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没有边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是永恒的死寂,没有光,没有水,没有声音。秦政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走着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路途。饥饿、干渴和身体心灵的疲惫让他几次想放弃继续行进,美美地睡上一觉,哪怕一睡不醒。就当他再次决定听天由命的时候,远处突然闪烁起一团微光。
顿时,心中狂喜的他榨出最后一点气力,快步奔去。光影很近,转眼就被踩在了脚下,而同时一阵昏眩袭来,秦政陷入天旋地转的甬道中,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连环画般迅速闪过眼前,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耳边的呼啸声随着身体触底深渊而结束,噩梦就此断绝。
“啊——!”从梦中惊醒的秦政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上下都在疼痛,如同被渣土车碾过一样。口渴、昏眩,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忍着剧痛,他轻轻动了动脖子,昏迷前的经历慢慢浮出脑海。须臾,他哑着喉咙叫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护士,护士,我要喝水!”
在秦政最后的记忆里,他随队到云贵旅游,在万峰湖景点的一座湖心小岛跟同事玩掷石水上漂的时候,正在兴头上,前方突然闪起一道强光,水浪滔天,然后记忆便中断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道窈窕的身影,脚步轻盈地走到床头。秦政用力睁开浮肿的眼睛,看向来人,哑声道:“护士小姐,给点水喝,我很渴!”
窈窕身影柔柔地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去,很快端着水杯回来了。
嘴唇触上湿漉漉的杯沿,暖暖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唇瓣、口腔,沿着气管流入胃囊,浇灭了心中灼灼燃烧的火焰,舒适无比的清凉感瞬间充满全身百骸。
“谢谢!”虽然护士小姐喂水时的动作很生硬,秦政还是很感激她。言毕,潮水般的疲惫涌上识海,秦政又陷入了沉睡。
窈窕身影俯身看了看秦政的脸色,沉默一会后自言自语道:“恢复得不错,没想到他还能醒过来,也不枉静孝大哥救他的一番用心。唉,真是个可怜人!”
翌日清晨,朝阳投入房中,天色亮堂起来了。秦政撑开眼皮,腹中的肠鸣声诉说了他的饥饿。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浮肿消去大半,疼痛也减轻许多,精神不再萎靡了。他睁开眼皮,扫了一眼房中的布置,不由愣住了,一幅如同见鬼的神情。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拌了稻糠后夯实的地面上,映得房中简陋的木制家具分毫可辨,树木的纹理都层次分明。家具的样式简单而朴素,箱子、柜子和桌子,都是秦政从没有见过的种类。低头看了一眼覆盖身上的被单,这是一套原色的棉布货,厚实、陈旧但却干干净净。
房间的布置透露出的诡异让秦政陷入了沉思,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他轻轻摇头,驱散脑海里的荒唐猜想,对着门外喊道:“请问有人吗?麻烦来一下!”
喊过后,秦政觉得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管他娘的,听天由命,爱咋咋滴!
木门推开,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走进来,见到躺在床上的秦政两眼直勾勾地看向她,很不礼貌,心中略感不悦。
“这位大兄,你醒了,真是太好啦!可惜静孝哥出去了,我去找师父。”少女清纯可爱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嘴飞快地说道。不等秦政接话,就转身飞奔而去。
说句良心话,秦政感觉冤枉哪。少女把他当做色狼的态度显而易见,可是他刚才并没有注意人家的相貌神采,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那一身裙钗之上!女孩的衣裙仿若影视剧里古人的装扮,而非现代乡下青年女子的衣着服饰。这个发现让秦政的心一下子沉了底,最坏的猜想正在向现实滑进。
须臾后,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然后进来了三个人。当首的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道长,他身着浅灰色道服,满面健康的光泽,皓首长髯,给人一幅得道长者的形象。紧随他身后的是两名婀娜少女,一位是方才那位可爱女孩,另一位面容端庄,素雅如兰。
老道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从床上挣扎起来的秦政,连忙说道:“这位小友莫动弹,不要逞强!你伤势未愈,动了元气反倒不美,快躺下吧!哈哈哈,老夫与孝儿原本以为你还要两日才能苏醒呢,哪料小友恢复的如此顺利,真是可喜可贺哪。”
动弹了几下,感觉肌肉剧痛的秦政顺势重新躺下了,他收回打量的目光,诚挚地感谢道:“老人家,救命之恩,永铭于心,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您和静孝先生的恩德,我必有重谢!请问贵村有电话吗,我想联系一下旅行团,让他们来接我?”
秦政的话让老道长和两名少女听得一脸茫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见此,秦政心里咯噔一响,脸色凝重起来。
“老人家,请问你怎么称呼,此地归属贵州哪个县市?”
“少年郎,老夫道号松云,敝处唤作栗树槽,东北二十里就是亦资空巡检司铺子,有个草市,普安厅城离这里远了点儿,大概两个多时辰的行程。”老道长详细解释道,静静地看着紧蹙眉头的秦政。
老道所说的一系列地名让秦政傻了眼,他目光涣散地望向屋顶。栗树槽村撇开不说,亦资空、巡检司、草市和普安厅城,都透露着几分古味的诡异。单位组织的这次云贵七日游,途径盘县时,导游曾做了一个简单的地方行政沿革介绍。秦政还清楚的记得,盘县在明清就叫普安厅,而亦资空巡检司和捧鲊巡检司正是普安和兴义的两个著名巡检司!结合三人的衣着服饰,以及房中的家具布置,秦政确定他中了世纪大奖——穿越明清了!
“老人家,请问现在是几年几月?”早先没有直接问年月,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怕被人当成了疯子。如今大致知道身处古代了,自然得问清是哪朝哪代,做到心中有数。
老道长微微一笑道:“光绪三十一年,四月初七。小友莫非是留学归国的秀才?”
想到自己穿越而来,浑身上下连根毛都没留下,成了真正的一头白猪,秦政不禁苦笑着接腔道:“不瞒老人家,一言难尽!我自欧陆归来,在广东上岸,却是厄运连连。此间遭遇,实不愿再提,万请见谅!”
秦政不得不撒了个谎,他的来历难以启齿,必须要编造一个身份,以取信于人。清末正是留学@潮兴起的时候,自称是海归倒也合情合理。
老道也没有刨根问底,适逢秦政腹鸣如雷,他让两名少女端来米粥,旋即就离开了。吃掉三大碗稀饭,秦政满足地轻揉着肚皮,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