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是合适战场上横冲直撞的的重型武器,凡人无力运起,修者力足,但碍于铁锤使用迟钝不灵活,罕有人用。
但那人却拎着一柄铁锤,沉重的锤头磕在地上,扎起一声沉闷的金属重音,显然分量足够,江月觉得那铁锤好似磕在自己心上,砸的自己竟仿佛也颤了颤。
其实并不是他颤动了,而是整条街道禁不住铁锤*威,颤动了。
江月心头浮起骇然,脸色不由自主的抽搐了数下,暗道,此人好精深厚重的力道,若与此人战斗,必是一番艰难的苦斗,也还不一定能赢。
且此人一出现的时候,他便觉出了危险,如山般的危险覆压下来,实力深不可测。
他猜测此人的功力,怕已经破了化形一关,晋升了丹道境界。
他不想战,脚步后撤,想开溜。
但此刻在黑暗昏黄的街道中,相遇的两人,想战与不想,由不得他选。
那人哈哈大笑间,手中铁锤已经抡的飞了起来,携如山之势,直扑江月。
他修炼的是偏于强悍的力道的功法,且丹道已成,功力不凡,一出手运起了强悍大力,再借着铁锤的沉重,此一击,想来那小家伙挡也挡不住。
江月面前一股强风袭来,铁锤山重,他骇然之下,背后双翼青光瞬间飞起,借势速退,向后飘出了数丈,手中短剑祭起,风生剑招展出,他感受着铁锤袭来的狂暴的风,循着风中的间隙身体与剑齐出。
转眼间,铁锤越过数丈的距离飞至眼前,而江月的剑刺进风中,与铁锤交在一起。
他握剑横击,短剑的锋刃狠狠拍在锤端一侧,铁锤却径直砸来,一碰之下,铁锤的前冲之势轻轻的缓了一缓,而江月却感到了锤上的巨力,被狠狠的磕飞了。
半空中他被铁锤磕的不停翻滚,一张青光羽翼瞬间弹出,猛烈的扑击,勉强稳住了身形。
但他面色依然苍白如纸,然后立刻泛起不健康的殷红,这是气血翻滚,真气不稳的现象。江月感知着体内搅动不安的真气,努力运转着青羽天诀,稳住了身形,浮在半空。
对手的铁锤击空落地,把石板铺就的坚实街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此人轻轻一笑,抬头看着江月,束手而立,道:“不错的少年,本事不小,竟躲开了老夫的一记铁锤!不过你要小心,下面一锤,你可躲不开了!”
他说的极为轻松,心中却觉得青翼少年不可小视了,方才一剑,避过他的锤风大势,生生拍偏了了他的锤,他不能不小心了,对手虽然被磕飞了,但看样子几乎没有伤害到什么地方。
他嘿嘿暗笑,手掌紧了紧锤身铁棒,内丹急速运转,滚滚巨力涌进手臂,他缓缓的举起铁锤,躬身弯腰,一跃而起,半空中猛地向前砸出一锤!
而此时的江月心念急转,已经下定了决心,掌中短剑迅速摆动,却毫无声息,亦无风起,双翼猛地一合,身形没入黑暗,无声无息,却有极为快速的斩出了一剑。
剑锋所向,迎向了对面扑来的铁锤。
这一剑,不带风声,不起声息,名为息灭,是风夜剑术的第二剑。
此剑依托的是剑身内蕴的强悍真力,以快攻敌,亦是以力制敌。
剑锤半空相遇,幽静的黑夜陡然擦出了数点火光闪电,照出两人的身影乍明忽灭,又倏然分开,江月生生磕飞出去,敌人却罕见的被阻住了一瞬,仿佛画面停滞了一格,然后再次流畅的展现。
便是这一瞬间,江月的剑又出手了,他翻滚磕飞时吐了一大口血,嘴角流淌着血,但剑依然出手,他不顾伤势,强行运转青羽天诀,不顾撕裂痛苦的血脉管壁,真气急速流转,手中的剑再次没入黑暗,直*敌人身前。
这一剑与黑夜融为一体,名为夜恸,是他能全力施展出来的第三剑,此刻他被迫之下全力出手,已经超出了平日的水准。
铁锤力尽,他感受到黑夜中直*而来的危险,眉头直跳,不过他并不放在心头,对付危险,他并不是单纯依托强大的实力,他隐隐觉得他的最强一锤肯定能对付得了这一剑,只是他需要的是剑与锤的正面对战。
剑锋飘忽而来,忽焉而逝,走的分明杀戮一道,不是他的锤的稳定与变化的短板能对付得了的,他翻手自储物戒中摸出了一枚圆盘,抛掷头顶,真力汹涌的隔空穿进圆盘,顿时圆盘仿佛有灵一般的轻颤起来,放射出朦胧的灰色辉光,瀑布般的光帘垂下,罩住全身。
圆盘是他从那个未知之地费了大代价兑换来的一件护身至宝,护体灰光诡异力量莫测无比,能挡住丹道巅峰的攻击之力。
他的真力灌入圆盘,化为无尽一道薄薄的灰光,这依然是他全力催动真力,才能撑起的光幕,想来足够了。
果然,江月的身形在他面前的灰光照耀下,露出了同样灰色的面容,一口短剑在他的手中,以无比莫测的轨迹,带着一股天地齐恸的绝望之意,直刺他的面门。
他没有后退,一手执锤,体内真力全力运转圆盘,灰光吞没了剑身,江月的短剑尚未及身,已然陷入了灰光的薄薄光幕中,艰难的向前推进。
黑袍人感受着灰光中传来的一阵咆哮绝望的恸意,心中竟而不由自主的沉恸起来,但立刻他一催眉心元神,强行湮灭了那阵绝望的气息,不禁有些骇然失色,这是元神攻击。
他从来也未曾接触过直接攻击元神或者间接攻击元神的功法,也不知如何应对,幸好江月的剑只是附带了一点元神之力,他凭着丹道的元神,压住了那道攻击。
剑尖在光幕中颤抖,片刻之后,剑身几乎弯折成了弓一样的弧度,而剑尖犹然未尽一寸,好似一只蜗牛挣扎的攀爬滑腻的墙面。
但此刻,黑袍人的真力催动到了极致,耗损极大,这件圆盘防护力量虽强,却实实在在的耗费真力,他功力未臻化境,真气耗损,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光幕拦住剑尖,此刻真力渐渐弱了下去,江月的剑竟向前刺出了一寸,在光幕中刺出了一个弧度圆润的凹陷。
黑袍人暗道一声不妙,参与真力猛地一吐而出,全力出手,光幕反震,短剑猝然受此一击,剑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裂痕渐长,瞬间清脆声音传出,长剑碎成了金属碎片,去势未尽,嵌进了光幕中。
江月背后光翼扇动,青色的光翼青光黯淡,不复真力充沛之时的朦胧青光,透明了很多,拦不住身后的黑暗,仿佛把江月的身影在黑色的画布上勒出了倩影,他退出一丈。
光幕惨淡,灰光隐去,黑袍人手执铁锤,慢慢举起,这是他最后的一招,亦有名字,粗俗不雅,名为闷血,意为一锤之下,生灵血肉模糊,如同被巨山闷头砸死一般。
但真力耗损实为骇人,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一丝真力提起,擎起铁锤。
江月身在近前,眼睛又是天猫族的眼睛,看到了那锤的锤面在微微的颤抖,蕴积着巨大的力量,这力量绝非他能抵挡。
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退开一丈,固然是真力衰竭,不足不得已而为之,亦有展出他的一记后手的意图。
短剑已经身碎,光幕隐去,剑身碎片落满街道,坚硬的石板街道上金属的碎片上下不停的弹跳,清脆又悲哀的音传出很远。
仿佛在鸣叫悲歌,只是不知为谁鸣此丧钟。
黑袍人手握铁锤,便有天下在手的感觉,他真力耗损,但终究身在丹道,敌人的境界不如他,伤势不轻,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有胜算。
只是他忘了,江月的剑专攻杀戮,走的便是轻灵诡异一路,耗损真力严重程度却远小于他,境界稍低,相互弥补之下,双方的实力在此刻摆到了一张相同的赌桌上。
江月的赌注是他父亲留下的一件秘宝,手中黑光幽闪,一颗雷光隐隐闪烁的圆球握在了手中,此刻江月退开了半步。
半步的意思极为明确,并不是退步,而是一个信号:我并不是要与你杀出个生死分明。
敌人手中的铁锤一顿,冷冷的站在那里盯着江月,这冷冷的眼眸是个疑问。
江月道:“你是何人,我不过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你何必来与我杀个有死无生?”
那人顿住手中的锤,冷冷的话语带着同样冰寒的味道:“我是谁的问题无足轻重,我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你啥的那人我可以杀,我的人也可以杀,但你不是我的人,你杀了便意为对我的挑衅,我如何不杀你?”
江月冷哼一声,手中的雷球突兀的砸了过去!
同敌人对话不是他的本意,他阴险的很,这一份阴险他退了半步,也进了半步。他明白他的雷球需要几个秒钟的时间预热一下,以他的真力为引子,引出雷球中磅礴的雷电之力,然后扔出去把那人炸个粉碎。
他以对话故意的拖延了几秒,此刻到了雷球的出场时间,他果断的扔了出去。
好像是手榴弹,他觉得。
黑袍人大怒,这个少年太狡诈了,也根本不遵从这个地方的俗成约定,但现在发怒以及指责已经来不及了,雷球带着耀目的雷花扑向了他。
轰!
一声震颤天地的爆炸声轰然响起,黑袍人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自己的巨锤,也来不及祭出圆盘,一声怒吼,全力的撑起了真气光幕。
但毫无效果,轰然的爆炸粉碎了他的护体真气,雷光射进了他的全身,瞬间将他的内丹粉碎,然后将他的血脉化成碎屑。
雷光渐息,江月也被爆炸轰飞出去了一丈多,但雷球是他祭出去的,受伤极轻,他拎出了那柄赤红战刀,一步步向前谨慎的*近了黑袍人。
黑袍人尚未死去,残喘着支撑起了身体,看着走近的少年,心中复杂的情绪一段一段的涌进心头。他竟然死在了一个化形八阶的少年手中,太过荒谬,但又那么的真实。
他惨淡的笑着,吐出一口鲜血,道:“你,你竟然杀了我?呵呵,你竟然有这种东西,你究竟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几乎是吼了出来的,他已经后悔了,少年手中的雷球重伤他简直没有一点麻烦,他已是必死,内丹已碎,他的必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他想知道这个家伙是谁?
“我?”江月冷冷的看着他,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信心涌上心头,他杀了一个丹道境强者!
“你问我应该留下点什么,你说你是这条街的头,那么我告诉你不止这条街,这个城都是我家的!”
他说完这话,手中赤红战刀划过一道红色残影,斜斜斩下!
一刀斩落,刀下人头滚滚,人头上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原来是苗城的少主!”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然后黑暗涌来,他死了。