始终一动不动,连忙勒住马跳上一处缓坡。正巧坡上有顶夷人的白帐房,抱着秋无用急步入内。那匹马却是识途,仍顺原路跑回。
施柔柔就在月下理开秋无用的头发,只见头皮上尽是密密的针孔,隐隐散发出恶臭味。那顶黄金冠内事先安装了涂有巨毒的利刺,创孔虽是不深,可这种毒正是高原出名的血虫蛊毒,血虫细小如微,随血游入血管,若非兹莫王的独门解药,一时三刻便会要命。施柔柔已明白无药可救,只是紧紧抱着,一声“秋大哥秋大哥”地呼喊,泪水直如泉涌。
到这时,施柔柔后悔已来不及,那顶黄金冠是她亲手给秋无用戴上,换句话说,是她亲手害了心上人的性命,尽管心内直如刀割,哭声撕心裂肺,可又如何能唤得回秋无用的性命?
她忽然想到了报仇!
可她能去报仇么?仇人是她的父亲!
她内心绝望,万念俱灰。依照南夷部落规矩,丈夫死了,妻子就得陪葬。秋无用是她一生的至爱,不用说,她愿意为他死,死现在对她来说,或许还是一种幸福。
她将秋无用抱在怀里始终不愿放下,泪流满面道:“秋大哥,我的好夫君,你如今要死了,柔儿又岂能独活?”蓦地从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直向咽喉插去。
就在银钗即将插入的一瞬,忽觉腕上“内关”穴一麻,手上把持不住,银钗跟着向下掉落。
施柔柔一怔站起身上,怀中仍兀住抱着秋无用,向四下喊:“谁,是谁?”
忽听耳边有微弱的声音道:“谁?还会有谁,是我啊!”
施柔柔月光下呆眼细看,只见怀中秋无用正大睁着双眼,向着她诡异地直笑。
施柔柔眼中热泪迸涌,喊:“秋大哥,你没事,你是在吓我秋大哥——”
秋无用道:“好柔儿,快放我下来!”
施柔柔紧紧拥着秋无用的头道:“不——”
秋无用道:“你真不放我下来?”
施柔柔道:“我真不——”猛地俯身,竟一口咬住秋无用的肩头。
秋无用略一挣扎,施柔柔的口已移至他的唇上。跟着两人和身倒在地上。两人缱绻温存,也不知吻了多久,方才紧拥着坐起身来。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说不出的温柔缠绵。施柔柔靠着秋无用肩头道:“我真是傻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爹爹是武林圣医,区区血虫蛊毒,又如何能害你性命!你装……装……”那个“死”字终是不愿说出口。
秋无用笑道:“我也是傻啊,怎么就会怀疑柔儿你会害我呢?柔儿,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只怕……只怕……”
施柔柔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心里还是记挂着欧阳宛若对不对?你以为我非得要嫁给你对不对?放心好了,我才不呢!对了,宛若姐姐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秋无用听了这话,不由长叹一声道:“我也在找她,可总是找不着啊!听说她也到了南夷部落,对了,你有没有瞧见过她?”
施柔柔暗道:“原来你来南夷却是为了找她。”心里虽是酸溜溜的,却跟着着急道:“没有啊,她怎么会到南夷?”
秋无用只得道:“她……她来找我!”
施柔柔哦了一声,一时无语。
秋无用道:“你……你……是不是不喜欢?”
施柔柔蓦地笑道:“才不是!只要她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秋无用当然明白施柔柔的言外之音,忍不住紧紧拥着柔声道:“好柔儿,你不怪我,我好高兴!”
施柔柔忽道:“我只是不……不喜欢李非烟!”
秋无用听了这话,不由大笑。
施柔柔奇道:“你笑什么?”
秋无用道:“我现在看见她如同见着瘟神,躲还来不及呢!只是因为她知道宛若的下落,我才让她跟着来南夷,是你误会了!”
施柔柔忽道:“她不是陪你来找欧阳宛若,她是另有目的!”
秋无用道:“我当然知道她是另有目的,她练成一身邪门武功,吓人得很,不仅冒充宛若血洗秦帮洪帮,后来还杀了刘鸿飞,这事你总听说了吧?”
施柔柔道:“这事江湖是有传闻,果然是她!”
秋无用道:“其实我原本自己可以去寻宛若。只是担心李非烟再回洪帮去害人,让她陪着来南夷,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施柔柔道:“你不让她陪着她也会来的,她来南夷只有一个目的!”
秋无用问道:“什么目的?莫不是为了我身上的两枚红玉指环?”
施柔柔道:“不错,她目的就是红玉指环。不仅你的,还有我爹爹的!”
秋无用道:“难道你爹爹也参与了麻柳集劫镖一案?”
施柔柔点头道:“我爹爹与秦帮洪帮共同参与了麻柳集劫镖一案,各分得一枚红玉指环。李非烟此来,不仅要夺回红玉指环,而且还要替她爹爹报仇!”
秋无用惊道:“如此说来,你爹爹现在的处境岂不更加危险?”
施柔柔眉宇间顿时涌上层忧虑,却道:“也许是吧。不过我们却不能回去了。秋大哥,我爹爹也想害你,现在平原上到底都布下了重兵,我们还是乘夜走吧!”
秋无用道:“我明白了。你爹爹设计害我,同样也是为了红玉指环对不对?可他并不知道,红玉指环现在却落入了王子风的手里。”
施柔柔惊道:“怎么?你把红玉指环丢了?那王子风又是什么人?”
秋无用道:“是我一时大意,中了小人奸计。王子风就是围攻你爹爹的齐王。唉,一言难尽,以后再告诉你!”
施柔柔听他说“以后再告诉你”,心里不由涌上许多甜蜜滋味。柔声道:“掉了便掉了吧,也没什么稀罕的。对了秋大哥,我告诉你件事,也许这关系着十八楼藏宝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秋无用笑道:“柔儿什么时候也学会钓人味口了?你想说,我便听听也无妨!”
施柔柔道:“你不想听也得听。我一共见过三枚红玉指环,你的两枚,还有我爹爹一枚,每枚指环内侧都刻着夷文字,合起来便是一首诗!”
秋无用怔了一下,红玉指环他曾戴在指上,可大意却没查觉。问道:“什么诗?”
施柔柔道:“诗是这样的:世事春梦,把酒邀月。楼里江山……”
秋无用惊道:“什么?这是红玉指环上的诗?怎么……这……这……”
施柔柔看秋无用面色惨然,一时间不明白所以,关切地问道:“秋大哥,你……你没事吧?”
秋无用颤声问道:“后面是不是‘楼里江山何处是,载酒歌,无语话别。忧心为情切,迟来一笑双泪绝’是不是?”
施柔柔奇道:“是啊是啊,原来你知道。不过没‘迟来一笑双泪绝’这一句。秋大哥,秋大哥你怎么了?”
秋无用“啊”地声大叫,站立不住,仰天便倒。施柔柔连忙扶住。只见秋无用双目圆瞪,神色更是吓人,口里迭迭道:“李非烟你在骗我,李非烟你在骗我……”
施柔柔轻声道:“秋大哥,李非烟怎么了?”
秋无用泪水涌流,哑声道:“原来这首诗不是宛若给我的,不是宛若写给我的,李非烟在骗我,她是想让我破解红玉指环的秘密,宛若一定是给她害死了,给她害死了……”
施柔柔隐隐明白了是怎以一回事,一把扶起秋无用道:“那我们这就去找李非烟!”
秋无用神志渐清,也觉得只有这么办,问道:“去哪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