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门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员外不想见你,你还是赶紧走吧,免得自讨苦吃。”
李离尘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再次迈步向里走去。那守门护卫见状,登时变了脸色,当下一声冷喝“你这是自找死路。”话音刚落,离尘但觉衣领一紧,已是被那名男子单手拎起,同时一只拳头便已出现在眼前,眼看那硕大拳头就要落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却是忽然自身后响起,淡淡的道“让他进去吧。”
两名守卫同时一愣,松开小乞丐,急忙转身对着身后之人行了一礼,口中恭敬回道“是,青岚姑娘。”
离尘抬眼看去,只见院子中不远处,一位白衣女子悄然而立,女子面若桃花,红唇贝齿,凤目黛眉,言行举止间,处处透露着一股淡淡妩媚之意。默然间,自有一股诱惑而却让人敬畏之意。看那两个守卫对待她的恭敬态度,显然这个女子在李府中身份地位决然不低。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看了离尘半晌,伸手抚开额前秀发,却是嫣然一笑。这一刻,仿佛自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光华,就连天际明日,也失去了几分光泽。仅仅只是一眼,那两名守卫便是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青岚在离尘身上上下打量几眼,笑道“李离尘,你可还好?”
离尘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更不道谢,继续迈步向着院里行去。就在他路过女子身旁时,那女子却是忽然低低说道“想要见你父亲,便随我来吧。”说完话,当先转身行去。李离尘一愣,迟疑片刻,这才抬步跟上。
两人一路行来,穿过一条长长回廊,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厅前停了下来。青岚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对离尘道“李离尘,世间纷乱,人心不古。这其中有诸般缘由,我才进入李府,所以你也莫要怪我。我今日帮你,并非可怜于你。一来见你小小年纪,性子坚韧执着,被赶出家门的一年中,你为了救母,多次硬闯李府。”说到这里她淡淡一笑,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虽然每次都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你还是坚持了下来。二来我见你孝心赤诚,虽然年纪尚小,但也不失为一个男儿。所以此次帮你,并非要你原谅我,更不是要你感激我。”她话语一顿,偏头向大厅里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低声道“你的父亲就在里面,你随我来吧,一会我趁机帮你说几句好话,希望他看在你母亲刘萍,是他结发夫妻的份上,不要太过难为你母子二人才好。”说完话,她当先向大厅走去,就在她的身影走进大殿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细语“谢谢。”青岚的身体似是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仍然向里面行去。李离尘在原地停留片刻,深深呼吸,也跟了进去。
大厅颇为宽敞,四壁金碧辉煌。此刻大厅首位,一位中年男子,端正而坐。此男子一身青色衣衫,面如冠玉,神态儒雅而不失威严。在他左手侧,一位红袍美妇慵懒的坐在座椅上,两人似乎是在谈笑着什么。
自从李离尘进入大厅之后,他的目光便是停留在那位中年男子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就在离尘盯着男子时,那男子似也发觉了什么,当下转过头来,不由得一愣,随后对那位白衣女子笑道“青岚,你怎么来了?”
青岚面带笑意,走到近前,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这才笑道“老爷,岚儿想您了,过来看看还不允许啊!”
那男子闻言,先是有片刻失神,随后又是一愣,但片刻后,却是大笑道“哈哈,岚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平日可是足不出户,更别说来看我了!”
那名为青岚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眼波却是一动,向着门口处看去,口中笑道“老爷,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熟人。”
闻言,那中年男子一愣,沿着青岚目光看去,面色却是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你带这个畜生回来做什么?”
李离尘面色一变,青岚也是忍不住眉头一皱,然而还不待她说话,李离尘却是走上前来,沙哑着嗓音说道“我来只是为了接我娘亲,还请父……”说道这里他忽然一窒,深深呼吸,然后才继续说道“还请您放了我娘,让我母子二人团聚,我发誓即刻离开五岭村,从此不再踏进这里半步。”
那中年男子一声冷哼,冷冷的说道“你与我李家再无半点瓜葛,这是我李家内部家事,无需你来多管闲事。你快滚出李府,免得自讨苦吃。”
李离尘身体一颤,脸色也是一阵苍白,他牙关紧咬。突然踏前一步,却是在男子身前跪了下来,低声道“不肖子孙,李离尘,深知罪孽深重,愿打愿罚离尘绝无半句怨言,但请您放了我的母亲。”
男子看着李离尘,冷笑道“你在我眼中不过蝼蚁,如要你死不过举手之劳。若想要我放了那下贱女人,却是绝无可能。”
“住口,我不许你这般辱骂我娘。”李离尘豁然起身,双眼血丝遍布,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男子。若是打他骂他也就算了,他身为人子,自然也不能出口顶撞,但听见有人辱骂他的母亲,却是断断不能。当下李离尘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许多,忍不住大声怒喝出声。
被他这般一吼,那中年男子与一旁的红衣美妇都是一愣,只有那一进门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白衣女子青岚,看着李离尘的目光却是一脸平静。只见那个瘦小男孩,孤单伫立大厅中,身体虽然轻轻颤抖着,却没有半点退缩。
李离尘赤红双眼,冷冷的看着眼前男子。大厅中的气愤突然间变得有些紧张。好半晌后,他才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也变得飘飘荡荡“我虽为后背,不知过往,但也听娘提起过。当年你不过是一个贫困潦倒的穷酸书生,娘不但不嫌弃你,还委身下嫁于你,陪你同甘共苦。可你却因富忘本,不但接连娶来小妾,冷落我母亲,更是听信谗言,将她囚禁后院,还将我逐出李家。”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名红衣美妇,随后凄然一笑,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激动不已“本来你将我逐出李府,可笑我还念旧情,心存希望。但如今我心已死,从今以后,你李成章,不再是我父亲。从此以后,我与你李家恩断义绝,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来。”
“好,好,好一个老死不相往来。”那中年男子,也就是李离尘的父亲李成章,拍案而起,怒极反笑,厉声喝道“你这个畜生,今日我就成全你。”说话同时,他转身拎起身后不远处一个足有三尺大小的花瓶,几步来到李离尘身前,花瓶高举,看那模样似乎真的想要杀了李离尘一般。
李离尘看着头顶不远处的巨大花瓶,如此分量,难道他真的就这般绝情绝义么?他的心中忽然一阵凄凉,无尽的绝望自心底涌出。还有什么能比至亲之人冷面相对,断情绝义,更加让人绝望么?他缓缓的闭起了双眼。
眼看着巨大花瓶就要落下,李离尘就要血溅三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间不容发之际,一道清冷喝声却是突然响起“住手。”
这声音犹如凭空而起,仿佛有魔力一般,李成章高举半空的花瓶竟是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闭目等死的李离尘睁开双眼,与李成章一齐转过头向着一旁椅子上,安静而坐的青岚看去。
青岚看着李成章,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息一声,幽幽的说道“老爷,你还是放了他的母亲,让他母子二人去吧!不管怎样,离尘的母亲刘萍,也终究是你的结发夫妻。人心比心,老爷,凡事不要做得太绝,留有余地才好。”
对于青岚的话,李成章虽然并未说话,但目光闪烁,脸上却是有迟疑之色,就在他刚要点头答应的时候,那一旁的红衣美妇却是突然开口道“老爷,万万不可。这小子几次三番擅闯李府,更是出言顶撞,此次若是让他安然离去,那我李府威信何在。他虽说是李家血脉,但他心中积怨已深,因恨而仇,难免日后不会寻仇报复,还请老爷三思啊!”
李成章身体一震,面色转眼间恢复如常。这一切都被青岚看在眼中,当下她眉头一皱,转头向那红衣美妇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如玉……”
那红衣女子也是毫不示弱,目光直视青岚,冷声道“青岚……”两人目光半空相对,隐隐间有无声雷鸣电闪。
“够了……”就在两人僵持间,李成章一声大喝,面上狰狞之色徒然涌现,他猛然转头向离尘看去。李离尘紧紧地咬着牙,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成章的双眼,在那里他分明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冰冷森然的凛冽杀意。
就在李离尘心中悲怆愤恨间,只听李成章阴冷说道“你这个小畜生,今日是断断不能留存于世。”
说话间,李成章更不迟疑,手中花瓶带起隐隐风声,向着离尘头顶砸去。离尘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花瓶,这次却没有闭目等死,而是双眼圆睁,目中赤红,眼中无尽恨意汹涌浮现。
眼看李离尘就要命丧当场,就在那花瓶距他头顶半尺处时,却是突然“嘭”的一声,凭空炸裂。
李成章大吃一惊,身体蹬蹬后退几步,满脸大骇失色,猛然抬头,大声喝道“是谁?”
金石翠玉土里埋,人遇难处辱先来。谁知一步登天日,正是锋芒毕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