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大排档人群熙攘,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三五相聚,小饮几杯,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增加彼此的友谊感情,其乐融融。
欧阳楠很喜欢这里的夜市大排档,经常一个人在这里流连,恨不得将这里所有好吃的小吃统统吃遍。
今天她心情特别高兴,拉着曲春虎在个个排档间穿梭。
这是俩人的第二次见面,却没有生疏的感觉,反倒像是相识了一辈子,那么的自然随性。
曲春虎已经是酒足饭饱,可他不忍心破坏欧阳楠的兴致,便跟着她一边闲逛一边吃着她喜欢的小吃,最后二人来到一家新疆烤肉档前,俩人要了烤羊肉串,烤鸡翅,还有烤板筋,外加上一打啤酒。
俩人相对而坐,各自拿了一瓶啤酒碰一下直接对嘴吹……
欧阳楠一口气喝下半瓶啤酒,咯咯笑着放下酒瓶长舒一口气,道:“真痛快,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可是,我家规矩太多,平常他们是不会让我来这种地方,我就偷偷自己跑来大吃一顿……这种滋味真好。”
曲春虎羡慕的说道:“真羡慕你,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欧阳楠很诧异,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酷酷的街头汉子竟然没有来过夜市,她不解的问道:“你没有来过夜市?”
曲春虎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饶有兴趣的大嚼肉串。
“味道不错,跟我在新疆吃过的差不多,只不过没有新疆的肉串大。”
“你说过,你是幸福的孤儿,我想听你的故事,能说吗?”
曲春虎很坚决的回答道:“不能说。”
欧阳楠失望的看着曲春虎,不解的说道:“为什么?我真的好想知道。”
“我不想说。”
“哎,虎子,我叫你虎子行吗?”
“嗯,你喜欢叫吧。”
“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没有朋友,不管男女都没有知心的朋友。因为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们家对我管得很严,我还很小就被送到国外读书,直到前年才回来帮家族企业,也就是说,我们家族的未来掌门人是我,在外人看来我就是天生衔着金钥匙投胎的幸运儿,可以无忧无虑的过着富裕奢侈的生活,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们给我安排好的生活,真的不喜欢,我从小没有时间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自由玩耍,有的只是无尽的学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知心的朋友。”
“这就是你的命运,无法改变。”曲春虎冒出这么一句带着哲学味道的话。
欧阳楠立刻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没有,哼,还说是朋友呢。”
“我的大小姐,你就知足吧,跟我比起来,你是生活在天堂的幸运儿,你要记住,知足者常乐嘛。”
“谁都会说好听的话,要是换做你的童年跟我一样,你还会这么说嘛。”
欧阳楠的话打开了曲春虎封存多年不愿提及的回忆,他沉默了。
“你这是……”欧阳楠见曲春虎慢慢低下头不说话,显然是她的话刺痛了他,便善解人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随口说说……”
曲春虎抬起头笑了笑,道:“你没错,是我自己的原因。有些事……每次回忆都会引起我的痛苦,所以……我需要勇气。”
欧阳楠轻蹙蛾眉,彷佛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内心的苦楚。
曲春虎望着欧阳楠晶莹透彻的秀目,彷佛看到她内心里的纯真无邪,让他有种不吐不快感觉。
“我没有见过我爹,他在我出生前二个月被开山的哑炮炸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折了,仿佛天塌了一般,我姥爷家想让我娘引产好再找个人家,我娘坚持着把我生下来,为此和娘家彻底闹翻,我姥爷一气之下和我娘断绝了关系,我娘带着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不久奶奶因悲伤过度也病逝了,家里就剩下我们娘俩……”
曲春虎眼睛红红的,泛起层层水雾,他仰起头极力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停了会儿,拿起酒大口喝着。
欧阳楠被眼前这个心目中硬汉的举动惊呆了,秀美的大眼不觉被雾水遮住。
“村东的宋爷爷对我讲过,那年夏天雨特别大,我家的房子年久失修终于坍塌了,粮食都毁了,家也没了,娘着急上火没了奶水,我饿的哇哇大哭,娘就抱着我含泪乞讨。多亏了乡亲们无私的帮助,在他们自家也受灾困难的情况下,东家一瓢米,西家一瓢面塞到娘的手中,娘用米面熬成糊糊喂我,一边哭着对我说,虎子,记住乡亲们的好,将来要报答……”
两行清泪滑过欧阳楠的脸颊,在她的下颚聚成晶莹的泪珠。
曲春虎又启开一瓶酒,对着嘴一气喝干,伸手去拿箱子里的酒瓶,被欧阳楠按住,她轻声说道:“别喝了,这样喝容易伤身。”
“让我喝好吗……我就是想喝多,想喝醉,这么多年……有些话憋在心里很难受,我想有人听我倾诉,可我……没有胆量说,我不喝醉……真的说不出来。”
欧阳楠放开了手,她瞬间理解了眼前的男人,他得有多么沉重的心理包袱,*得他不喝醉都没有勇气说。
“奶奶去世了,房子塌了,幸好乡亲们帮助在废墟上建了两间小屋,我们娘俩才有了栖身之地。我那时还小,后来听乡亲们说,我娘每天背着我在地里忙碌,辛勤劳作,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憔悴的看上去彷佛四十多岁。”
他抓起酒瓶又是一气喝干,眼睛红红的空洞的看着天空。
“过年的时候,村东头宋爷爷给我娘送来了白面还有一块猪肉,娘包了饺子一口一口的喂我,她自己舍不得吃,喝着饺子汤啃窝头就咸菜,把剩下的水饺放到屋外头冻起来,留给我吃……”
他声音有些哽咽,挥手抹了把眼角,欧阳楠早已哭成泪人。
“渐渐地我长大了,会走路也会说话啦,可也变得调皮起来,我娘更加费心的照料我。出门干活都把我锁在家,我就开始哭闹,哭累了就地就睡,娘回来看到躺在土地上的我心疼的直掉眼泪,以后出门再也舍不得把我一人锁在家,都带着我。一次娘要上山采药卖钱补贴家用,背着我上了山,她把我放在一棵树下,嘱咐我不要乱跑,她攀到附近的山崖上采药,当她不放心回头看我的时候,发现我没有听话待在树下,而是跌跌撞撞跑向不远处一个石坑,那个坑有十几米深,人要是掉下去肯定会摔死,我娘急的大声喊叫,我根本不听继续向着石坑跑去,娘急了,从三四米高的山崖上跳下来,腿被摔伤,她却不顾疼痛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在石坑边上将我抱了回来……”
“娘抱着我呜呜大哭,在我的小屁股上打了几巴掌,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她对不起我爹,对不起老曲家…。。这是娘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调皮,不听娘的话,总是惹娘生气,把娘气病了,娘是被我气死啦,娘……”
娘的死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他一直不敢面对,因为他总认为是自己气死了娘,能直面心中的最柔弱需要极大的勇气,此刻,悔恨充斥着他的心。
曲春虎突然抓起空酒瓶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瞬间玻璃碎渣四溅,把欧阳楠和周围的食客吓坏了。
他把头深埋在自己的双腿间,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耸动。
看着痛苦无助的曲春虎,欧阳楠的心隐隐作痛,她过来俯身将曲春虎揽到自己的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